寧悅做好瞭晚飯,胡子淵吃得很香。然而直到孩子都睡瞭,給卓浩留的飯還是沒人來吃。難道今天卓浩不回來瞭?
一般來說,如果不回來,卓浩會打個電話或者發個信息,怎麼今天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莫名的不安籠罩著寧悅。她翻開書,對著黑色的字體發呆,良久才發現自己連第一行都沒有讀懂。幹脆拿出mp3,打開德語聽力,攤開紙筆,強迫自己集中註意力完成一天的聽寫任務。
電話震動起來,寧悅一把揪掉耳機,抄起手機一看,卻是一條留言:“你馬上開門我到瞭,報紙在門口順便拿瞭,警務周刊4也到瞭。”
寧悅納悶地想:什麼警務周刊?從沒見卓浩往這個地址定過雜志啊?她一尋思,大驚失色!趕緊翻出卓浩留給她的一個電話。剛入住的時候,卓浩就叮嚀她,遇到緊急情況,給這個朋友打電話比直接報警管用!
門口傳來開門聲,緊接著是鑰匙轉動的聲音。寧悅後背冷汗涔涔,回頭看看兒子睡覺的房間,安安靜靜地沒有動靜。
“砰砰砰!”有人敲門。
寧悅早就關閉瞭房間所有的燈,趴到貓眼兒上看,門外走廊燈已經自動點亮,卓浩立在門外,神情疲倦。寧悅試圖看清楚左右,卻隻能看到巴掌大的一塊地方。這扇門和對面的那扇門隻有三步遠,來人都是從左側拐過來。貓眼兒的視線也不過這三步的距離。
“開門,我回來瞭。”卓浩的聲音有些嘶啞。
寧悅沒吭聲。
過瞭一會兒,手心裡傳來震動,是卓浩的來電。寧悅依舊沒理。靜夜裡,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她想拿把菜刀不顧一切地打開門!但是身後有一條長長的尾巴被門夾住,劇痛告訴她,不能動,絕對不可以!就算這時候蹦出七八個人,拿刀捅卓浩,你也不能開門!
裝!就當屋裡沒人!
走廊的燈滅瞭。幾聲鈍鈍的悶哼傳來,門重新被敲響。
寧悅慢慢後退,她把註意力全部集中在這扇門沒裝門鈴,不會有太大的聲音這件事上,然而一聲聲的敲門聲,還是像重錘一樣在屋裡回蕩。寧悅驚恐的一遍遍在臥室和門口之間掃視……突然一聲細微的聲響從臥室裡傳來,寧悅轉身沖過去,在臥室門口輕輕停下,打開門,借著外面的廣告燈光,看到兒子隻是翻瞭個身。
寧悅重新關好門,沖到客廳的窗戶向外看。一眼就看到青灰色的樹頂閃著紅藍交替的光暈,再向下看,一輛警車靜停在那裡!一直吊著的一口氣突然松瞭下來,寧悅兩腿一軟,癱坐在椅子上。
門外一度變得嘈雜,呼喝聲、碰撞聲、巨大的關門聲和追趕聲,大概十幾分鐘後,一切都歸於平靜。
寧悅收到瞭一條消息:“沒事瞭,好好休息!”
寧悅爬上窗戶,看到幾個人正走進那輛警車,其中一個人影一瘸一拐地正準備上車,卻又突然停下退瞭出來。直覺讓寧悅抬起手,貼在瞭窗戶上。
然而夜色朦朧,什麼也看不清。
第二天一早,寧悅領著孩子打開門準備上班,卻驚訝地看到秦燦靠在門口的墻邊睡著瞭!
聽到開門聲,秦燦哼瞭一聲睜開眼。看到寧悅和胡子淵,先和胡子淵打瞭聲招呼,然後對寧悅說:“走吧,我來接你們。”
胡子淵睡地神完氣足,大聲得說:“老板,你來得好巧!媽媽今早煮的餛飩你都沒吃上!”
秦燦看瞭一眼寧悅,“好啊!算你媽媽欠我一頓,好不好?”
“嗯!媽媽還包瞭包子給我帶,我中午請你吃好不好?”
秦燦摸摸胡子淵的頭,對寧悅說:“你把他教得這麼大方,不怕將來吃虧嗎?”
寧悅微笑著低頭對一臉莫名其妙的胡子淵說:“我們對自己喜歡的人才大方,不喜歡的才不理,對嗎?”
胡子淵重重地點頭,一邊走進電梯一邊說:“對!我連屁都不給他!噗!給個假的!”
秦燦最後一個進來,聽瞭這話大聲地笑瞭出來。
車上,秦燦說:“卓浩給我打電話瞭。他已經被人盯住瞭,不放心你們,讓我過來接一下。”
寧悅摸著兒子毛茸茸的小腦袋,沒有立刻搭話。昨夜失眠,她一邊包包子,一邊想著對策,對今早可能的情況做瞭許多預設,唯獨沒想到秦燦會來。
“你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進來?”寧悅問。
“接到電話就來瞭。怕影響孩子休息,就沒敲門。後來睡著瞭,你開門才醒。”秦燦眨眨眼,似乎還有些困意。
寧悅點點頭,默默接受瞭他的好意。大傢都在不遺餘力地幫助她,沉沉的壓力落在心頭,讓寧悅一時不知如何說話。
寧悅的工作現在已經不僅僅是行政助理,潘潔把許多錢律師的案頭工作轉給寧悅,基本上,寧悅又兼職瞭錢律師的助理工作。錢律師最近正在協助公司調查銷售中心的事情,寧悅本不願意被牽涉,此時也不得不參與。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人設計瞭?
