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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言銘停車的地方離醫院不算近,而大風大雨的天氣裡,就顯得尤為遠瞭。

虞恬此刻已經顧不上齊思浩的死活瞭,她拖著已經墜瞭水變得沉沉的裙擺:“醫院地下不就有停車場嗎?齊思浩說員工有固定的地下停車位,為什麼你的車會停那麼遠?”

她打車來給言銘送瞭傘,言銘禮節而客氣地表示會送她回傢,兩人此刻便一起往言銘停車的地方走。

“我確實有個車位,但最近都讓給瞭一個小病患,她是殘疾孩子,雙腿不能行走,有很嚴重的眼病,幹眼癥的癥狀也嚴重,每天需要來醫院做一下理療或者霧化,因為還需要推輪椅,一旦不能停到近的停車位,非常不方便。我們醫院的車位非常難找,近期她會頻繁來做理療,我一個腿腳方便的健康人,多走幾步路到室外獨立停車場就好瞭。”

言銘的語氣波瀾不驚,像隻是順手做瞭非常平常的一件事。

但正因為這種不邀功的習以為常,反而讓虞恬覺得動容。

言銘明明很冷淡,但奇異的又很溫柔。

完全矛盾的元素組合在他身上仿佛也不顯得違和,隻覺得異常相配,讓人心生向往,願意為瞭他那一丁點深藏的溫柔去赴湯蹈火忍受長久的冷意和疏離。

虞恬的內心像也被雨水浸泡過瞭,變得敏[gǎn]而潮濕。

她看瞭看走在自己前面幾步的言銘,內心禁不住感慨,好在停車場很快就要到瞭。

她一站起來,顧不上被雨淋到狼狽和受傷的自己,下意識就往言銘的方向看去。

他從車上拿出瞭自己一件備用的毯子,又找瞭條毛巾,然後給瞭虞恬。

言銘是一個非常非常優秀的外科醫生,還這麼年輕,可以說前途無量,他可以挽救很多很多失明的人,而自己隻是個再也無法從業的醫學生,言銘的安全,尤其是他雙手的安全,遠遠高於她自己的。

“太好瞭。”她頂著滿頭雨水,頭發糊在臉上,毫無任何美感,充滿瞭狼狽,但忍不住發自內心地笑出來,“你沒事就好。”

好在言銘沒事。

她嘟囔道:“我要是晚一步,你就要被撞傷瞭,你怎麼都不感謝我一下啊。”

虞恬因為手受傷的事,經歷瞭非常大的痛苦,她決計無法忍受同樣的事發生在任何一個別的優秀醫生身上,剛才推開言銘的剎那,她隻有一個信念。

他像是還沒反應過來,被推開後倒也沒摔倒,隻是被外賣摩托車撞過來激起的水窪濺瞭一身泥水。

隻是雖然他人沒受什麼傷,但車上的外賣都灑瞭,恐怕光是這些單子的賠償,就有不少。

這一刻,虞恬幾乎沒有思考,她想也沒想,扔開瞭傘,時間已經來不及瞭,她已經想不出完備的處理方式,隻能不管不顧地大力把言銘往前推開。

送外賣的年輕男生再三道歉確認後,這才離開。

對於一個外科醫生而言,手受傷那將是職業生涯裡的巨大災難。

就在這當口,小摩托已經越來越近瞭。

言銘的傘遮住瞭他的視線,他顯然根本不知道危險的臨近。

她哦瞭一聲,接過來,想抬起雙手擦幹頭發,可一抬起剛才受傷的手,這才意識到,不僅表皮有些擦破,還有些淤青和拉扯傷,讓她那隻手沒法靈活自如地抬高。

言銘面對這雙眼睛,終於有些指責不下去瞭,他移開瞭視線,拉住瞭虞恬的手,抿著唇,來不及理會別的,徑自帶著虞恬到瞭停車場自己的車前。

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去保護言銘和他的手。

他盯著虞恬的眼睛:“還好這一次隻是蹭破瞭,如果剛才不巧,你很可能會受非常大的傷!”

