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蒼蒼野茫茫,路上行人在奔忙。
雖然已經是快十二月的天氣瞭,可柳蓉依舊奔波在途中。
她一定要找出傷害師父的兇手!
玉羅剎的名頭在江湖並不算響亮,她蝸居終南山,隻是偶爾在沒銀子花的時候才接些單子,掙一筆要歇幾年,等著荷包空瞭再接第二筆。平常玉羅剎不下山,一心一意的指點著柳蓉的武功,也沒有什麼仇人,可為何忽然遭瞭變故?
原因就是那隻花瓶。
出五萬兩銀子買這隻花瓶,隻不過是一個圈套,那些人就是想通過江湖並不知名的玉羅剎,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花瓶弄到手,不會引起外界註意。而當玉羅剎把花瓶弄到手的時候,就是他們收網之日,這終南山的血案,就是走瞭這個程序。
“狡猾!實在是狡猾!”空空道人氣得拍桌子:“阿玉,我替你去報仇!”
“師爹,你好生照顧師父,師父的仇,蓉兒去報!”柳蓉一把將空空道人按著坐回床邊:“蓉兒雖然不能自誇武功登峰造極,可比師爹的身手會要好一些。”
空空道人的臉瞬間就拉瞭下來,唉,都怪自己當年不肯刻苦練習武功,現在就連十多歲的蓉兒都藐視他瞭!按著那些話本裡的走向,難道不該是自己勇猛的出手,將那些陷害阿玉的人一個個踩在腳下,像捺死螞蟻一樣,一隻隻的將他們掐死?
可是……這一切隻能存在他腦海裡,都隻是想象!空空道人第一次體會到書到用時方恨少那句話的真諦,武功這東西,也是一樣啊!
“師父,你擅長的就是治病救人,當然應該在這裡陪著師父啦!”柳蓉朝玉羅剎擠瞭擠眼,她一偏腦袋:“我要他陪什麼?每天耳朵邊上多瞭隻蒼蠅似的。”
“師父,你就別口是心非瞭!師爹陪著你,我去替你報仇!”柳蓉自顧自的收拾著行李:“我大致知道是些什麼人過來瞭。”
當時剛看到地上被炸出來的一個坑,柳蓉立即便想到瞭小香小袖,應該是生死門的人做下的,即便不是他們,那也跟生死門的震天雷有幹系。
許慕辰不是在調查小香與小袖兩人嗎?自己可以回去詢問下他的情況。柳蓉忽然間就想到瞭那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心頭忽忽一熱,看瞭一眼空空道人與玉羅剎,轉身就奔瞭出去準備行囊。
怎麼想起他來瞭?騎在馬上,柳蓉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分明很看不起這個登徒子,怎麼第一反應卻是要找他去詢問呢?她一邊策馬飛奔,一邊不斷的肯定著自己的想法,自己去京城又不是辦私事,自己是為瞭師父的事情去找他的,暫時去見下這登徒子也無妨。
再說,登徒子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優點嘛,登徒子又不是吃人的怪物,登徒子臉上的疙瘩不知道有沒有好……唉,這個人最自戀,又愛臭美,這時候恐怕是寢食難安的想將那臉疙瘩給夷為平地吧?
到瞭京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大順。
也有好一段日子沒見到過這孩子瞭,柳蓉還真是有些想他。去挖花瓶的時候,柳蓉還找瞭個石匠去大順父母親的墳墓前看瞭下,讓他給大順的父母立一塊石碑。大順沒記全父母親的名字,還是去不遠處的村子裡問瞭些老人才確定下他們兩人的名字。
這次從終南山上下來,柳蓉先特地去看瞭下,墳墓重新給修好瞭,石碑也立起瞭,上等的麻石料子,刻的字也很漂亮,對得住她的五十兩銀子。
大順回來看到一定會很高興的,柳蓉的嘴角浮現出瞭笑容。
敲開義堂的大門,管事見著是柳蓉,驚喜交加,激動得眼睛都圓瞭,一雙手都抖瞭起來:“姑娘你來瞭?”???
管事太熱情瞭吧……看他一雙老眼好像都要淌出眼淚水來,有必要這麼激動嗎?柳蓉擺瞭擺手,制止住管事大人的熱情“表白”:“我想見我弟弟。”
“好好好。”管事連聲應承:“我這就帶姑娘你去看他。”
跨過房門,管事轉頭,很嚴厲的盯瞭一眼杵在那裡的下屬:難道還不知道快些去報告許大人?
大順見著柳蓉來,歡快的撲瞭過來:“姐姐,你是來接我回去的嗎?”
柳蓉搖瞭搖頭,大順很失望:“姐姐說話不算數。”
“姐姐最近有要緊的事情要辦,等辦完事就可以帶你回去瞭。”柳蓉笑著從荷包裡摸出瞭一張紙:“你看看,滿意不?”
大順打開那紙一看,就見一道圓弧,中間聳著一塊四四方方的東西。
“姐姐,這是什麼?”
管事好奇的伸過腦袋來看瞭一眼,臉上的表情很茫然。
柳蓉一臉興奮:“這是你父母的墳啊!全部修葺瞭下,用泥漿沙子打底,把雜草都除掉瞭,給他們立瞭一塊石碑,你瞧瞧,這裡是他們的名字,張富貴,張王氏,孝子張大順X年X月X日敬立。”
大順將紙顛倒過來,這才看清楚瞭,他驚喜的瞪大瞭眼睛,一把抱住瞭柳蓉:“姐姐,姐姐你真好!大順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柳蓉笑瞭笑:“隻要大順快快活活的,姐姐也就開心瞭!大順跟我說說,你在義堂過得怎麼樣?可認識瞭什麼朋友沒有?”