“田秋子懷孕瞭。”茶歇的時候,潘潔找到天臺,對領著孩子曬太陽做運動的寧悅如是說。
胡子淵抬頭看看媽媽,寧悅瞅瞭一眼潘潔,沒接話茬,繼續為胡子淵打著節奏跳躍。
潘潔也看瞭看胡子淵,正對上一雙烏溜溜充滿探究的眼神,原本的情緒裡突然多瞭一絲遲疑。
兩人就那麼站著坐著,沉默在此間蔓延,卻並不顯得尷尬。
胡子淵重新沉浸到歡樂跳躍中,這是他在體能課上學的內容。雖然不上課瞭,但寧悅一直按照老師教的程序,盡量讓胡子淵運動起來。實在沒有器械的,她也找來桌子椅子,扶著孩子上上下下地跳。一通折騰,母子兩個都氣喘籲籲,亮晶晶的汗水在寧悅和胡子淵的額頭閃爍。寧悅掏出毛巾,細細地擦拭,然後又擦幹孩子的後背,順手隔著衣服在後背從上到下呼啦瞭幾下。
潘潔忍不住好奇地問:“為什麼要這樣?汗不會把衣服弄臟瞭嗎?”
寧悅笑著解釋:“衣服臟瞭可以洗。但是這樣搓兩下,可以防止因為出汗造成的衣服變涼激到毛孔打開的後背,避免感冒。”
潘潔羨慕地說:“你這孩子帶的,講究真多!小時候要是我媽做這個動作,多半是揍我!”
寧悅也調侃道:“現在都不讓打孩子瞭呢!超羨慕以前的爸媽,一巴掌解決所有問題。”
胡子淵不高興瞭:“不能打小孩!找警察叔叔抓你!”
寧悅笑著回應認真的小孩,順手為他披上外套,招呼潘潔走進辦公間。
胡子淵抱著手機開心地去玩遊戲,這是他努力鍛煉換來的獎勵。隻有寶貴的十分鐘,連鐘天明招呼他吃東西都顧不得。
寧悅和潘潔走到另一頭,抱歉地說:“對不起,孩子大瞭,大人的事不好當著他面講!”
潘潔已經不介意,“這幾天看你帶孩子,真挺不容易的。我要碰上你這種事兒,別說控制著不打孩子,就連笑臉我都給不出來!”
寧悅搖搖頭:“本來一切就是為瞭他,如果再讓他受影響,我幾年就白犧牲瞭。對瞭,你找我什麼事?”
潘潔仔細看瞭看寧悅才說:“本來是有事的,但是現在已經沒事瞭。”見寧悅不解,潘潔繼續解釋:“我最近看你不順眼,甚至很討厭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點賣可憐,讓大傢幫你?我很看不慣!”
寧悅臉上熱辣辣的,但還是誠實地點瞭點頭。
潘潔說:“田秋子跟我傢有點關系,她知道我是你的同事,有些事也是故意讓我知道,包括她懷孕的消息。”
“我知道田秋子希望我知道,可是你為什麼願意告訴我?”
“我也不知道。或者我隻是好奇你會有什麼反應吧?”潘潔頓瞭頓,終於說,“我同情田秋子!”她咬著下唇,等寧悅的反應。
寧悅隻是點點頭,並沒有什麼評價。
潘潔說:“我不同意她的做法,但我理解她。她隻是愛上瞭不該愛的人,這種事誰也沒辦法控制。”潘潔原本搭在擋板上的手臂忽然環抱,語氣倒也還平常。
寧悅看瞭一眼她的手臂,點點頭:“理解。我也曾經愛上過不該愛的人。”
潘潔挑眉。寧悅苦笑,沖著胡子淵一挑下巴:“他爹。”看潘潔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寧悅說:“這和結婚沒關系。看人不長眼,自己管不住自己,結不結婚都已經錯瞭。你覺得,我比田秋子幸福嗎?”
潘潔不說話瞭,良久才嘆口氣說:“你是知道的,對吧?”等瞭一會兒,才自言自語似的,“你覺得我真的錯瞭嗎?”
“他是個好人,但是好人和適合你的人是兩回事。羅雅婷嘴巴刁,但還是很有眼光的。她的評價,你應該考慮。你可以無條件在心裡美化一個人,把他當作完人供奉起來,去惦記他一輩子,都沒問題。但是,如果要把愛說出來或者做出來,就要想一想這個人的缺點,是不是你能接受的。”
潘潔低頭沉默許久。寧悅等瞭一會兒,見她還在發呆,微微搖頭,想去找已經到時間的兒子,忽聽身後細細的聲音說:“謝謝!”
錢律師拿回來一堆的合同和協議,讓寧悅幫著分析一下。一上午,寧悅也沒做多少。錢律師電話追過來,隱晦地催著寧悅。寧悅才知道,羅雅婷她們似乎已經找到什麼很重要的線索瞭。錢律師這邊進度太慢,被羅雅婷點名批評。秦燦去開會一直沒回來,估計也是這件事。
寧悅的進度的確很慢,因為她早就知道真相,現在所做的不過是用來向胡成施加壓力。從表面上看,胡成把這件事弄得很平。從賬面上看,王明誠做的可能有點問題,但都是為公司,不會出現大的紕漏。除非王明誠還和別人有勾連,否則問題不會出在胡成這邊。但是,寧悅也不著急,她要的就是這種壓力。胡成那邊沒歇著,羅雅婷這邊追得急,對寧悅是一件好事。
吃過午飯,潘潔主動把文件要去一大半,說是提高效率。
看到她的笑臉,寧悅心裡一輕,這孩子心思轉得還真快。再看鐘天明又賤兮兮地趴在護欄上逗潘潔,寧悅笑瞭。有錯就改,什麼時候都不晚。
秦燦是個不錯的對象,但他心裡有一大片陰影,不是隨便哪個女人可以承受的。
兩點多的時候,慕曉打來電話,告訴寧悅收到法院再次開庭的通知瞭,在三天後。估計這次應該能判瞭。放下電話,寧悅想起昨晚,又看看一邊玩耍的兒子,微微閉瞭眼:不管怎樣,終於要走到結局瞭。
同樣的時候,胡成也說出瞭同樣的話:“沒關系,她總不能這樣一直帶著孩子!總得去送孩子上學吧?總得去讓孩子學的東西吧?她那種人,能舍得一直這麼關著孩子!”
胡成媽搓著手:“可是萬一法院判給她呢?你說什麼都晚瞭啊!”
“法院?法院判得太多瞭!哪個管用!”胡成冷冷地說,“判瞭才好呢!正好讓那女人放松下來,我們就能找到子淵瞭。隻要孩子在我們手裡,隔上幾年見不到,心裡也就沒那個娘瞭!”