而外賣小哥顯然緊急之下甚至忘記瞭按響喇叭警示周圍路人,隻低頭搗鼓著什麼,似乎試圖重新控制摩托車的方向。

她正努力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思緒亂飛地胡思亂想,手裡的毛巾突然被言銘抽走瞭。

虞恬為此付出瞭未來夢想破滅的代價,言銘這樣優秀的眼科醫生,這雙手比自己的更為珍貴,他擔負著多少人光明的希望啊。

隻是虞恬剛想松口氣,她抬頭的餘光裡,卻見到離這裡不遠的街角拐角處,有一輛外賣小摩托車正因雨天路面的濕滑失去瞭控制,外賣小哥臉上帶著驚恐,可惜剎車似乎失靈瞭,在他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刻,小摩托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言銘的方向沖去……

虞恬不以為意:“那不管怎麼樣,反正現在你沒事,我也就一點皮外傷呀。”

看著對方惴惴不安的模樣,虞恬擺瞭擺手:“我沒什麼事,你自己雨天註意路滑。”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後,小摩托撞擊到瞭虞恬身後的灌木叢裡,被阻力所擋,終於停瞭下來,外賣小哥栽倒在灌木叢裡,因為有頭盔,看著也沒受大傷,立刻利索地爬起來開始扶自己的摩托車。

也絕對無法容忍同樣的悲劇在自己面前重演。

回想剛才的一幕,言銘還有些心有餘悸,他想起千鈞一發時虞恬本能推開自己的下意識行為,內心除瞭驚魂未定外,就是難以言喻的動容。

可惜面對言銘的指責,虞恬幾乎不以為意,她笑著看向言銘:“你沒事就好瞭呀,我沒關系的。”

言銘顯然也發現瞭她的傷口,他的聲音有些有些急切,也充滿瞭憤怒:“虞恬,你知道剛才多危險嗎?”

也是這時,虞恬才感覺到自己胳膊上蹭破傷口的疼痛。

虞恬此刻冷得瑟瑟發抖,不僅行動變得遲緩,腦袋也變得遲鈍。

好在言銘沒有任何問題。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摩托車怎麼突然那樣瞭,之前也檢修過,沒什麼問題的,給您造成的損失,我可以賠償……”

言銘的聲音低沉:“你應該喊我,我會躲開,要是沒躲開,那也是我自己的問題,而不是你直接沖上來,把我推開,而把危險留給你自己。”

始作俑者的外賣小哥已經推著小摩托走瞭過來,虞恬這才看清,這還是個非常年輕的男生,看起來像是勤工儉學做兼職的大學生,這男孩看起來充滿瞭愧疚和局促,許是也沒料到這樣的情況,一個勁地道歉。

像是言銘曾經養過的一隻流浪小狗。

對面的虞恬此刻一點都不精致,衣服全部濕透瞭,每根頭發絲上、就連睫毛上都掛滿瞭水,受傷的那隻手臂上袖子也被扯破瞭,可憐巴巴地貼在身上,她看起來冷極瞭,微微在風雨裡瑟瑟發抖,但眼神幹凈認真,像是可憐巴巴又乖巧的流浪小狗,期待別人的憐愛,但甚至不敢大聲叫喚。

虞恬顧不上自己,快速跑到瞭言銘的身邊,執起言銘的手,仔細地檢查,發現沒任何傷口後,虞恬才有些脫力。

虞恬也沒有被撞到,但被摩托車把手剮蹭到瞭胳膊,在力量慣性的沖擊下摔倒在瞭地上,好在手臂上隻是皮肉傷,如今破皮的地方正汩汩滲出一些血,但並不嚴重。

能在這樣大雨天兼職送外賣打工的,多半不是有錢人傢的孩子。

於是虞恬換瞭另一隻手。

虞恬愣瞭愣,她還沒來得及提問,言銘就抿著嘴唇用雙手幫虞恬擦起頭發來。

“你動作太慢瞭。”

