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昨日的雪下得很大,寧王府外邊的小路過往的人很少,故此積雪愈發的厚,吳管事走在雪地裡,一腳深一腳淺,心裡熱乎乎的一片。

那個貨郎絕對是有問題的,即便是自己彷著五芳齋的糕點做瞭來賣,以次充好,可畢竟有那麼一大堆,也不至於隻要五文錢。更何況五芳齋的包裝跟錢婆子拿給他看的包裝一模一樣,完全看不出什麼兩樣來,他的直覺那就是真貨。

走到偏門那邊,吳管事整瞭整衣裳,跟守門的小廝打瞭個招呼,直接奔去瞭書房那邊。

寧王正煩躁著,聽說吳管事求見,不高興的皺瞭皺眉頭:“他能有什麼要緊事情?還不是年關采買那點子事?你去告訴他,我現在正忙,沒時間見他。”

下人走到外邊,朝吳管事搖瞭搖手:“王爺心裡頭不順暢,你還是回去吧。”

吳管事耷拉著眉毛,怏怏的朝外邊走瞭去,寧王不高興的時候,自己可別去湊這個熱鬧,有一回就有個管事因為觸瞭黴頭被打瞭一百大板還被趕瞭出去,誰都不敢收留他,最後死在瞭府外。

寧王確實火氣很大,因為他派去寒山寺的下屬回來瞭。

“王爺,屬下無能,帶著兄弟們在寒山寺前山後山繞瞭個遍,也沒見著什麼可疑的洞穴。”穿著黑色衣裳的人站在寧王面前,一臉畏懼,瞧著王爺這樣子,似乎很生氣。

果然,寧王暴跳如雷,拍著桌子破口大罵:“廢物!本王花瞭銀子養著你們,到瞭關鍵時刻,一點用處都沒有!本王都已經告訴你們地方瞭,怎麼就找不到?”

下屬們低頭,大氣都不敢出,心裡頭可是憋著一股子氣,他們幾日幾夜都沒有歇息,幾乎是將那山一寸寸的摸過瞭,可還是沒找著什麼洞穴,唯一找到的洞是一個蛇窩,伸手進去,拉出一條大蛇出來,幸得此時天寒地凍,那蛇正睡得香,眼睛都沒睜一下。

“王爺,確實找不到。”領頭的等著寧王平息瞭幾分怒氣,這才開口:“真是每一寸地都摸過瞭,沒見著有什麼洞穴。”

寧王皺著眉頭不說話,心裡頭不住的想著那個花瓶上的畫。

他琢磨來琢磨去,隻能確定那寶藏就在寒山寺的山裡,可究竟在哪個位置,還真沒琢磨出來,聽著下屬回報,他心裡更有些不落底,真想自己私自出京去找找看。

隻是就怕那小皇上一直在盯著他呢,萬一給他扣頂什麼大帽子,出師未捷身先死,那就完蛋瞭,總得找個妥當的借口才是。

“王爺!”門口傳來急急忙忙的腳步聲:“王爺,大好事!”

一張老臉出現在門口,寧王一看便高興瞭起來:“什麼大好事?快快說來。”

這老者乃是寧王的心腹謀士,名喚秦璞,他追隨寧王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乃是寧王的左膀右臂,荷風山莊那邊,基本是他在替寧王打理。

“王爺,荷風山莊來瞭兩位能人!”秦璞老臉放光,喜氣洋洋:“有好幾位江湖中人都認識他們,一個是武林裡頗有名聲的金花婆婆,還有一位是雪嶺老怪,他們都是十來年未出江湖瞭,這次竟然來投奔王爺,這不是大好事?”

寧王笑著點瞭點頭:“果然是大好事。”

“還有更大的好事呢!”秦璞笑著湊近瞭寧王的耳朵:“那位金花婆婆該知道花瓶的秘密!”