胡成爸點點頭:“是這個道理。胡成,你要小心。我看寧悅好像找瞭些幫手,她雖然是個女的,但是既然敢用刀子傷你,那心眼兒也是狠的,你可要想明白!”
胡成說:“爸,你放心,我對她沒什麼感情瞭。她即使要回來,我也不想要瞭。等我找到子淵,就找個阿姨,幫著你們好好帶孩子。其他的事情,慢慢再議。”
胡成爸點點頭。
胡成媽在父子倆之間看瞭又看,幾次欲言又止瞭。在胡成走後,還是忍不住嘟囔瞭一句:“那沒媽的孩子,唉!”
胡成爸瞪瞭一眼老婆:“這時候你還想什麼!孩子沒媽,不是還有我們嗎!”
胡成媽撇瞭撇嘴,站起來去瞭廚房。
這時,門鈴響瞭。胡成媽順便去開門,看到來人,她愣瞭。
田秋子笑面如花地站在門口:“阿姨,我來看看你。”
胡成媽扭頭看看沙發上的老頭,又看看田秋子,有點不情願地說:“你來幹什麼?我傢被你折騰得還不夠嗎!”
田秋子說:“阿姨你可冤枉我瞭。我來是有件喜事告訴您。”
“什麼事,你就在這兒說吧。”
田秋子看瞭看屋裡。胡成爸坐在沙發上沒動,胡成的影子也沒見到,胡成媽還是那副嫌棄的嘴臉。壓瞭壓火氣,田秋子才笑瞇瞇地說:“我懷孕瞭,是胡成的孩子。您看我是進屋說呢,還是站在這裡說?這裡裡外外都是鄰居的。”
胡成媽眨瞭眨眼,愣在那裡。田秋子一個輕巧的側身,進瞭屋,大大方方地找瞭個椅子坐下瞭。
胡成坐在辦公室暗暗得意。能夠以牙還牙,是一件多麼爽快的事情!
當初寧悅一刀把他送進瞭拘留所,給他安上瞭傢暴的帽子,徹底切斷瞭他從合法途徑取得孩子撫養權的機會。現在終於輪到他來有樣還樣兒的報復寧悅瞭!
胡成看看表,這個時候,寧悅應該已經被警察帶走瞭吧?那麼子淵是不是就沒人帶瞭呢?也許寧悅會給自己的打電話,不不不,是警察會給自己打電話。自己畢竟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不給自己打還能打給誰呢?孩子的媽媽可是涉嫌殺人啊!唔,女人的嫉妒可是很可怕的!被嫉妒沖昏瞭頭,拿起刀子捅一下,多麼合情合理啊!
胡成忍不住笑出來,他為自己這個創意太得意瞭!隻是不知道田秋子有沒有什麼問題?想起她腹內的孩子,胡成忽然覺得有點可惜。如果自己早點想出這個辦法,或許不必拿孩子冒風險。轉念一想,以田秋子的性子,張狂是有的,狠戾卻是不足。不到山窮水盡,她也下不瞭那麼大的決心,肯為自己做出犧牲。
這一點,她還真不如寧悅。胡成收斂瞭笑容,想起寧悅的所作所為和她手裡的東西,臉又陰沉下來。隻要寧悅把東西交出來,自己還是可以給她一次好好做人的機會的。
胡成抬頭看瞭眼掛鐘,已經中午兩點瞭。自己叮囑過田秋子,務必選在人多的時候,要讓盡可能多的人知道。都這個點瞭,怎麼一個電話都沒有呢?
正想著,電話突然響瞭。
胡成一把抓過來,卻是寧悅的來電!
“胡成,你知不知道我為瞭那個動作練瞭多久!”寧悅劈頭蓋臉一句話,說的胡成心頭一跳,還不容他緩過來,寧悅說,“你完瞭!”
啪!電話掛斷。胡成愣瞭一會兒,忽然瘋瞭似的跳起來,抖著手撥打田秋子的電話,可是電話那頭始終沒人接。響瞭很久,終於有人接起來,卻是寧悅:“富田天使婦兒醫院。”然後掛斷瞭。
寧悅交完費,回頭看看緊閉的手術室大門,寧悅轉身離開。不足三個月就急吼吼地出來折騰,孩子能保住才怪!
可是,這跟她有什麼關系呢?就在剛才,若非她足夠機警這時候恐怕已經進派出所等候審訊調查瞭!
寧悅的心驀然收緊,額頭冷汗大滴大滴地冒出來。扶墻站瞭一會兒,才慢慢緩瞭口氣——差一點,就差毫厘,她就失去胡子淵瞭!都怪身後這個躺在手術室裡的蠢貨!
寧悅惡狠狠地盯著手術室看瞭一眼,雪白的墻和蒼白的門,隻有一盞紅燈刺眼的亮著。
“活著吧!你要好好地活著!報應才剛剛開始!”
寧悅踉蹌著走出去。她的出租車和胡成的車擦肩而過,彼此怨憎的兩個人竟然毫無所覺!
潘潔和羅雅婷肩並肩坐在會議室裡,從彼此的眼裡看到驚懼和害怕。羅雅婷想伸手安慰一下潘潔,卻找不到舉起胳膊的力量。
今天羅雅婷來分公司開會,中午時順便找寧悅和潘潔還有錢律師瞭解銷售中心的調查的進度。因為到瞭飯點,四個人一起下樓去咖啡廳邊吃邊聊。然後就遇到瞭田秋子。
田秋子先是盛氣凌人地告訴寧悅自己懷孕瞭,很受歡迎什麼的,接著就是各種侮辱寧悅和胡子淵的話,寧悅本來想發火最終還是克制住瞭。潘潔看不過眼,上去讓田秋子趕緊回去不要在這裡現眼。就那麼一揮手,田秋子尖叫一聲退後,說寧悅打人。
潘潔吃驚後退,讓出寧悅,田秋子突然撲過來抓住寧悅。場面就那麼混亂起來,緊接著,就聽田秋子喊“殺人瞭”的同時,寧悅和田秋子同時仰身後到,一把刀子從田秋子的手中飛瞭出去,落在地上!
大傢還沒反應過來,寧悅已經站起來一腳把刀子踢飛,再一轉身一腳踩在田秋子的手上,喝道:“別動!你沒受傷!”
