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嘉桂果然是來得勤瞭,一天一趟,上衙門當差一樣。
他之所以來得這樣勤,乃是有兩個原因:第一,當今時代的青年男女,沒有不挽著膀子走走逛逛便能戀愛結婚的,起碼對於摩登的青年男女是如此。而他自詡也是摩登一流,故而不肯省略瞭這文明的一步,盡管他和鳳瑤之間早定瞭娃娃親。第二,他軍務纏身,忙得很,不能總留在北京城裡領著兩個小妞壓馬路。因他幾個月前冒險逃出京城,提前向他的頂頭上司孟旅長通瞭風報瞭信,使得孟旅長和孟旅長的頂頭上司有備而戰,沒有著瞭姓陳的道,所以他算是立瞭一大功,賞賜在外,孟旅長還格外地給他放瞭一個月的假。換言之,他隻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留在北京城中做大少爺,時間有限,不勤不行。
因此,他每日早來晚走,橫豎他的爹娘已經返回瞭天津,他孤身住在北京的萬傢老宅裡,也是寂寞。越是和鳳瑤相處,他越感覺鳳瑤好,好得讓他無話可說,隻能贊美。及至贊美完畢瞭,他夜裡回傢往床上一躺,心裡想的不是鳳瑤,是茉喜。
鳳瑤純粹隻是美,隻是好,讓人沒有對她再琢磨推敲的餘地。茉喜就不一樣瞭,萬嘉桂一想起茉喜,就隱隱地要鬧頭疼。
茉喜也美,但是,據萬嘉桂看,似乎不是那麼的“好”,眉宇之間總像是繚繞瞭一抹妖氣。當著鳳瑤的面,她對他是一眼不多看,及至鳳瑤離瞭眼前,她的眉眼立刻就活瞭,偶爾輕飄飄地橫他一眼,他便如同中瞭妖法一般,竟能打出個激靈來。
像妖,同時也還是隻稚嫩的小妖,飛眼倒是飛得嬌滴滴瞭,其他方面的手段卻是有限,時常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褲子灰。萬嘉桂沒有腳踏兩隻船的意思,有一次想要正色地呵斥她一句,讓她放尊重點,然而思來想去的,他沒忍心真幹。因為在開口之前,他板著臉轉向茉喜,忽然發現茉喜一直在望著自己出神,傻呆呆的、眼巴巴的,幾乎有瞭幾分可憐相。兩人目光相對瞭,茉喜立刻向他笑瞭一下,笑得很做作,嘴唇抿得薄薄的,似乎是要極力笑得甜美。笑得假,眼神卻真,又野又急又惶恐,仿佛是要一口活吞瞭他。
那一瞬間,萬嘉桂心裡難受瞭一下,真想狠狠地對她好一場,要什麼給什麼,最起碼的,給她置辦一身厚衣裳。茉喜現在還穿著裙子露著腿,盡管小腿上的襪子已經換成瞭羊毛的,但是膝蓋依然晾在外面。萬嘉桂知道她身體好,但是不信她能好到寒暑不侵。
他不知道茉喜隻有要出門見他時才這樣穿,鳳瑤的衣服,大半她都穿不瞭,穿得瞭的又都是褲褂之流。而她此刻不需要溫暖,隻需要美。美瞭,才能把萬嘉桂勾引到手。
這天上午,萬嘉桂托著個大玻璃匣子來瞭。
玻璃匣子一塵不染,因為尺寸很是不小,所以稱它為玻璃箱子更合適。匣子裡面五色繽紛,自上而下摞著一層層的薄厚衣料。把大玻璃匣子放到鳳瑤屋裡,他很自然地對鳳瑤說道:“這是給你和茉喜妹妹買的,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顏色,我就自己忖度著挑選瞭幾樣。北京城我不常來,你們自己去找熟裁縫,拿它做幾件衣服穿吧。”
鳳瑤從未想過要收他的禮,見狀便是喃喃地想要推辭,而萬嘉桂又從衣兜裡掏出兩隻小小的方盒子,輕輕放到瞭桌上,“這是耳環,也是兩份。不知道這個款式你們看不看得上,我不懂這個,珠寶行裡的夥計說它好,我就要瞭它。”
說完這話,他狀似無意地對著茉喜一點頭,眼睛盯著茉喜的耳垂。茉喜的耳垂上穿著一對光澤暗淡的小銀耳環,乍一看簡直要將它忽略掉,即便不忽略,它也隻是一對寒磣物件。
鳳瑤紅瞭臉,“好端端的,怎麼送瞭這麼多禮物過來?”