“花瓶?”寧王有些懷疑的看瞭一眼:“她怎麼知道花瓶的事情瞭?”

“還不是那楊老三與嶽老四沉不住氣,兩人將那花瓶的事情說瞭出去,金花婆婆聽瞭隻是冷笑,說他們都是蠢貨,就連這簡單的東西都參不透。下屬在旁邊無意間聽到瞭金花婆婆這句話,琢磨著那意思,應是知曉期間奧秘。”

寧王一拍桌子站瞭起來:“竟然還有這等高人?速速請她來寧王府!”

玉羅剎與空空道人被人恭恭敬敬的從荷風山莊請瞭過來,兩人算起來是第一次坐大轎,雖然沒八個人抬,可前前後後有一群人跟著,前呼後擁的,實在威風。

“哎,看來寧王這氣派還挺大的。”玉羅剎低聲說瞭一句,掀開軟簾瞧瞭瞧外邊的院墻,繞著這墻走瞭這麼久還沒到正門呢,看起來這些做王爺的,在旁人口裡被稱作閑散王爺,可依舊還是有權有錢。

“真搞不懂,他幹嘛要占這麼多地,還要養這麼多閑人,其實這人一閉眼,不就隻要一小塊就夠瞭。”空空道人搖瞭搖頭:“這還不都是搜刮來的民膏民脂?”

大轎在正門停下,寧王親自迎瞭出來,以顯示對兩位老前輩的尊敬,這可真是禮賢下士啊,寧王笑得臉上的肉都鼓成瞭兩個球,自己這樣誠心誠意,竟然賞臉站在大門口迎接他們倆,看在自己這心誠的份上,應該會將那個秘密說出來吧?

他不知道的是,人傢就是特地來告訴他這個秘密的,就算他不屑一顧,他們也要挖空心思告訴他,一定要指引寧王去尋到那批寶藏。

寧王懷著一顆激動的心將玉羅剎與空空道人請到瞭書房,心中直犯嘀咕,這兩位老前輩不時的眉來眼去,都多大年紀瞭,還……聽說他們兩人都在江湖上消失瞭十來年,莫非就是躲到山間過快活日子去瞭?

人老心不老,真是難得哪。

“兩位高人,可否指點一番?”甫才落座,寧王便已經是迫不及待。

“咳咳,”空空道人咳嗽瞭一聲,眼中顯出一副空洞迷茫的神色來:“那時候我與晏傢第十二代傳人有過交集,當時也曾聽說過他先祖留下瞭這隻花瓶。晏傢曾經派人去過寒山寺尋找埋藏的秘寶,可卻遍尋不獲,他那時特地請瞭一批江湖人士來研究秘密,並承諾若是找到瞭寶藏,晏傢甘願與那些好手們平分。”

寧王有些緊張:“那有沒有找到呢?”

若是已經找到瞭,自己的算盤豈不是落空瞭?

“那一次去瞭十幾個人,我還是跟著師父一道過去長見識的,根本沒資格進入議事的大堂,隻聽著師父說當時大傢想瞭很久,都沒有能找到線索,一道去寒山寺周圍又掘地三尺的找瞭一遍,依舊不見寶藏蹤影。”

“那麼說,寶藏肯定不在寒山寺?”寧王長長的籲瞭一口氣,也難怪自己的手下遍尋不獲,原來寶藏真沒有在那裡。

玉羅剎在旁邊插嘴:“師父回來一直在冥思苦想這花瓶的秘密,可卻始終沒有想出來,深以為憾,直到他彌留之際,忽然高喊不是寒山寺!”說到此處她停下話頭,笑著搖瞭搖頭:“師父想瞭一輩子,到死前才有些線索。”

寧王莫名其妙的望瞭玉羅剎一眼:“兩位前輩是同門?你們師父除瞭想到不是寒山寺,還想出瞭什麼線索?兩位前輩得瞭指引,為何不去自己挖寶藏,卻要來告訴本王?”