大廳裡有那麼一會兒的安靜,田秋子舉起自己摸著腰部手,果然白白凈凈沒有任何血跡,露出不解的神情。
羅雅婷就見寧悅松開腳,一邊後退一邊說:“你以為把自己手裡的刀子遞給別人,然後拽著別人捅自己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嗎!”然後,田秋子就撲過來,不管不顧地和寧悅撕打。早有防備的寧悅閃身一躲,田秋子不提防撞到瞭桌子,把站在桌子邊的羅雅婷撞倒!田秋子誤以為羅雅婷是寧悅,上來一通撕抓,寧悅和錢律師再過來拉開,羅雅婷已經被嚇倒瞭!
田秋子被保安抓著不能掙脫,便大喊:“我懷孕瞭,誰敢碰我!寧悅,你嫉妒我,現在我就讓你打死我!”男人們面面相覷地松開手,田秋子再次追打過去。
寧悅連連後退。潘潔看不過,上去拉田秋子,讓她冷靜些。沒想到田秋子一個轉身,發現自己正站在被踢開的刀子邊,一彎腰撿起刀子,隨手一劃!刷!寒風從潘潔的身前掠過,脖子上微微一熱,潘潔嚇得腳下一軟,摔倒在地。
田秋子沒人攔瞭,更像是瘋瞭一般,拿著刀子追打寧悅。寧悅跑開一段距離,突然指著田秋子大聲喊:“血!你的孩子沒瞭!”
眾人這才發現,田秋子寬松的麻質褲子上,染上瞭斑斑血跡!
田秋子手裡的刀子哐當落地,站在一片狼藉中,暈厥瞭過去。寧悅招呼瞭保安經理一聲,帶瞭兩個保安直接把田秋子抬上羅雅婷的車,送去瞭醫院。
不知過瞭多久,好像很短,又好像很長,錢律師、鐘天明和秦燦推門進來。鐘天明看到她們這樣,趕緊說:“沒事瞭。派出所那邊已經說清瞭。”
“她呢?”潘潔結巴著問。
秦燦一愣,鐘天明說:“寧悅送那女人去醫院瞭。”
羅雅婷接過錢律師遞過來的熱水喝瞭一口,才緩過神來,深吸一口氣說:“她居然還能送她去醫院!”
秦燦這回聽明白瞭,想起匆忙趕來時,正碰上寧悅招呼人帶走田秋子。那時寧悅的表情,絕對不是救死扶傷的慈善,忍不住打瞭個寒戰。突然有點擔心寧悅把人扔在半路上!不過,想起車上還有兩個保安跟著,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羅雅婷又喝瞭口熱水,慢慢緩過神,智商跟著也復活,接著自己的話說:“她應該氣瘋瞭吧?肯定是。不過,她能叫保安跟著,沒有自己帶走人,就說明不會有岔子。”說完,還是有些不確定似的,抬頭看瞭眼秦燦。
秦燦不由自主地點瞭點頭。他對今天發生的事很後怕。
潘潔搖頭:“田秋子太過分瞭!要我才不理她!”
羅雅婷說,“如果田秋子有什麼意外,寧悅可能就連明天的開庭都不能參加瞭!”
辦公間一時靜下來,大傢都是明眼人,冷靜下來,前後一聯系,都忍不住打瞭個寒戰!
寧悅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她手裡那一疊厚厚的文件,無一不昭示著在座的各位,休息結束瞭!
寧悅先看瞭一眼在座的各位,深深地鞠瞭一躬,“謝謝大傢!打擾瞭!”
秦燦趕緊過去扶起她,“別這樣,大傢都是同事。”
寧悅點瞭點頭:“我會給大傢一個交代的。”她走到羅雅婷身邊,把手裡的材料遞過去,“這個,加上這幾天你們找到的東西,足夠檢察院立案瞭。”
羅雅婷抽出來看瞭看,倒吸一口冷氣。秦燦狐疑著走過去,也看瞭一眼,道:“原來是這樣洗的!”轉頭問寧悅,“你怎麼才拿出來?”
“這是我的底牌。本來我是希望給胡成一個機會。”
“如果他按照你的要求做瞭,你是不是就永遠不拿出來瞭!”秦燦的臉色越來越差。
寧悅愣瞭一下,先扭頭看瞭一眼茫然的潘潔,然後扭頭對秦燦認真地點點頭,“是的!我沒有那麼大的理想,沒有那麼美的情懷,我心裡隻有孩子,隻有我自己。公司保護瞭我,同事幫助瞭我,可是對不起,我不能拿我的底牌來報恩!因為我不知道,一旦牽涉進去,還能不能有力量保護我的孩子!”
秦燦臉色更差,重重地把文件扔到桌子上,“你!”
“秦燦!”羅雅婷開口打斷秦燦的話,走到寧悅面前,對寧悅說,“雖然我沒孩子,但是我知道一個女人帶孩子的不容易。”她頓瞭頓,開口,“我和胡成離婚的時候,查出來有身孕。我打瞭。因為我沒有勇氣自己一個人把孩子帶大。我嫉妒你有胡成幫助,可以生出胡子淵,嫉妒你們曾經一起養育一個孩子。但是,現在我知道,你比我更勇敢。你做出的犧牲,是我不敢付出的。我沒有你那麼大的勇氣,也舍不得犧牲自己的後半生去將就一個孩子!我為瞭我自己,犧牲掉一條在我腹中鮮活跳動的生命。可是,沒有人知道,當我再也聽不到自己肚子裡的心跳聲時,我拿著沒用的胎心儀足足哭瞭一整天!”她把手搭在寧悅的肩膀上,“我嫉妒你,也傷害你,但是我承認,你已經做得很好瞭,沒理由再要求你什麼。”她指瞭指桌上的文件,“這個東西,你給我,我謝謝你。你不給我,我也能查出來,這不是你的義務。”
寧悅抬頭看著羅雅婷,突然低下頭去,隻有雙肩在微微的聳動。
開庭之前,寧悅接到秦燦的消息:王明誠被抓起來瞭,但是胡成找不到瞭。在法庭上,胡成沒有出現,旁聽席裡也沒有。
羅雅婷做得很地道,一直壓著那些證據,等到離婚判決出來後,才整理好過瞭一個月交給檢察院,給寧悅留足瞭充分的時間。
離婚判決下來那天,胡成沒來,寧悅拿到瞭孩子的撫養權和比自己想要的更多的財產。胡成的父母在庭審結束後攔住寧悅,要和她拼命。這當然不可能,寧悅冷冷地看著他們被法警帶走,聽著他們大聲地詛咒自己,隻覺得是一陣陣的狂風,她隻要忍著等著,這一切終究會消失。
判決是一回事,執行是另外一回事。
寧悅並沒有要胡成父母住著的房子,但是承平保世名下的查明和胡成有關聯的兩處房產被查封瞭。
承平的老總二話沒說,痛快地讓人辦瞭手續。寧悅走的時候,他從停車場的一側走過來,一臉苦笑地問:“寧律師,我被你和胡成害得好苦。”
寧悅說:“何必呢?胡成還有錢在你這裡,房子我也沒要全部,你其實沒損失多少。找我說這些,為什麼呢?”