萬嘉桂笑瞭笑,想說兩句俏皮話,可是在茉喜炯炯的註視下,他嗓子發幹,竟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茉喜是個人精似的東西,他想茉喜應該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不娶她,不是心裡不喜歡她,不娶她,也能一樣地對她好。
到瞭夜裡,萬嘉桂告辭走瞭。鳳瑤洗漱過後上瞭床,心裡想起那一大匣子衣料,她暗暗地也很歡喜。翻身面對瞭茉喜,她快樂地小聲說道:“明天就打電話讓裁縫過來,這回是萬大哥送來的料子,不是咱們自傢買的,全用瞭也沒關系。”然後抬手一戳茉喜的眉心,她又問道:“我就要那塊花格子呢,剩下的你隨便挑,全挑去瞭也成。明天咱們好好選一選衣服樣子,你還沒穿過新衣服呢。”
茉喜側身躺著,因為做賊心虛,所以不敢正視鳳瑤的眼睛,隻點瞭點頭。
鳳瑤沉默著想瞭想,隨即低聲又道:“茉喜,你說他這個人,怎麼樣?”
茉喜聽到這裡,忽然伸手一推鳳瑤的肩膀,讓她翻身背對瞭自己,然後貼上去摟住瞭鳳瑤的腰。她在溫暖的氣息中低下頭,把前額抵上瞭鳳瑤的後脊梁。
“我看他很好。”非得以這樣的姿勢,她才能夠用平和的調子答出話來,因為前方沒瞭鳳瑤的眼睛。
鳳瑤向上拉瞭拉棉被,又背過一隻手摸瞭摸,見茉喜真是蓋嚴實瞭,這才放瞭心,“茉喜,我想好瞭。等我和他結瞭婚,你也跟我去吧。要不然我走瞭,你一個人留在傢裡,怎麼過啊。”
茉喜聽瞭這話,鼻子一酸,忽然有點想哭,“那我跟瞭你去,你不嫌礙眼?”
鳳瑤在被窩裡抬瞭手,一打她搭在自己腰間的手臂,“胡說八道。對,我嫌你,等你跟我去瞭天津,我第一個把你也嫁出去!”
茉喜眨瞭眨眼睛,然後放出瞭輕快的聲音,“你自己還沒嫁人呢,先要學著做媒瞭。你不說做媒這事兒最庸俗瞭嗎?”
鳳瑤往被窩裡縮瞭縮,舒舒服服地閉瞭眼睛,“說不過你,不理你瞭。”
鳳瑤沒心事,說睡就睡。但是茉喜睡不著。茉喜想鳳瑤現在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旦她知道瞭自己的心思,還能這麼疼愛自己嗎?
“疼愛”二字當然是會立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怕是隻有痛恨瞭。
被鳳瑤痛恨會是什麼感覺,茉喜一時間想象不出。環在對方腰間的手臂緩緩地收緊瞭,她隻希望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晚點來。
翌日上午,一如既往地,萬嘉桂又來瞭。這一回到白宅,他先去給白二奶奶請瞭安——本來還應該有個白二爺,但白二爺長年駐紮在煙花柳巷之中,傢中除非死瞭人失瞭火,否則他神龍見首不見尾,說不回來就是堅決地不回來。
萬嘉桂斯斯文文地和白二奶奶談瞭半個小時,然後起身告辭,輕車熟路地去瞭鳳瑤院裡。他與鳳瑤已經朝夕相處瞭大半個月,相互之間聊也聊瞭玩也玩瞭,雖然還沒有牽過手,但是雙方的心意都是相通的瞭。鳳瑤是死心塌地地等著嫁,他的父母算好瞭明年開春時的黃道吉日,所以他也是死心塌地地等著娶。總之一切都是平安靜好,隻要別想起茉喜。茉喜和鳳瑤幾乎是同年,又是一起長大的,可不知怎麼回事,竟然會是那麼的不一樣。鳳瑤是一尊安然的菩薩,茉喜便是一股打著旋兒的妖風——妖異,同時也天真。萬嘉桂記得昨天自己見鳳瑤提著陽傘不方便,便主動伸手要替她拿傘。在拿傘之時他偶然一扭頭,正看到瞭茉喜凝視自己的手。那一刻茉喜把眼睛睜到瞭奇大,直勾勾的,眼神簡直就是如狼似虎,然而是悲愴的狼虎——明明還是個小丫頭的面孔,然而竟會悲愴,大概隻是因為自己特地地照顧瞭鳳瑤。
所以昨夜接到旅部發來的急電之時,他不知怎的,竟有松瞭一口氣的感覺。急電上隻有寥寥幾行字,是孟旅長讓他趕緊歸隊。當初說好瞭是給一個月的假,如今還剩一個多禮拜就讓歸隊,顯然是軍中有瞭急事。如同得瞭擋箭牌一般,萬嘉桂今日先去向白二奶奶辭瞭行,然後又過來向鳳瑤告瞭別。
他過來說這話時,鳳瑤正在教茉喜織毛線衣,聽瞭這話,她略略有些悵然。但是男子漢大丈夫,又是個軍人,理應服從軍令。話說回來,她十分高看萬嘉桂,也正是因為萬嘉桂有這一身規規矩矩的威嚴正氣,和白傢的男人全不一樣。
“那……”她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過關情,勉強平靜瞭臉色詢問:“下次放假,總要到新年時候瞭吧?”