空空道人長長的嘆瞭一口氣,聲音裡充滿著憂傷:“我與師妹閑雲野鶴的過瞭大半輩子,到這把年紀瞭,還來跟王爺搶不成?隻不過是最近聽一個要好的朋友說,王爺仁心,有明君之志,若是能來幫著王爺成事,今後就連自己的小輩都能跟著沾光。我與師妹兩人有一個孩子,因著從未帶他下山過,不諳世事,故此我們兩人害怕在我們撒手人寰以後,他就不知道該如何生活,故此特地過來投奔王爺,想看看到時候能不能讓我們的孩子也終身有保障。”

玉羅剎忍著沒有說話,孩子,什麼時候他們就有瞭孩子!難道是說蓉兒不成?

寧王恍然大悟:“若是前輩能指點一二,本王大事一成,必封你兒子王侯之位,派專人照顧他!”

空空道人一拱手:“王爺果然仁義!”

“那……究竟是什麼線索?”寧王眼巴巴的望著,心中十分焦急,怎麼說一半留一半呢,他想聽的重點在那批寶藏的下落,誰耐煩聽他訴苦?

“我師父死前用手指在空中劃瞭一個十字,然後就落瞭氣。”空空道人看瞭寧王一眼:“王爺,你可想到瞭什麼?”

“十字?”寧王回瞭一句,心中默默一輪,搖瞭搖頭:“本王不知。”

“王爺,昔時洪武年間,寒山寺合並瞭三寺四庵。”空空道人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難道王爺還參不透期間秘密?”

寧王的眼角睜大瞭幾分,氣息也急促瞭起來,他閉著眼睛想瞭想,忽然喊出瞭聲:“南峰寺!”

“對,就是南峰寺!”空空道人點瞭點頭:“王爺真是聰敏,無人可及!”

寧王被空空道人的馬屁拍得舒舒服服,站起身來:“老前輩,請跟本王進內院去看那花瓶!本王一定要找出這秘寶的藏身之處!”

園子裡到處一片白茫茫,柳蓉拿著鏟子和小筐子,正在奮力鏟雪。

本來她以為下雪以後就能偷懶,不用出來掃落葉,沒想到這要做的事情更多瞭,她必須將路上的雪鏟得幹幹凈凈,讓通往水榭的青磚露出光潔的表面來。

這下不能用千葉神功瞭,柳蓉有些惋惜,權當在練習臂力吧,她彎腰下來,鏟子撬住冰塊,用力一提,咯吱作響,蓋得嚴嚴實實的冰面上有瞭一條裂縫,她再用力一撬,一整塊冰就被撬瞭起來。

柳蓉歡呼瞭一聲,將那塊冰撿起,順手往湖面一拋,動作利索,一氣呵成。

處處都能練功夫!柳蓉雙手抱在胸前,驕傲的看著那一大塊冰從湖面上溜著過去,蹭蹭的到瞭湖泊的中央,看來自己的臂力又增強瞭。

她繼續清理路面,還沒直起身,就聽著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瞭過來。

趕緊收斂瞭幾分,用鏟子可憐兮兮的敲打著冰面,裝出一副嬌軟無力的樣子來,敲敲打打的,好半天才將一塊冰鏟出來,用手捉著扔到筐子裡邊,這時就看到一件深黃色的織錦衣裳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

柳蓉立起身來,對上瞭一張熟悉的臉……

那不是金花婆婆?她曾經用這臉冒充過這位前輩去飛雲莊白吃白喝。

金花婆婆的旁邊走著一位老者,柳蓉覺得有些奇怪,眼神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她抱著鏟子想瞭又想,掐著手指頭算瞭算,心中忽然一亮,那不是師爹麼!那猥瑣的小眼神兒,也就他能有瞭。

按著日期,許慕辰也該回來瞭,忽然間,柳蓉的心激動得撲通撲通的亂跳。

前邊那兩人肯定是師父和師爹,師父說過,金花婆婆已經在十多年前就戰死生死門瞭,根本不可能又重出江湖,除瞭師爹那做得逼真的面具,還會有誰長這副模樣?