管事正愁怎麼樣才能將柳蓉留到許慕辰過來,聽著柳蓉主動問起大順的情況,搶在大順前邊開口瞭:“柳姑娘,你放心,大順在這裡過得很好,他很乖,還會幫著我們照顧人,那邊的大爺婆婆都很喜歡他……”
柳蓉白瞭他一眼,自己可是想聽大順說話,這老頭子插嘴作甚?
她的目光鋒銳如刀子,管事縮瞭縮腦袋,不敢再吱聲。大順笑得歡快:“姐姐,管事爺爺對我們很好哪!我在義堂認識瞭不少好夥伴,每天都在一起玩,我們還幫著給大爺婆婆們洗衣裳洗鞋襪,管事爺爺教我們要尊老愛幼!”
咦,這管事還挺不錯,柳蓉這才神色溫和瞭些,笑著對管事點瞭點頭:“管事辛苦瞭。”
我本來就很辛苦啊!管事心裡發出瞭吶喊,要幫著皇上與許大人照顧這些孤寡老人與沒有收養的孩子,還要暗地裡幫大人打探情報,還要對前來施舍的金主強作歡顏,還要時刻提心大人可能看上瞭自己……我活得容易嗎?
唉,男人就是苦,男人就是累啊!特殊是當有一個斷袖之癖的上司,做男人真、是、累!
“姐姐,我告訴你,這裡的人都很好,管事爺爺很好,大爺婆婆很好,小夥伴很好,還有一個經常送銀子衣裳來的大哥哥也很好!”大順說得興高采烈眼睛發亮:“有個大哥哥來瞭幾次,他什麼都會做,給王傢阿婆看瞭病,給我們做瞭不少小玩意,草做的螞蚱,還有紙折的燈籠,還要那釣魚的桿子……”
站在門後的許慕辰幾乎要垂淚,那還不是想哄著你多說些你姐姐的事情嗎!要不是我用得著去學這些沒用的東西嗎?
“哦,還有這樣心地善良的人啊?”柳蓉摸瞭摸大順的腦袋,很是驚奇:“他都不要出去做事情養傢糊口的嗎?怎麼老到義堂裡呆著呢?”
大順呆瞭呆:“我也不知道。噢噢噢,姐姐,他還問起瞭你呢!”
“什麼?”柳蓉頓時覺得脖子後邊有一陣發涼,那個什麼大哥哥問起她作甚?什麼鬼?京城裡她有認年輕男人嗎?
柳蓉忽然坐立不安,京城的年輕男人,她認識兩個,一個是許慕辰,一個是皇上許明倫。
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許明倫肯定是不會摸到義堂來問這些事情的瞭,他身為皇上,哪有這些閑工夫來問她?除非是臉上痘痘又復發瞭想要找解藥——可是即便復發瞭,他也不會知道摸到義堂來吧?唯一的可能性是許慕辰將蘇錦珍和她的丫鬟嚴刑拷打,得出瞭線索,順藤摸瓜找到瞭這裡。
柳蓉看瞭管事一眼,眼中又有寒意,那管事心虛的將臉轉瞭過去。
“許慕辰,你出來吧,偷偷摸摸站到門後邊,不覺得很累嗎?”柳蓉見管事心虛,屏聲靜氣感受瞭下周圍,覺察到瞭門後細微的呼吸。
原來許慕辰已經來瞭。
正好,自己也要找他,還不如喝破他的行藏。柳蓉嘴角勾起瞭一絲笑容,望著從外邊走進來的許慕辰:“許大公子,好久不見。”
“蘇錦珍!”許慕辰見到柳蓉,還是頗有幾分激動的,關於自己被污蔑先寫和離書,還有臉上這一臉疙瘩急需柳蓉的雪膚凝脂膏,這些都是他激動的理由。
“我不叫蘇錦珍。”柳蓉淡淡道:“請叫我柳姑娘。”
管事朝旁邊側瞭側身子,讓著許慕辰過來,怎麼瞧著大人的眼神,覺得他對這位柳姑娘甚是饑渴?莫非大人……男女皆宜?可是,再仔細一瞧,這眼神裡怎麼帶著憤怒,好像是要來做什麼清算?他悄悄的朝後邊退瞭一步,將自己藏身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等下萬一兩人交手,他能迅速將旁邊的盆子蓋到頭上抵擋一陣。
“柳姑娘?”許慕辰忽然想瞭起來,蘇國公府的大小姐現在好端端的坐在府中,現在眼前這個,是冒牌貨。
“大順,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心腸很好的大哥哥?”柳蓉伸手指瞭指許慕辰。
“是啊是啊。”大順連忙點頭:“這義堂就是他辦的呢。”
“義堂是你辦的?”柳蓉有幾分吃驚,沒想到許慕辰竟然這般好心,這麼算起來,還真是一個五好青年瞭。她看著一臉疙瘩站在自己面前的許慕辰,不由得有些愧疚,雖然這人好色,可瑕不掩瑜,自己不該對他如此痛下殺手,將他引以為傲的臉給毀瞭。
“不錯,義堂是我辦的。”許慕辰氣憤憤的看瞭柳蓉一眼:“那張畫著烏龜的和離書是你畫的?”
柳蓉點瞭點頭:“不錯,是我畫的。”
“你……”許慕辰氣急敗壞。
柳蓉從荷包裡摸出一個小瓶子:“雪膚凝脂膏。”
“你真是太好心瞭,柳姑娘。”許慕辰硬生生把自己要說的話轉瞭個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