萬嘉桂微笑著想瞭想,“不一定,問題在於我的兵全駐紮在保定那邊兒,他們要是在城外的話,我滿可以自己給自己放假,有軍務辦軍務,沒軍務就回傢去。可我明天去瞭保定,想回來一趟就不那麼方便瞭。再說看這情況,保定那地方我也住不久,到底要去哪裡,現在還說不準。但是總而言之,我估摸著,遠不瞭,不會出河北。”說完這話,他下意識地掃瞭茉喜一眼。
茉喜自從聽聞他要走之後,就在椅子上坐成瞭一座木雕泥塑。懷裡捧著糾纏不清的一大團毛線和插在毛線中橫七豎八的幾根長針,她像摟瞭一隻大刺蝟似的,微微偏著臉,仿佛把全部精氣神都耗在瞭“傾聽”這一件事上。
當著鳳瑤的面,她不好隨便開口,所以就隻能聽。
萬嘉桂明白她的心思,所以沉吟瞭一下之後,故意又說道:“姓陳的上一次讓我們打得稀裡嘩啦,元氣大傷,現在肯定是沒本事再反撲瞭。我們旅座這麼急三火四地讓我回去,我尋思著,大概是上頭督軍要來閱兵。閱兵不比打仗簡單,瑣事一大堆,全得長官們負責。”
然後他抬手向上一抹西裝衣袖,露出瞭一點豪邁相,“等我再回北京瞭,第一個就來看你們。鳳瑤,你想想,到時候咱們上哪兒玩去?茉喜也說說,提前想好瞭,免得到時候耽誤時間。”
茉喜沒言語,低頭盯著萬嘉桂的皮鞋看——不好長時間地盯著人傢的臉,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看腳。沒想到萬嘉桂走得這麼快,她還有好些話沒向他問。那天夜裡他跛著一隻腳,是怎麼翻墻逃出北京城的?逃跑之前留下的那張紙條上,寫的又都是些什麼字?上一個問題是沒機會問,下一個問題是不好意思問,她不想讓萬嘉桂發現自己大字都不識一個。
鳳瑤不遠不近地站在萬嘉桂面前,笑瞭笑,輕聲答道:“這一時間哪兒想得起來?”
這個時候,茉喜忽然說瞭話:“不著急,反正要見面也得等萬大哥再回來。萬大哥在保定想,我們在傢裡想,看誰想得最好。”
萬嘉桂總感覺茉喜是話裡有話,故而垂下眼簾,隻是微笑。鳳瑤看看萬嘉桂,又看看茉喜,一顆心像窗外秋日的太陽,情緒淡淡的,然而很溫暖。
當天下午,萬嘉桂當真是離去瞭。鳳瑤和茉喜一路送他到瞭大門外,眼看他鉆進汽車,又眼看汽車嗚嗚地開遠。鳳瑤嘆瞭口氣,心中有些不舍,同時隻盼著他一路平安,平平安安地走,再平平安安地回來。
一邊想,她一邊轉身拉著茉喜要往回走,可是在轉身的一瞬間,她忽然發現茉喜的眼中亮晶晶的,竟像是含瞭淚一般。
“怎麼瞭?”她緊張地問,“哭什麼?”
茉喜吸瞭吸鼻子,壓著心慌答道:“大戶跑瞭。”
私底下她曾經和鳳瑤開玩笑,說萬大哥出手闊綽,應該再向他要點什麼,反正他有錢,自己權當是吃大戶。所以此刻她靈機一動,舊話重提,故意做出賴唧唧的孩子相,“沒人天天請咱們看大戲下館子瞭。”
鳳瑤登時苦笑瞭,“壞東西,你嚇我一跳!”
茉喜怕鳳瑤多想,所以順著話頭,繼續問道:“萬大哥那麼闊,你怎麼不向他要點兒錢,接著把書念完呢?反正你要嫁人也得等明年,還早著呢。”
鳳瑤也知道萬嘉桂手裡寬綽,但自己既然是沒過門子,和他就不能算是一傢。因為這個,她是堅決不肯向萬嘉桂伸手要東要西——別說要,她連說都不肯說,怕萬傢知道白傢窮得連大小姐讀書都供不起,會丟瞭自己和自傢的臉面。
“我不。”她言簡意賅地作瞭回答,“那樣不好。”
話音落下,忽有一個人影從胡同口疾沖而至,一邊狂奔一邊哇哇地號啕。鳳瑤感覺身後有瞭風聲,下意識地扯著茉喜向旁一躲,隨即就見來者且哭且含混地呼喊,一路踉蹌著沖入瞭大門。鳳瑤驚訝地停瞭腳步,因為認出對方乃是父親的跟班,而跟班口中依稀哭叫的乃是——
“老爺不好瞭!”