承平的老總臉上下不來,左右看看,才瞇縫瞭眼睛說:“胡成找不到瞭,我希望你就此打住,大傢都還好說。”
寧悅上下打量,忽然笑瞭:“賀總,恐怕你還是知道什麼吧?否則何必這樣威脅我!不如這樣,我送你一句話:船要沉瞭,最好的辦法就是棄船逃生。”
寧悅開著自己的車離開。
是的,這輛奔馳終於是她自己的瞭。她再也不必擔心被人跟蹤,或者扣押瞭。下一步,就是給孩子找個地方上學,上課,恢復正常的生活!
然而,寧悅還沒有來得及規劃她的新生活,沉船上的老鼠就找過來瞭。不過不是賀總,而是阮美英。
“我的餐飲公司因為胡成涉嫌洗錢行賄的案子被封瞭,你滿意瞭!”阮美英話是這麼說,臉上卻沒什麼怨恨的表情。
寧悅是在卓浩傢的樓下被阮美英堵住的。她抬頭看看窗戶,想:從地點的選擇上來說,阮美英也比田秋子厲害。既然阮美英能確定自己的住處,想來胡成也應該知道。
阮美英看出瞭寧悅的想法:“是胡成告訴我你在這裡的。他不太確定,因為上次他找瞭幾個地方,這裡不過是其中之一。”她頓瞭頓,“我覺得你應該住在這裡。”
“為什麼?”寧悅好奇地問。
阮美英下巴抬瞭抬,指向小區鐵藝欄桿的外面。隔著一條停滿汽車的街道,對面是一條沿河綠色公園。公園裡,許多孩子在大人的陪伴下奔跑玩耍。
“如果是我,我也選擇這裡。”
寧悅看瞭一眼,笑道:“果真!你不提醒我,我都沒註意到有這麼個地方。”
阮美英臉色變瞭變,卻沒再說下去。話不投機,那就沒必要客氣瞭。
“媽媽!”胡子淵不耐煩地搖瞭搖寧悅的胳膊。寧悅低頭安撫瞭一下兒子,問阮美英,“還有事嗎?沒事我先走瞭。”
“我知道田秋子也曾經和我一樣,站在這裡對你說你贏瞭,那時候你也是沒什麼反應。”
這些應該是胡成從田秋子那裡聽到,轉述給阮美英的。寧悅的心裡刺痛瞭一下。她的感情被人刺得遍體鱗傷時,自己的老公卻拿來當笑話和另外一個女人講。這種刺激,換瞭誰都承受不瞭。
寧悅不著痕跡地握瞭握兒子的手,自失地一笑:如果自己被阮美英激怒,接下來她想得到什麼呢?
“應該是胡成告訴你的吧?”寧悅把被激怒的冷笑掛在臉上,微翹的嘴角說不清是嘲諷還是憤怒。
阮美英不慌不忙,點點頭,依舊溫和地說:“他說你是個……”她頓瞭頓,似乎不太願意說出那個詞兒。
“我應該賞你一巴掌,還是現在當眾讓你滾?”寧悅盡職地扮演一個被激怒的角色。
“媽媽,罵人是不對的。”胡子淵說。
寧悅抱歉地笑瞭笑:“對不起,媽媽不該罵人。可是如果是個動物,不會走路,隻能在地上轉圈走,是不是應該說滾呢?”
阮美英的笑容終於出現一絲裂痕,“和你相比,田秋子的確太嫩瞭。難怪她現在除瞭躺在醫院裡,什麼也做不瞭。”
寧悅心裡終究有些動怒,轉身繞過阮美英,就要離開。
阮美英說:“我是來講和的。胡成想和你私瞭,他知道你還有東西沒有放出來。”
寧悅站住,低聲道:“怎麼可能!”
阮美英說:“現在的東西,足夠王明誠進去瞭,但是胡成行賄的證據卻不足。承平保世那裡,胡成的財產也沒有完全被動,他說走到這一步,你沒理由隻有這些東西。所以,他希望和你私瞭。”阮美英頓瞭頓,“他讓我來跟你說。”
寧悅轉身仔細打量阮美英,思索瞭一陣子,遲疑著道:“你根本不希望我和胡成私瞭!不不不,你根本不希望我接受胡成的條件,或者說,你希望我拒絕他的講和!為什麼?”
阮美英垂下眼,沒有說話,似乎已經言盡於此。
寧悅細細想瞭一遍,說道:“胡成讓你來講條件不假,你卻故意賣弄自己和胡成的親密,試圖激怒我。倘若我真的被你激怒,接下來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會拒絕。那麼,你的目的是什麼?”
阮美英笑瞭:“看來你沒被激怒,是我太著急瞭,應該再說一些的。”
“雖然你很厲害,可是我被田秋子激怒瞭四年,被胡成激怒瞭八年,你覺得你還需要多說多少?我建議你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或許可以考慮。依我看,你的建議未必是胡成希望的。”
“之前,我還擔心你心裡多少還惦記著他。畢竟,到瞭這個時候,你居然還有後手沒放,我也需要考慮一下是否餘情未瞭。”
“如果你沒什麼要說的,我要回傢瞭。”寧悅已經決定馬上搬傢瞭。
阮美英說:“我知道胡成的一個賬戶,他從我這裡搞到的錢大部分走那個賬戶。另外,胡成還有一個保險箱,裡面應該有許多他自己才知道的東西。”
“你想換什麼?”