玉羅剎回頭看瞭看柳蓉,眼中也露出瞭神思的神色,空空道人拉瞭她一把,這面具是他親手做的,還能認不出來?“走。”他朝玉羅剎點瞭點頭,雙方心領神會。

寧王帶著兩人走進密室,空空道人一看那個密室格局,嘴角扯瞭扯,這麼簡單的五行之陣,還能困住高手?他提腳飛上瞭生門那塊板,玉羅剎緊跟著飛身過去,站在門邊的寧王瞧得目瞪口呆:“兩位高人好本領!”

“這裡邊德爾機關,算得瞭什麼?”空空道人一把將那花瓶抄在手中,仔細看瞭看:“王爺,果然不錯,你且來看這樹叢間露出的一點牌匾,可以說是個寒字,也可以說是個南字,對不對?”

寧王點瞭點頭:“確實如此。”

“而且,王爺隻用派人去看看那南峰寺附近是否有這樣一條小溪,便能推知秘寶大概藏在哪裡。”空空道人指瞭指花瓶上的圖案,連連點頭:“那時候師父都沒有告訴過我們,究竟這圖是什麼樣子,現在一看,卻是清清楚楚。王爺,你看看那僧人的眼睛,是望向何處的?”

寧王接過花瓶來,捧著看瞭好半天,這才露出瞭笑容來:“我懂高人的意思瞭,秘寶就藏在那塊山壁之後。”

“是。”空空道人臉上露出笑容來:“王爺真是慧眼獨具。”

寧王的眼中閃過一絲狡獪,他的手偷偷的往桌子上一按,就聽嘩啦一聲響,一個籠子從天而降,將空空道人與玉羅剎罩住。

“王爺,你這又是何意?”空空道人抓住鐵欄桿,憤怒的望向瞭寧王:“莫非王爺想殺人滅口?”

寧王哈哈一笑:“請高人不必驚慌,我怕高人不慎將這秘密透露出去,到時候在本王還沒去南峰寺,就有不少人趕著過去瞭,故此想請兩位高人在這裡暫住十幾日,等本王取到秘寶以後再回來放你們出去,得罪之處,還請兩位高人見諒!”

“哼,王爺,你說得冠冕堂皇,可誰知道我老頭子還有沒有這麼長的命熬到王爺回來!”空空道人指瞭指密室的頂部:“這也就幾個出氣的小孔吧?王爺肯定也不會讓人送水送飯,你十幾日以後回來,你確定我們還活著?”

寧王臉上露出瞭快活的笑容來:“兩位高人,那烏龜不吃不喝的,好幾年都不會死,你們總比烏龜要強,是不是?且安心住下,本王回來以後,第一件事就是來這密室感謝兩位!”

“咣當”一聲,密室的門關上瞭,隻有墻壁上的夜明珠有微弱的燈光。

“你也真是疏忽大意,怎麼就不知道站到安全的地方?”玉羅剎抱怨的說瞭一句:“這下可好瞭,竟然被籠子給罩住瞭。”

“你不是身手敏捷嗎,為啥就不一手將鐵籠托住呢?還不是故意想被關住?”空空道人哈哈一笑:“咱們可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誰跟你心有靈犀!”玉羅剎氣呼呼的瞟瞭他一眼:“快些將這機關給破瞭,萬一蓉兒沒看出是我們來,我們還真的等著憋死不成?”