跟班的狂呼亂叫像一股黑色的旋風,瞬間席卷瞭白宅全境。
白二爺不好瞭,白二爺是真的不好瞭!
白二爺早上還好好的,在窯子裡七碟子八碗地吃瞭一頓豐盛早餐。然後連著吸瞭十來個大煙泡。中午他去瞭朋友傢,喝瞭半瓶白蘭地,也還是很好。朋友傢住的是小洋樓,白二爺醉醺醺地順著二樓樓梯往下走,冷不防一腳踏空滾瞭下去,滾到最後他一頭撞上瞭鋼制的樓梯扶手,咚的一聲悶響,一下子讓他開瞭瓢。
然後血葫蘆一樣的白二爺被朋友緊急送去醫院,半路上就不好瞭。
白二奶奶是個薛寶釵的做派,從來不亂的,但是此刻也亂瞭。白二爺再不好,可也是她的丈夫,也是名義上的一傢之主。攥著手帕拭著滔滔的眼淚,她不肯哭出聲音,勉強鎮定著換瞭衣服往外走。鵬琨早在三天前就不知跑到哪裡去瞭,此刻自然也不能指望他主事。鳳瑤淚汪汪地要跟著她去醫院,她不讓,因為傢裡的馬車不知所蹤,她自己出門也得現到胡同口去叫洋車。既然如此,還帶個累累贅贅的女兒做什麼?
白二奶奶到醫院時,白二爺已經徹底斷瞭氣。
白二奶奶站到病床前,看著正在冷硬的丈夫,一口氣吊上去下不來,她登時就暈過去瞭。
十分鐘後,白二奶奶悠悠醒轉過來,伏在床邊哭瞭個天昏地暗。她在醫院哭,消息傳到瞭傢裡,鳳瑤也是哭。茉喜聽瞭二叔的死訊,毫不動心,可看鳳瑤哭成瞭那個樣子,自己一聲不吭也不大合適,便沉默著坐在一旁,屏住呼吸憋紅瞭面孔,硬是憋出瞭幾滴眼淚。有瞭這幾滴眼淚做護身符,她便可以大大方方地出門要熱水要毛巾,然後擰瞭毛巾去給鳳瑤擦眼淚瞭。
這個時候,白傢人滿城找瞭個天翻地覆,終於把鵬琨找回來瞭。
傢裡的人既然齊全瞭,白二爺也的確是死透瞭,那沒得說,接下來就該是大辦喪事。白傢早就不養賬房先生瞭,傢裡的錢——凡是能留得住的——全被白二奶奶把握在手中,也正因此,白二奶奶愁得眼淚總是不幹。
因為沒錢。
白傢早就是個空殼子瞭。依著白二奶奶的意思,本來在這幾天,就要把傢中的仆人雜役打發掉一半,以便縮減開支。仆人用不起瞭,後頭的年關也還不知道該怎樣過。在這樣困窘的境地裡,她拿什麼去發送丈夫?
她含淚把兒子叫過來,知道兒子手裡多少能有幾個錢,讓他把錢拿出來救急。披麻戴孝的鵬琨臉上掛瞭幾滴淚,對待母親,他的態度非常和藹,也非常堅決,“我沒錢。我有錢我早買汽車瞭,您看我天天坐著那舊馬車到處走,就該知道我是沒錢的呀!再說我一沒差事二沒進項,我要是有錢,反倒新鮮瞭。”
白二奶奶看著體面漂亮的大兒子,一顆心寒透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咬著牙坐瞭良久,她最後向外揮瞭揮手,“去吧。”
等鵬琨走後,白二奶奶再沒和任何人商量,直接把她給鳳瑤存的嫁妝拿出來瞭。這是一筆薄薄的嫁妝,還是在鳳瑤十四歲那年,她使出渾身解數,無中生有一般強行積攢出來的。鳳瑤不是明天立刻就去嫁人,白二爺卻是不能在傢中久停的,白二奶奶沒有選擇,隻能是先顧眼前瞭。
鳳瑤前些天早出晚歸地跟著萬嘉桂四處遊玩,略略地受瞭點寒。她身體好,偶爾咳嗽兩聲也不在意。可如今接連著痛哭過幾場之後,她力盡神昏,疾病的力量便占瞭上風。起初她還掙紮著陪伴母親,想要多多少少地幫一點忙,可是如此掙紮瞭兩天之後,她不但沒能幫上什麼忙,反倒是把自己也賠瞭上,病懨懨得起不來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