“我要茗都餐飲,還有我和我女兒目前居住的兩套房子。”
“不可能。茗都餐飲牽涉太深,我保不住。”
“我要我女兒出國。但是我現在錢都被凍住瞭。五百萬,我都給你。”阮美英知道個中厲害,曉得寧悅也沒那麼大的神通可以左右檢察機關的調查。於是,提出瞭更具體的要求。
寧悅愣瞭一下:“我記得你女兒才上高一,這麼急著出去?聯系好瞭嗎?”
阮美英露出煩躁的表情:“這你不用管!我們母女都要出去。不,我晚一點走,玲玲馬上就走。”
寧悅點點頭,“我可以給你。先付你260萬,等到我拿到賬戶和保險箱瞭,把尾款給你。既然你們母女都要出去,我給你加200萬!”
阮美英愣瞭一下:“為什麼?”
寧悅垂下眼簾,淡淡地說:“你也不過是個媽媽。”
阮美英的表情終於裂瞭,露出似哭似笑的樣子,似乎費瞭很大的勁兒才控制住自己。良久她才點點頭:“很多人都說過我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但隻有胡成和你是幫我的。”她的表情忽然扭曲起來,在寧悅抬頭看的瞬間又強行平靜下來,打住瞭話頭,拿出瞭自己的手機。
阮美英調出一份備忘錄,出示給寧悅。寧悅看瞭一眼,拿出手機拍瞭下來。立刻轉給瞭慕曉和卓浩,並把情況說明瞭一下。她做完這一切,寧悅才問阮美英:“為什麼?”
所有這些女人中,胡成對待阮美英甚至比寧悅都好。阮美英知道這沒頭沒腦的一問,來自哪裡。
阮美英的神色突然變得很遲疑,然後輕輕嘆瞭口氣:“你是母親,我也是母親。如果不是沒辦法,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實話實說,我比你更想把胡成關起來!”
寧悅聽著有些吃力,思索半天才明白過來,驚訝地張大嘴說:“不、不可能吧!”
“我看著,還不至於太過分。可是玲玲越長越大,胡成又是那性子,總有我防不住的一天。”她使勁地甩甩頭,好像被什麼很臟的東西抓住,正欲狼狽地甩掉!
寧悅低頭看看胡子淵,忽然覺得其實自己還算是走運的。
“胡成已經完蛋瞭,你還搬什麼啊!”卓浩看著寧悅收拾東西,不解地問。
寧悅直起腰,點瞭點行李。隻有兩隻大箱子,主要是胡子淵的衣服和玩具:“胡成輸在措手不及上,所以才會被我一路追打到現在。可是,你覺得他會一直不還手嗎?那也太小看他瞭!”
卓浩摸摸頭上的傷:“那傢夥是挺狠的。如果就這樣乖乖地把東西讓給你,我也不信。可是他能做什麼呢?”
寧悅搖頭:“我也不知道。看到阮美英我心裡就不踏實。反正隻是搬個傢而已,我又不損失什麼。”
卓浩忽然不說話瞭,寧悅順著他的目光向樓下看,胡成的爸爸正在樓下徘徊。他正繞著寧悅的車轉圈,然後在車牌的位置彎下腰,似乎在確認。
“真麻煩!”卓浩嘟囔著,“怎麼辦?要不下午再走吧。看樣子他不知道你住幾樓。”
寧悅點點頭,嘆瞭口氣,正要坐下,胡子淵蹦蹦跳跳地走過來:“媽媽,你看我找到什麼瞭?”胡子淵驕傲的拿給寧悅看。是一個樂高的小零件,他仔細地把小零件拼到暫時放在桌子上的一個怪模怪樣類似建築的模型上,然後拍著手說:“拼好瞭拼好瞭!媽媽,我把我所有的樂高重新拼成瞭一棟大樓,這次我可以要個新的瞭吧?”
寧悅瞅著兒子,半天沒說話。直到胡子淵跑過來搖著她的胳膊,她才如夢初醒的“哦”瞭一聲:“好,一會兒就給你買個新的。說好瞭,不能超過300元。”
胡子淵歡呼著,又去研究自己的大樓瞭。
寧悅站起來,對卓浩說:“你幫我看下子淵,我下樓一趟。”
“下樓?”
“我和胡成的事,不關孩子,也不關老人。”
“可他們那樣對你!”
“終究沒大錯。”
寧悅拿著鑰匙,叮囑瞭一句胡子淵,轉身出門瞭。
“寧悅,胡成失蹤好幾天瞭,你知道他去哪兒瞭麼?”胡成爸的腰背都駝瞭,幾天沒見,原本花白的頭發變得很蒼白。
老實說,自從向秦燦和羅雅婷提供證據,寧悅就一直處在高度緊張狀態。秦燦和羅雅婷商量瞭一下,給寧悅和慕曉三天的時間,向法庭申請執行新發現的胡成涉嫌轉移財產的賬戶。至於保險箱的鑰匙,寧悅和慕曉商量之後,沒有自己去找,而是交給瞭秦燦和羅雅婷,作為配合警方調查的內容,由公司處理。
雖然具體的事情並不需要寧悅跑太多,可一樁接一樁的等待也令人心焦。表面上,還要維持輕松的狀態,期間她甚至帶著胡子淵去蹦床公園玩兒瞭一天!就這樣忙碌著,焦急著,寧悅從來沒想起胡成的父母。偶爾想起,也不過是一叢叢的怨念,並不多想。
今天拿到執行完畢的財產,塵埃落定的時候,看到曾經熟悉的人,寧悅的怨念忽然沒有那麼重瞭。更多的則是想到,若有一天,胡子淵突然不見瞭,自己隻怕比他們更著急?又或者,等胡子淵長大瞭,自己覺得子淵做得對時候,是不是也會傷害到另外一個人?