“你這樣不相信蓉兒瞭?”空空道人一雙手抱住瞭玉羅剎:“阿玉,剛剛好趁著沒人,咱們來親熱親熱。”

“誰跟你親熱,呸。”玉羅剎掙紮瞭一下,隻不過沒有繼續推開空空道人,任由他抱住自己不放手:“你害不害臊,這麼年紀一大把瞭,還學著那些年輕男女抱來抱去的。”

“就是年紀一大把瞭才要抱,否則就來不及瞭。”空空道人寸步不讓,笑嘻嘻的湊過一張老臉:“阿玉,你身上有些淡淡的香,是不是用瞭我給你做的那種鵝梨脂?”

“誰用那些東西。”玉羅剎白瞭他一眼:“我都多年沒用過瞭。”

“哼,你年輕的時候肯定用過。”空空道人心裡酸溜溜的一片:“等著出去我一定要去找那蘇國公府的大老爺,看他現在變成瞭什麼模樣。我想他肯定比不上我!”

玉羅剎沉默不語,一提到蘇大老爺,她心中還是有些感覺,隻不過並不是當年那種情分,多年過去,早就將一片柔情給消磨殆盡,她現在隻有愧疚,因著她一念之差,將柳蓉抱走,讓他們父女分別瞭這麼多年,算起來也是一筆孽債。

“阿玉,你別想太多,是我不好,又提起這些陳年往事瞭。”空空道人見著玉羅剎陷入沉思,一副懊悔模樣,趕緊將臉貼到瞭她的臉旁:“以後我會好好的對你,不讓你再受傷流淚。”

玉羅剎微微低頭,臉上一抹緋紅,淡淡的微光照著,光潔如玉一般。

空空道人有幾分情動,輕輕在她耳畔吹瞭一口氣:“阿玉。”

“嗯?”玉羅剎抬頭,星眸如醉。

“我……”

空空道人還沒來得及說出下邊的甜言蜜語,密室外邊忽然有瞭響動。隨著一陣“軋軋”的響聲,一線微光從門□□瞭進來,一個纖細的身影扶著門,看不清她的眉眼。

“蓉兒,你來瞭!”玉羅剎回過神來,著急的添上一句:“註意門口那塊板子,千萬不能踩!”

空空道人方才準備瞭一大堆情話,正準備滔滔不絕的訴說,沒想卻被柳蓉打斷,心裡有些失落,涼涼的在旁邊說瞭一句:“蓉兒跟我學瞭十多年陰陽五行,要是這個都看不出,那她也就蠢到傢瞭。”

“不準你說我的蓉兒蠢!”玉羅剎扭住空空道人的脖子往旁邊轉:“哼,你給我站一邊去,蓉兒是我的徒弟,你別跟我來搶!”

“我隻是說教瞭她陰陽五行,又沒說是她師父,她喊我師爹哪!”空空道人有些委屈,隻不過還是很聽話的轉過身去面壁思過。

“師父,師爹,你們怎麼都打不過那個豬一樣的寧王啊?”柳蓉跳著過來,看瞭看那個鐵籠的位置,眼睛瞄瞭瞄那張桌子,在右邊那一角有個雕花,微微凸起一塊,她伸手按瞭過去,鐵籠“呼”的一聲收瞭回去。

“蓉兒,咱們快些走。”

玉羅剎急不可待,這密室有些陰森,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機關,早早脫身為妙。

空空道人趕緊拉住她的胳膊,楚楚可憐:“阿玉,你不能扔下我。”

“師爹,你夠瞭。”柳蓉哭笑不得,沒有玉羅剎,空空道人也能出去的好吧?她一手挽著玉羅剎,一手挽住空空道人:“師父,師爹,咱們一塊出去。”

空空道人心裡頭美滋滋的,這像不像一傢三口喲?是不是很像?

