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口探進來一顆腦袋:“哈哈,我就知道蓉丫頭回來瞭!”
玉羅剎白瞭他一眼:“分明就是聞到飯菜香,過來蹭東西吃的。”
一個穿著道袍的中年漢子大步走瞭進來:“呵呵,貧道要是在那邊山上能聞到你這邊的飯菜香,那還不成瞭獵犬?隻不過是瞧著今日這終南山上有仙氣,掐指一算,便知蓉兒回來瞭。”
柳蓉歡快的朝他沖瞭過去,拉著他的手在玉羅剎身邊坐瞭下來:“空空道長,你運氣可真好,我師父今日用雲棕樹的果子煮瞭湯,快些來嘗嘗。”
玉羅剎白瞭她一眼:“要你多嘴。”
空空道人瞇瞇笑的望著她:“阿玉……”
柳蓉在旁邊打瞭個冷戰,起瞭一身的雞皮疙瘩,同時又替空空道人捏著一把冷汗,每次他這樣嬉皮笑臉的喊師父,師父必然生氣,師父生氣的後果很嚴重,空空道長肯定會被打得團團亂轉,遍地找牙。
她伸出手來蒙住瞭自己的眼睛,不敢看接下來的慘劇,可是好半天都沒聽見打鬥之聲,就聽到空空道人繼續在自尋死路:“阿玉,貧道知道你心裡肯定是想要貧道過來陪你吃飯,隻是嘴裡不肯承認罷瞭。”
不得瞭,今日空空道長看起來是要橫下心來表白瞭……柳蓉身手敏捷的端起那碗湯往旁邊屋子走,這雲棕樹的果實難得,浪費瞭挺可惜,兩人要打就打,可不能暴殄天物喲。
她端著碗站在外頭,將耳朵貼在墻上,就聽著裡邊噼裡啪啦的一陣響:“我說瞭多少次讓你不要叫我阿玉!”
“可貧道就喜歡這樣叫你,阿玉多好聽,多親熱!”空空道長真是意志堅定啊,柳蓉端著湯碗狠狠的喝瞭幾口,味道真鮮美,不愧是山珍熬出來的湯。
“親熱你個頭!”玉羅剎似乎發飆瞭,“咔嚓”一聲,好像是凳子被劈斷的聲響。柳蓉趕緊端著湯碗沖瞭進去:“師父師父,喝口湯,喝口湯再打,這樣才有力氣!”
玉羅剎橫著眼睛道:“蓉兒,你是幫師父還是幫他?”
“師父,我幫理不幫親!”柳蓉將湯碗塞到瞭玉羅剎手中,擋在瞭空空道長前邊:“師父,自徒兒記事開始,空空道長就經常過來幫忙,你生病的時候,他連自己道觀都不管瞭,跑到這邊山上來照顧你,幫你砍柴做飯菜,細心體貼……”
空空道長熱淚盈眶,蓉丫頭真是個講道理的,看來自己傳授給她那些妙手空空的絕技還真沒找錯人!
“蓉兒,你不要幫著他說話,他就是個大……”玉羅剎說到後邊,忽然語氣便軟瞭下來,軟綿綿的不得力氣一般:“他就是個大色鬼!”
“師父,你就別倔強瞭,我瞧著你已經心軟瞭嘛。”柳蓉笑瞇瞇的趴在玉羅剎肩膀上邊,好言好語的勸說著她:“空空道長為人真的很好,他為瞭你才搗鼓出那雪膚凝脂膏來的,要不是師父怎麼會這樣年輕?他為你做瞭這麼多事情,師父一點都不感動嘛,不感動嘛?”
“他們道士又不能成親!”玉羅剎憋紅瞭臉,好半日才說出瞭一句話。
“哈哈,空空道長,你聽到沒有?我師父這是同意瞭,就看你的啦!”柳蓉朝空空道長擠瞭擠眼睛:“你到底要不要娶我師父?”
“娶,當然要娶!”空空道長驚喜得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天爺吶,他喜歡玉羅剎十多年瞭,她一直抗拒自己的接近,沒想到今日怎麼忽然就來瞭個大轉彎,竟然主動提出要成親?
“唰”的一聲,空空道長將道袍一脫:“今日貧道就不再是貧道瞭!”
“嗷嗷嗷,成親,今日就成親吧,師父!”柳蓉高興得跳瞭起來:“我來幫你們司儀,讓你們拜堂成親!”
玉羅剎忽然忸怩如少女,推推諉諉瞭好半日,什麼那個三清觀不能少瞭空空道長啦,什麼她還沒做好準備啦,什麼連出嫁穿的衣裳都沒有啦,一口氣說瞭幾十條不能成親的理由,可都被空空道長與柳蓉堵住瞭她的去路。
“師父,我與道長下去買成親用的東西,你在傢裡做做準備,幹脆今日就成親吧!”柳蓉拖著空空道長就往外走:“這次我下山賺瞭一大筆銀子,你們成親的費用,我全包瞭!”
昂首挺胸,意氣風發,土豪就是這麼壕!
空空道長激動得嘴唇直打哆嗦,善有善報,古人誠不欺我!