虞恬的視線被濕漉漉的頭發和在頭頂上移動的毛巾遮蓋,看不清前方,但視覺受限後,聽覺便變得更為敏[gǎn]。

甚至毛巾擦動頭發時發間灑落的水滴,那掉落在皮膚上的觸感也變得細膩而綿長,恍惚間,虞恬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平靜的湖面,被迫感受雨點擊打水面時變出的一個個小小的水紋,最終這些漣漪變大。擴散整個心間。

言銘其實比她高很多,他的聲音也理應在她的頭頂響起,然而此時此刻,不知道是不是為瞭遷就虞恬的身高,言銘微微彎瞭腰,以至於他的聲音近在咫尺,猶如在虞恬的耳畔。

明明身上淋濕後很冷,但這一刻,虞恬像是被分割成瞭兩半,脖子以上的部分微微發熱,尤其是臉,像是要蒸騰起來,而身上仍舊瑟瑟發抖。

言銘的手很大很溫暖,但動作卻很溫和輕柔。

他把虞恬的頭發耐心地擦幹,然後目光不可避免地看到瞭虞恬手上的傷。

他拉過虞恬的胳膊:“我帶你回醫院處理下傷口。”

虞恬倒是沒覺得多大事:“就點皮外傷,沒事啊……”

她笑起來:“很巧啊,上次受傷的也是這隻手,你看到我的疤瞭嗎?當時整個手掌都快斷掉瞭,傷口都可以見到骨頭瞭……”

虞恬神經質地又開始回想起當時的場景,直到言銘的聲音把她喚回來。

“虞恬,過去瞭。”

“現在雖然隻是一點小傷,但也不可以對自己這麼粗糙。”

言銘的聲音仍舊淡淡的,但帶瞭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聽從的力量。

“以後不要再受傷瞭。”

他的聲音變得有一些怪:“就算為瞭……喜歡的人,也不應該這樣受傷。”

言銘說到這裡,看瞭一眼虞恬,然後移開瞭目光:“雖然有時候這種舍命去守護另一個人的感情常常會在影視劇裡大加贊頌,也確實讓人很感動,但不論多喜歡,沒人值得你這樣做。”

虞恬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怎麼言銘就扯這麼遠瞭,都扯到自己未來喜歡的人瞭,這思維也太發散瞭。

不過好在,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自己扯遠瞭,言銘看起來有一些尷尬和無所適從,他最終把毛巾遞回給虞恬:“你把身上先擦一擦,這個點我的病人應該結束理療回去瞭,我的車位也空出來瞭,我開回醫院地下停車場,上去我們簡單做個傷口的消毒處理,我再送你回傢。”

他說到這裡,看瞭虞恬一眼:“順帶把你衣服換一換。”

虞恬連連擺手:“不用瞭不用瞭,太麻煩瞭。”

言銘卻很堅持:“不是麻煩不麻煩的事。”

他頓瞭一下,語氣有些不自然地補充道:“你這樣不是很安全。”

不安全?

虞恬有點沒反應過來。

見她這個遲鈍的樣子,言銘看起來像是有些無奈:“你是女的嗎虞恬?你衣服都濕瞭。”

虞恬這才後知後覺看瞭看自己,才發現淡黃色的裙子全部淋濕後緊貼在身上,雖然並不算透,但確實身材曲線已經毫無隱私可言瞭。

“去值班室,把衣服換瞭,之前醫院有幾套多餘的志願者文化衫和褲子,我給你找一套,你先穿著。”

言銘說完,不容分說地就把虞恬拽進瞭車裡。

“走吧。”

雨還是很大,但言銘開足瞭暖氣,以至於虞恬坐在車裡,即便渾身還濕著,因為披著毯子,也並不再覺得那麼冷。

可惜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言銘剛把車停好,他的電話就來瞭,他接起來說瞭幾句,就面色凝重地看向瞭虞恬。

“是不是哪個病人突然出瞭狀況?”虞恬幾乎不用想,就知道這個時間言銘臉上露出這個表情意味著什麼。

她大度道:“別在意我,我會自己處理好傷口的!”

醫生的使命是把患者的生命安危和健康放在第一位,作為一個醫學畢業生,虞恬也是這樣信奉的。

虞恬催促道:“你快去吧言銘哥哥!我會自己處理好傷口打車離開的!”