一時間,往事就那麼在心頭聚集又分開,如煙似霧,消散而去。
“我也不知道。”寧悅說。
阮美英提供瞭胡成的住處,但是警察撲瞭個空。
“你……求你瞭!”胡成爸突然跪下,“寧悅,你放過胡成吧!我求你瞭!”
寧悅嚇瞭一跳,半跪在地上,讓胡成爸起來。奈何老頭很堅決:“我求你瞭,胡成媽又住院瞭。我年紀大瞭,什麼都做不瞭,求求你,放過胡成。你帶著子淵,很好。讓胡成回傢,我看著他,隻讓他給我們送個終,還不行嗎!”
寧悅使勁兒扶瞭扶,毫無效果。她幹脆松開手,問道:“爸,如果今天被送進去的人是我,我找誰為我向胡成下跪?”
胡成爸驚愕地看著寧悅。
寧悅搖搖頭:“我記得父母都去世的時候,胡成對我說,從今往後再也不欺負我瞭,因為我沒有父母可以依靠。那時候,您和孩子奶奶都信誓旦旦地告訴我,你們就是我的娘傢。可是,胡成轉移財產,你們幫忙隱瞞。胡成背叛傢庭,你們假裝不知道。胡成對我施加暴力,你們問都不問!胡成做什麼都是對的,如果有錯處,一定是我的錯。我在你們眼裡,就是一個吃白飯的,就是胡成的負擔,就是你們不得不接濟的一個窮親戚!能帶帶孩子都是你們的恩賜!這就是你們許給我的親情和愛護嗎?甚至,在知道胡成出軌後,你們還防著我,離間我和孩子的感情。在我忍無可忍搬走後,不是勸誡胡成收斂一下,與我復合,反而處心積慮地想把孩子從我身邊搶走!如果那天,法庭判的是胡成拿走孩子的撫養權,你們會想起我還是孩子的母親嗎?如果不是我一點點地調查,你們會主動勸胡成在離婚時對我——他的妻子,他的孩子的母親,公平以待嗎?別以為我不說就是不知道,胡成到底有多少錢,他恐怕沒少和你們講。而且,他的保險箱都是在你們的屋子裡藏著。可是離婚時,你們有哪怕一點點對我的憐憫,對我為這個傢曾經做出的犧牲表示認同的舉動嗎?爸!人在做,天在看!你們但凡給我在婚姻裡留哪怕一條路,我都不會走到今天!”
寧悅深深地嘆瞭口氣,看著已經扶著車慢慢站起來的老人,搖瞭搖頭,轉身走瞭。該說的都說瞭,該交代的都交代瞭。曾經舍不得的,曾經怨憎的,就讓它們都散瞭吧!
寧悅打起精神,帶著胡子淵開上自己的車,跟在搬傢公司的車後面,開向新傢。卓浩跑前跑後地幫著搬,寧悅不好意思,卻不敢讓胡子淵自己待著,隻能帶著孩子在樓下看東西。
小區不大,卻很精致。眼看著東西都搬到樓上,搬傢工人和卓浩都累得汗流浹背。寧悅才想起沒買礦泉水。幸好,小區出門右轉,路邊有一傢711便利店。
寧悅領著胡子淵走出小區,剛向右轉,突然迎面沖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女人上來抱住寧悅,哭著說:“寧悅,你就算生氣也不要帶著孩子離傢出走啊!”男人則趁機一把抱起愣住的胡子淵,撒腿往路邊的一輛小面包上跑。
寧悅一邊掙脫,一邊大聲喊:“還我孩子!”女人卻用更大的聲音喊:“媳婦你就別鬧瞭,跟我一起走吧!”說這還來拉孩子。
旁觀者面面相覷,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有的老人還在旁邊勸:“別鬧瞭,回傢吧!帶著孩子,折騰啥啊!”
寧悅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甩開那女人,拼命喊著“人販子”向路邊跑去。
人群騷動起來,保安試圖找那個老女人問問,卻發現人已經沒瞭。路人終於相信這是碰到人販子瞭,但是小孩已經被男人已經抱著子淵上瞭車。車子轟隆隆地發動起來,越來越快。
隻有寧悅沒放棄,拼盡全力沖到路邊,然而車門已經完全關上,車子正全速開過來。
寧悅一咬牙,看都不看,大喊一聲:“人販子,還我孩子!”她沖著開過來的車的車頭,張開雙臂撲瞭過去!
尖利的急剎車刺破小區的寧靜。卓浩悚然一驚,聽外面有人喊:“撞人啦!搶小孩啦!”卓浩撒腿跑瞭出去!
好在車子是剛剛啟動,又剎車及時,寧悅被撞得頭暈眼花,卻沒被拖到車底喪命。人群圍住瞭肇事車輛,車裡一胖一瘦兩個男人被揪瞭下來。有青壯的正義人士上來就是一通暴打。直到聞訊趕來的警察把他們分開,那兩人才有機會哭出聲來。旁邊,被嚇壞的胡子淵放聲大哭,哭聲喚醒瞭被撞暈的寧悅。盡管視線模糊,寧悅還是憑著本能,循著聲音,抱住瞭兒子。
卓浩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寧悅頭頂一個大包,抱著胡子淵,哼著安撫的歌。在人群憤怒的嘈雜勝利,呼和痛呼的吼叫聲裡,顯得那麼格格不入。胡子淵把頭埋在媽媽的懷裡,已經漸漸停止瞭哭泣。輕柔的歌聲,隔絕瞭外界的暴戾和風暴,媽媽的懷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卓浩忽然完全理解瞭寧悅,也明白瞭寧悅一直以來的堅持。他撥開人群,走到寧悅身邊,並沒有打擾她,而是就那麼立在旁邊,防止別人再來打擾這對母子!
醫生說寧悅有腦震蕩的跡象,需要住院觀察。寧悅擔心胡子淵,卓浩提議接到自己傢裡,讓自己父母幫忙看著。胡子淵似乎也在一瞬間長大,聽說第二天一早就可以過來看媽媽,表示自己已經很勇敢,可以不用媽媽陪著睡瞭!
胡子淵果然信守諾言,到瞭卓傢,一張小嘴巴巴的甜,哄得早就盼孩子的老兩口樂的滿臉開花。卓媽媽進廚房做飯,從不做飯的卓浩跟著進去幫忙。卓媽媽轟他出去,卓浩忽然說:“媽,你養我是不是很辛苦?”