柳蓉將兩人送到院墻邊上,告訴他們去義堂找許慕辰,繼續回來打掃路面,心裡頭琢磨著,寧王得瞭這財寶的藏身之處,隻怕會趕著往蘇州那邊去瞭。聽許慕辰說,寧王是不能私自出京的,要是抓到他出京的證據,許明倫就能用這個當借口把他抓起來瞭。

寧王會不會出京?這還是一個迷。

柳蓉覺得,寧王肯定不會放心讓別人去替他取那麼大一筆財寶,絕對會親自前往,但是他卻不能私自出京,隻怕是會要放個替身在寧王府裡。

就不知道那個假扮寧王的人有沒有師爹這樣的好手藝瞭。

昨晚又下瞭一場大雪,柳蓉起來的時候,就見外邊已經是亮堂堂的一片,雪色映在窗戶上,將那一團碧紗襯得似乎要化開,深綠淺綠,在眼前跳躍。

“小蓉,你爹娘來找你啦!”林媽媽笑著在門口吆喝瞭一句:“他們說要給你贖身哩!”

林媽媽慈愛的看瞭柳蓉一眼,這小丫頭能幹又乖巧,自己還真舍不得她走,隻不過人傢爹娘終於醒悟過來,覺得賣女兒不對,要把她贖回去,一傢人歡歡喜喜的過大年,這可是大好事,自己也不能阻攔。

柳蓉一愣,爹娘?不消說肯定是師父師爹來看她瞭。

“爹,娘!”柳蓉走到門外,大聲喊瞭一句,撲瞭過去抱住瞭玉羅剎,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心中踏實得很。

玉羅剎伸手摸瞭摸柳蓉的頭發,隻覺得眼淚珠子都要掉下來,這麼多年柳蓉都喊她師父,此刻忽然的一句“娘”,讓她的母性大發,恨不得柳蓉真是她的親生女兒:“蓉兒,是娘不好,一時沒有想通,便將你賣瞭。前些日子你爹接到瞭工錢,我們合計著給你贖身,以後咱們一傢就不再分開瞭。”

“娘,寧王府很好,不愁吃穿,還能給月例銀子,蓉兒覺得這裡挺不錯。”柳蓉朝玉羅剎眨瞭眨眼睛,捏瞭捏她的手心。

玉羅剎有一剎那間的錯愕,這邊空空道人已經拉住瞭柳蓉的手:“閨女,咱們去外邊說話,莫要打擾瞭旁人。”

“蓉兒,你怎麼還不想出去?”玉羅剎一邊走一邊念叨:“許大公子在角門那裡,眼睛都望穿瞭吶。”

“師父,昨日寧王的意思,分明是想自己去找那寶藏,我肯定得留下來查看,究竟是誰假扮瞭他,要是能抓到寧王私自出京,也是一條罪證。”柳蓉攙扶著玉羅剎往前走,就如一對最尋常不過的母親,態度親昵。

“咦,你說的也有道理。”玉羅剎點瞭點頭:“那我們跟許大公子一道跟蹤寧王,你就在寧王府裡摸清那假寧王的底細。”

“我正是這樣想的。”柳蓉笑瞭起來:“師父師爹,你們跟許慕辰說一句就行。”

“你不去見他?”玉羅剎有些奇怪,蓉兒怎麼就這樣不將那許大公子放在心裡?人傢現兒正挑著擔子守在角門等她出去,眼巴巴的盯著園子裡頭,那模樣瞧著就覺得可憐之至。

“師父……”柳蓉的臉紅瞭紅,扭瞭扭脖子:“我自然想見他,可是他與皇上來得太勤快瞭,東西又賣得太便宜,難免不會有人起疑心,你們勸他快些回去,等著將寧王抓住瞭,自然有見面的機會。”

“你總得將我們送到角門那裡吧?”玉羅剎瞅瞭柳蓉一眼,見她粉嫩的小臉上微微的發紅,不由得笑瞭起來:“你也真是的,怎麼就口是心非瞭起來?到角門瞧瞧,不買東西也就是瞭,何必弄得這般緊張。”

許慕辰站在門口伸長著脖子掌握,守門的錢婆子手裡抓著一把瓜子剝著吃,一邊安慰他:“今日沒人出來買貨也是常理,誰會想到你二十九還挑著擔子出來呢,明兒就是過大年瞭,誰都該在傢裡歇息著瞭!”