言銘沒再多說什麼,因為緊急電話又來瞭,他接起來,又看瞭虞恬一眼,然後再也顧不上別的,拋棄瞭一貫的冷靜自持,幾乎是狂奔著朝醫院手術室而去。

言銘接到的是緊急手術通知,一位患兒,在父母工作的工地玩耍時,被同伴推倒,被一根鋼絲貫穿瞭眼球,整個左眼球破裂,傷口在角膜中央,延伸到鞏膜,眼睛內部已發生組織脫出,情況非常危急,當晚負責急診的醫生沒有辦法處理這樣嚴重復雜的傷勢,才臨時打瞭言銘的電話求助。

“腦外科的陳醫生已經在手術室裡瞭,言醫生,您進去後看看,是不是要做眼球摘除手術……”

言銘換好手術服飛快地沖進瞭手術室。

患者的情況比他想的更差,眼球處的創口非常大,而且位於角膜正中央,采取眼球摘除手術肯定是最保險的,畢竟一來並發癥風險小;二來也不會有保留眼球所產生的術後後遺癥;三來,即便縫合保留眼球,術後也未必能恢復視力,畢竟傷口的大小和位置都不好,術後角膜上遺留的白斑不僅可能會對視力造成損害,還有損眼球的外觀,最重要的是,如果進行保眼手術,患兒的傢屬就會對術後恢復比直接摘除眼球有更高的期待值,而一旦達不到他們的預期……

道理言銘都懂。

但患兒才十二歲,如果就連試一試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失去瞭一隻眼球……

言銘抿瞭抿唇,最終選擇瞭風險更高用時更長的方式。

清創、眼球縫合……

一步一步,言銘的精神高度緊繃。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手術很成功,患兒的眼球是保住瞭。

等他脫力地下手術臺,才發現這臺手術已經用瞭三個小時的時間。

也是這時,言銘才重新想到瞭虞恬。

雨還在下,天已經完全黑瞭,但她應該到傢瞭吧?

言銘拿出手機想打電話確認下,但很快,他就意識到沒必要瞭。

因為在不遠處手術室外的等候區長椅上,他看到瞭靠著椅背睡著的虞恬。

她的傷口簡單處理過瞭,但衣服並沒有換,此時已經幹瞭,那淡黃裙擺上的泥點和污漬便也顯得更為突兀清晰

當言銘走近的時候,她像是似有所感,迷迷糊糊睜開瞭眼睛。

又是那種懵懵懂懂可憐小狗的眼神。

她看到言銘,精神似乎飛快回籠,眼睛像是瞬間被點亮的燈火,刷的亮瞭起來,如果有尾巴,可能都會起勁搖起來。

“言銘哥哥!你回來啦!”

這樣更像是言銘小時候養過的小狗瞭。

每次隻能孤零零地待在傢裡,一整天隻等待言銘,等言銘回傢的剎那,會叼著拖鞋撒歡一樣跑到門口迎接言銘,用期待熱烈的眼光看他,等待他的撫摸和陪伴。

虞恬的頭發已經徹底幹瞭,但完全不如平日裡的柔順,毛毛躁躁的,裙擺上也臟兮兮的,手上還帶著新鮮包紮的傷口,看起來更像是可憐兮兮的流浪小狗。

或許不名貴,但對人的感情真摯而熱烈。

她用那種完完全全信任的目光看著言銘。

言銘下意識避開瞭她的目光,裝作看向窗外的夜色:“怎麼沒打車回去?等到這麼晚。”

整整三個小時,又沒有換衣服,在嘈雜的人來人往環境並不多好的手術室外過道裡,言銘不知道虞恬這三個小時是在什麼樣的心情裡度過的。

不過虞恬看起來沒有一丁點抱怨的意思,更沒有以此博取言銘同情的意圖,她不在意道:“打瞭,但可能雨大,沒有車接單,所以索性就在這裡等瞭。”

“那你吃飯瞭嗎?”