卓媽媽一愣。卓浩又問:“我這麼不聽話,你後悔嗎?”
卓媽媽眨眨眼,擔心地摸摸兒子的額頭:“你怎麼啦?發燒瞭?”
卓浩偏過頭,一臉別扭地立在那裡,頓瞭頓,突然一步上前,一把抱住卓媽媽,緊緊地抱住。然後猛地退開,喊瞭一句“謝謝媽”就跑出瞭廚房。
卓媽媽呆呆地站著,最後眨眨眼,叨叨瞭一句:“沒發燒啊!這孩子,怎麼瞭!”繼續切菜,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酸瞭又酸。最後一抹眼淚,“今兒的蔥怎麼這麼嗆!”
突如其來的人販子,讓寧悅心裡充滿不安。秦燦和羅雅婷第二天發動自己的人脈,打聽這件事,從孩子被搶走後要交送的地址推斷,這些人搶孩子不是為瞭轉賣,而是要交給胡成媽!
寧悅強撐起來,趁醫生不註意,走出房間。按照記憶,她轉到瞭另外一個病區,這裡是婦科。田秋子流產時發生大出血,子宮被摘除,正在這裡進行恢復治療。寧悅並不確定,田秋子是不是在這裡?
幸運的是,田秋子還在。護士說,如果明天的檢查沒什麼異常,就可以出院瞭。
寧悅謝過護士,找到田秋子的病房。隔著玻璃門,田秋子正在看手機,房間裡另外兩張床空著。
寧悅猶豫瞭一下,推門進去瞭。
田秋子很意外,寧悅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地問:“你永遠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瞭,對嗎?”
寧悅摸摸自己的頭:“我是被拋棄的前妻,但我有自己想要的孩子。阮美英是他的老情人,有他的資產和信任。你呢?你有什麼?
田秋子撐起床。
寧悅咧嘴笑瞭:“他讓你拿自己的孩子當賭註,試圖陷我於囹圄之中,他許給你什麼?你得到什麼?還是你以為你出院以後,他會張開雙臂擁抱你?你以為憑年輕你就可以贏得胡成嗎?你錯瞭。這世上,永遠不缺少比你年輕的女孩!”
田秋子臉色漲紅,咬緊牙關。
寧悅說:“阮美英的女兒,剛過完17歲生日,如花似玉,比她母親當年還漂亮。現在在一傢私立高中的國際部上學,下個月就要出國讀書瞭。”寧悅頓瞭頓,“她自己在學校外面租瞭個房子,連她媽媽都不知道。”寧悅慢慢走過去,靠近田秋子,低聲說:“她一個學生,阮美英管的那麼緊,哪兒來的錢租房子?還是高檔公寓!”說完,寧悅拿出手機,摁亮瞭屏幕,上面是一個姑娘的全裸背影。手臂高高舉起,趴在灰色的墻上。側臉藏在陰影裡,隻能看到顴骨的弧線,最顯眼的一大片卷曲的蓬松長發,迤邐著垂到臀部。身體扭動著呈性感的S形,露出渾圓的肩膀,纖細的腰肢,完美的蜜桃般的臀部高高翹起,配上筆直修長的交叉並緊的雙腿,能輕易地勾起男人關於女人的一切幻想。
田秋子緊緊咬住嘴唇,死死地盯著照片。良久才嘶啞著問:“胡成不是被你送進監獄瞭嗎?”
“阮美英向我求情,許瞭許多好處,讓我放他一馬。否則現在他為何還不接受審查?”
田秋子猛地抬頭看著寧悅,兩隻美麗的大眼已經變得通紅而猙獰:“阮美英?她怎麼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呢?她已經老瞭,胡成憑什麼留在她那裡?”寧悅說的輕柔,好像對著自己的好姐妹,正輕聲細語的安慰。
田秋子的嗓子發出咕噥的聲音,寧悅收起照片,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從此後,你過你的日子,我過我的日子,我想我再也不是你和胡成結婚的障礙瞭!”
寧悅關門的時候,聽到田秋子哼瞭一聲,不過接下來是哭是笑,都已經被寧悅關在身後瞭。
田秋子怎麼做,寧悅已經不能掌控瞭。但是,這一次,她是如此迫切地渴望田秋子依然如故!至於阮美英會受到什麼樣的傷害?在胡成從她提供的住處消失那天起,就已經不需要寧悅考慮瞭。
這個消息是卓浩帶來的。
胡成真的躲在阮美英女兒在校外私自租住的地方。田秋子找到之後,盯瞭幾天,發現胡成很謹慎,根本不出門,就裝成送外賣的闖瞭進去。
裡面發生瞭怎樣的爭執沒人知道。警察趕到的時候,胡成頭部受到重創,身中數刀,處於昏迷中,估計後半輩子都是植物人瞭。田秋子則已經斷氣,卻面目猙獰,雙目圓睜,不肯閉眼。鮮血噴濺得到處都是!
據說場面極其慘烈,放學回來的阮玲玲受到驚嚇,精神一時不能緩過來,一直在醫院治療。阮美英找到寧悅,轉讓茗都餐飲,要帶孩子出國,再也不回來。
寧悅讓她找個合適的價格盤出去,自己無意接盤。後來阮美英怎麼處理,寧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胡成父母此刻倒是很堅強,互相扶持著陪著昏迷的兒子積極治療。
慕曉對寧悅開玩笑說,早知如此就不必離婚瞭,還能坐擁胡成的全部財產。寧悅搖頭,即使他昏迷瞭,自己也會離婚瞭。那樣的婚姻,經過那麼多年,即使胡成昏迷也不能改變什麼。胡成的父母,胡成存在本身,胡傢留下的行為習慣影響,都是一道道枷鎖,都是一片片泥潭,都是她必須走出來的荒原。除瞭胡子淵,她不想和胡傢再有任何瓜葛。
那天晚上,寧悅請慕曉留下,幫忙照顧一下睡著的孩子。自己拿瞭東西,下樓去瞭路口。火起火滅,煙飛煙落,風吹,掃過一片藏青色的灰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