“我是想著明日要過大年,今日再來賣一日,沒想到都沒有人出來。”許慕辰無精打采的看瞭一眼寧王府空蕩蕩的園子,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一陣寒風吹來,樹枝上的積雪紛紛揚揚的灑落,就如揚起瞭一片灰塵。

“你呀,早些挑著擔子回去吧,你哥哥不說你生病瞭?就該在傢裡躺著歇息,怎麼又出來挨凍瞭呢?”錢婆子盯著許慕辰看瞭好半日,隻覺得這貨郎生得實在好,就連她都憐惜他還要冒著寒風大雪出來賣貨瞭。

“咦,那邊來瞭幾個人!”許慕辰眼睛忽然亮瞭起來,快活得發光。

雪地上走來瞭三個人,走在中間的那個,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柳蓉。

錢婆子瞇著眼睛看瞭看:“哦,原來是小蓉哪,今日她父母是來給她贖身的,怎麼不見她帶包袱出來哩?”

“媽媽,多謝你放瞭我爹娘進去。”柳蓉沖著錢婆子甜甜的一笑:“我可得再買些零嘴給您吃才行。”

錢婆子又驚又喜:“小蓉,你可真是個好心腸的姑娘,以後咱們見不著面瞭,媽媽隻盼你過得好,嫁個好郎君。”她伸手指瞭指許慕辰:“嫁個這樣的,就挺不錯啦!”

許慕辰笑嘻嘻的望著柳蓉,錢婆子說得真是不錯哇,他不就是最合適柳蓉的人麼?

“哼,不過是個賣貨的罷瞭。”柳蓉瞟瞭許慕辰一眼,毫不留情的給瞭他會心一擊:“我心目中的好男兒,才不是個隻知道挑著貨郎擔,眼睛往姑娘們身上看的男人哪。”

“喲,你年輕輕輕的,咋就這麼不怕羞呢!”錢婆子笑得眼睛都瞇成瞭一條縫:“貨郎,人傢小蓉還看不上你吶!”

許慕辰牢牢的盯著柳蓉,拍瞭拍胸脯:“小蓉姑娘,你可別看不起我,在下一定會做個鐵骨錚錚的好男兒,保準讓你滿意!”

玉羅剎與空空道人看瞭看柳蓉,又看瞭看許慕辰,兩人樂得合不攏嘴,這兩人看起來真是相配,男才女貌,雖然柳蓉口裡對許慕辰十分不客氣,可看著她的眼神就知道,其實她心裡頭得意得很呢。

錢婆子有些迷糊,方才她不過是隨口那麼一說,可現在瞧著好像兩個人還真有點那意思呢。她塞瞭幾顆瓜子到嘴裡囫圇嚼瞭兩口,撿著肉吃瞭,“呸呸呸”的將殼吐出來:“貨郎,莫非你挑貨賣還真賣出個媳婦來瞭?”

“誰做他媳婦?”柳蓉朝許慕辰意味深長的看瞭一眼,扭身就往回走,許慕辰著瞭急,“哎哎哎”的就想追上去,卻被錢婆子一把攔住:“貨郎,你可不能進去。”

許慕辰伸手指瞭指玉羅剎與空空道人:“他們剛不進去瞭?”

“他們是小蓉的爹娘,當然能進去!”錢婆子還是很忠於職守的:“你還當真以為自己是她的男人瞭?等著你們成瞭親再說!”

許慕辰有些怏怏不快,自己又不能一把將這老婆子按在墻上,隻能訕訕的退瞭出來,眼睛掃瞭玉羅剎一眼:“聽說兩位是去贖女兒的,怎麼又讓她自己回去瞭?”