虞恬沒有正面回答,她笑瞭下:“護士姐姐分給我吃瞭巧克力。”

果然是沒有吃。

這麼大的雨,恐怕接單外賣的騎手也不多吧。

虞恬抬頭朝言銘笑起來:“所以言銘哥哥……”

虞恬黑亮溼潤的眼睛認真地看著言銘,仿佛他是她宇宙的中心,帶瞭一種赤誠的信賴和崇拜。

言銘在這種眼神裡敗下陣來,覺得虞恬下一句提議兩個人一起吃飯,他也決計沒法拒絕。

然而就在言銘以為她這次將自然而然提議兩人一起吃個飯的時候,他聽到瞭虞恬雀躍的聲音——

“那個小朋友是不是保住眼球瞭?”

言銘愣瞭愣,然後下意識點瞭點頭。

虞恬的眼睛圓圓的,看起來天真又單純,偏偏眉眼的尾梢又帶瞭點俏麗和嫵媚,是生相很美的形狀。

她就用這雙眼睛盯著言銘,非常激動:“我聽到護士和實習醫生們討論瞭,那樣的情況下還能保住眼球,真的是太厲害瞭!”

“一想到為這個小朋友保住未來光明世界的人是你,我就覺得連帶著我也好厲害好棒啊!因為你未來的功勞一半就像是我的功勞哎!”

虞恬說這話時語氣是驕傲的,也帶瞭點自賣自誇。

但她確實非常自豪,畢竟要不是今天她千鈞一發之際推開言銘,讓他沒有受任何傷,那他都不一定能好好地為這個患者手術,尤其萬一撞傷瞭手,就算不是像自己這樣的傷,也難免影響短期內的手術排期。

要知道,容市附一院的眼科全國知名,床位難求,好多來求醫的都是全國各地攢著錢來的普通患者,如果言銘手術計劃被打亂,對很多患者的人生都是巨大的變故。

所以言銘手術成功的功勞,她自覺地自己很有理由收取一半的榮譽。

而她並不知道,這話在言銘聽來是完全不同的版本。

漂亮的女生用發亮的眼睛盯著他,並且不斷暗示言銘未來的厲害和成功裡都會有她一半的身影……

與其說這是暗示,不如都能說是明示瞭。

但虞恬的眼睛又坦蕩的不能再坦蕩,她好像總是這樣無畏。

明明平時看起來也是個會害羞的女生,但對待愛情上竟然這麼生猛。

言銘並不是沒有受到患者或者同學、同事的追求,也不是沒人被他拒絕後仍舊不依不饒的堅持,但幾乎所有堅持不懈的追求,到最後都讓言銘不僅沒感覺到感動,反而覺得被打擾和討厭。

可虞恬沒有給他這種感覺。

她像個流浪小狗,讓人討厭不起來。

雖然熱情沖動,但看起來聽話又乖巧,即便不去哄它,它也能繞著追逐自己尾巴玩上幾小時,喜歡被陪伴,但也不粘人,把它即便扔在一邊不理不睬,隻要再朝它招招手,它就不記仇地搖頭晃腦憨態可掬地來瞭。

而它關心的永遠不是自己,而是你,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受傷瞭是不是沒吃飯,在乎的永遠是你怎麼樣瞭,你在意的人怎麼樣瞭,你的工作怎麼樣瞭。

你就是它的全世界。

言銘胡亂地想著,目光不自覺瞥向瞭虞恬。

被他拋下這麼久,虞恬一點生氣的影子也沒有,笑得還相當燦爛,嘰嘰喳喳詢問著這場手術裡她感興趣的操作和問題。

問這樣專業的問題,言銘自然不好不做答。

一來二去,等他反應過來,兩個人已經坐在路邊攤針對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手術聊瞭有一個小時。

這幾乎是言銘一周社交指標瞭,但他竟然一點沒覺得累。

但坦率來說,流浪小狗氣質確實讓言銘沒法狠下心來,何況假設虞恬真是流浪小狗,也應該是挺好看的流浪小狗。

就是有點太喜歡自己瞭,喜歡到能不顧自身安危,這就有點太沒自我太卑微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