為瞭討好玉羅剎,自小他便對柳蓉疼愛有加,她要什麼自己隻要能做到,千方百計的給她去弄瞭過來——當然,柳蓉的要求一點都不高,逮螞蚱什麼的,對於空空道長童鞋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
稍微長大些,柳蓉見識過一次他“變戲法”以後,就纏著要學他妙手空空之術,他也沒藏私,悉數傾囊相授,到現在想起來,空空道長不由得感嘆,果然要從娃娃抓起,看蓉丫頭對自己多有感情噠!
抹瞭一把濕乎乎的眼睛,空空道長趕緊跟上瞭柳蓉,他今日要好好享受蓉丫頭的孝心一番,要到鎮上買最好的衣裳穿著成親!
兩人在鎮上轉瞭一圈,柳蓉出手闊綽的把成親要用的東西都買全瞭,才花瞭二十兩銀子還不到,其中還包括瞭價值十兩的兩件大紅衣裳。
成衣鋪子的老板娘望著兩人笑得嘴巴都扯到耳朵後邊去瞭,這小鎮上住戶少,有錢的不多,一般說來,一兩銀子一件的嫁衣都算上品貨色瞭,除非是那錢多得沒處去的,才肯花這麼多銀子買兩件成親時穿的吉服。
“今日一早喜鵲就喳喳叫,原來是有大喜事兒喲!”老板娘口齒伶俐,瞥瞭一眼空空道長與柳蓉,心中暗道,果然有錢就是大爺,這四十來歲的漢子竟然能娶到這般粉嫩的小娘子!她又惡狠狠的瞪瞭一眼男人,見他嘴巴邊上的涎水都快流到櫃臺上去瞭,舉起手來朝他的後腦勺拍瞭一巴掌:“各人各命,你羨慕不來的!還不快些說幾句吉利話話兒!”
“兩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老板心中無限酸溜溜,口裡還得言不由心的恭維著眼前的一對“新人”,這滋味真是酸爽。
“砰”的一聲,空空道人一拳頭將他揍到瞭櫃臺上。
老板娘驚呼:“客官,你怎麼打人?”
“誰叫他瞎瞭狗眼?”空空道人補瞭兩拳頭,又扔瞭個銀角子到櫃臺上:“拿瞭去買點跌打損傷的藥搽著!”
見著有銀子,老板娘撲瞭過去攥到瞭手裡,眉開眼笑:“客官,你再打兩拳頭,再給個銀角子吧。”
……
將東西都買好,兩個人騎馬朝終南山跑瞭過去,空空道人心情愉悅,一邊趕路一邊吟誦著《道德經》,柳蓉瞥瞭他一眼:“師爹,你都說過不做道士瞭。”
“哦哦哦,我給忘記瞭。”空空道人哈哈一笑,眼睛望向前邊的山路,快活得似乎要輕飄飄的飛瞭起來,辛苦瞭十幾年,終於要嘗當新郎官的滋味瞭,誰都不能理解他此時的激動。
“師爹,有人去瞭終南山!”柳蓉的眼睛落到瞭山路上,灰白的路面上有幾行馬蹄印,看上去極淺,應該是上山有一段辰光瞭。
空空道人一挑眉:“難道是有人知道我與你師父要成親,趕著上去恭賀的?”
“不對!”柳蓉跳下馬來,仔細的察看著那些馬蹄印:“師爹,你瞧,這邊一行馬蹄印形狀跟那一行是相反的,如果我沒猜錯,那幾個人已經下山瞭,肯定不是去恭賀你與師父新婚大喜的。”
“蓉丫頭,你說得沒錯。”空空道人皺瞭皺眉頭:“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來終南山呢?”
十一月的天氣,終南山這邊已經漸漸寒冷,再過得大半個月,每日下大雪,就快要封山瞭,故此很少有人這時候要終南山上去。柳蓉看著那幾行凌亂的馬蹄印,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妙的感覺來。
那些人難道是為瞭那個花瓶上山來的?
她翻身上馬,飛快的朝傢裡沖過去:“師父,師父!”
空空道人有些莫名其妙,可見著柳蓉那緊張的樣子,也趕緊騎馬追瞭上去:“蓉丫頭,小心些!咱們一起回去,別落單!”
回到傢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瞭。
早上出發的時候,黑色的屋頂上淡淡的白色炊煙未散,而此時,幾幢屋子已經被夷為平地,到處都是斷桓殘壁。
“師父!”柳蓉的眼淚瞬間落瞭下來,她迅速的朝那一堆廢墟跑瞭過去:“師父,師父你在哪裡?你快些答應我一句!”
空空道人發瞭瘋一般,撲到那堆瓦礫裡,徒手開始搬開磚塊,一邊發出瞭撕心裂肺般的喊叫:“阿玉,阿玉!”
那聲音,就像受瞭傷的野獸,淒涼而悠長,幾乎要將柳蓉的心撕碎,她跪倒在地,跟著空空道人一起,一邊流著淚一邊拼命的挖著那些倒塌的磚石,她不能失去師父,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