玉羅剎搖瞭搖頭:“丫頭說瞭,她還想到寧王府賺些月例銀子,要我們過兩年再來接她。”

“是喲是喲,寧王府給下人的銀子不少,每年還有四套衣裳,吃的喝的都要比傢裡好,也怪不得小蓉不跟你們回去,在這裡她的日子可是有滋有味哪。”錢婆子繼續剝瓜子,就像老鼠一樣,縮在角落裡窸窸窣窣。

柳蓉走瞭回去,林媽媽滿臉帶笑的迎瞭過來:“小蓉,決定留下來啦?”

“是。”柳蓉點瞭點頭:“寧王府吃香喝辣,還能拿銀子。”

林媽媽慈愛的看瞭她一眼,看來小蓉對爹娘賣瞭她這件事情怨念很深哪,可是不管怎麼樣,寧王府確實比傢裡吃得好穿得好,為何不留下來呢?

“小蓉,外院要幾個人過去做打掃清洗,你去吧,在那邊還能另外拿一份工錢。”林媽媽對柳蓉的手腳勤快還是很滿意的,派瞭柳蓉過去肯定不會砸場子:“你去前院找吳管事就是瞭,他會告訴你該怎麼做的。”

柳蓉點瞭點頭,她還正想著摸到外院去看個究竟呢,此刻就有瞭個機會,可真是打瞌睡的時候有人送枕頭,這下就能公明正大的去外院瞭。

跟幾個小姐妹一道跨過垂花門,走過一條小徑,剛剛轉瞭個彎兒,就聽著前邊有人說話,柳蓉耳力好,那低低的說話聲也聽瞭個一清二楚:“王爺都不見我,這事情可非比尋常,我琢磨瞭兩日,隻覺得那貨郎實在形跡可疑。”

旁邊那人似乎在安慰他:“吳管事,您這份細心,咱們寧王府裡頭都沒幾個比得上,我方才見著王爺過去,滿臉笑容,似乎有什麼高興的事兒,你再去找她說說看。”

貨郎?柳蓉的心忽然就提瞭起來,寧王府有人註意到許慕辰瞭?實在是他生得太打眼瞭些,沒由得讓人側目。她低著頭與幾個丫頭繼續往前走,才走七八步,就見著前邊有兩個中年男子並肩站著,那個年紀大些長著一把山羊胡子的男子望瞭柳蓉她們一眼,指瞭指前邊一幢屋子道:“去那邊,自然有人會告訴你們怎麼做。”

柳蓉應瞭一聲,走到瞭屋子裡頭,那邊有幾個婆子,見她們過來,趕緊將要做的事情給交代瞭:“明日年三十,府中一早就要祭祀,今日趕緊要把這間屋子裡全部清掃一番,不僅是掃地擦窗,就是祭祀用的金銀器具都要擦得亮光光的,知道瞭嗎?”

“是。”眾人拿瞭笤帚抹佈開始幹活,柳蓉自告奮勇去擦外墻,婆子瞧瞭她一眼,點瞭點頭:“你自己當心一些。”

柳蓉提著一桶水拿瞭抹佈出去,那吳管事還站在走廊前頭,不住的絮絮叨叨的在訴苦:“王爺素來小心,隻是不知道為何,這兩日變得格外奇怪,連我都不肯見瞭。”

“唉,過年事情多,明日王爺要進宮參加除夕夜宴,大年初一要跟著皇上去祭拜祖宗,哪裡還有空聽咱們稟報事情,不如壓一壓,等著過瞭初七八再說。”旁邊那個男人勸慰著吳管事:“咱們派人到角門處守著,萬一那貨郎再過來,派人將他捉住盤問清楚來歷便是。”

“你說得也對,我即刻就派兩個強壯些的去角門守著,等抓到人再跟王爺去說。”吳管事摸瞭摸山羊胡須,若是真抓住瞭奸細,這也算是大功一件呢。

《賊娘子(柳葉摘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