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樓裡,薑梨三人還在挑首飾。
不知是不是懼怕薑梨的“惡名”,掌櫃的和夥計皆是打起瞭十二分精神來應付薑梨。今日恰好也沒別的客人,掌櫃的幾乎把所有新做的首飾都端出來任薑梨挑選瞭。
香巧本以為薑梨給薑幼瑤挑禮物,別說是盡心,指不定還會暗中下什麼絆子,卻沒想到薑梨果然認真地挑選起來,甚至大方地買下一套紅翡滴珠鳳頭頭面,這一套頭面,便是整整三百兩銀子。
薑老夫人給薑梨的那一匣子銀子統共也隻有四百兩,買下這套頭面,可就隻有一百兩銀子瞭。
再看薑梨,一點也不心疼,香巧覺得,自己實在不知道這位二小姐究竟在想些什麼。
那掌櫃的和夥計今日本也是戰戰兢兢地伺候著,誰知道薑梨從頭到尾都沒刁難過他們,甚至比燕京別的高門千金還要隨和,也有些匪夷所思。
買過這套頭面,剩下的銀子再買吉祥樓別的首飾也不可能瞭。等薑梨三人出瞭門,正要往馬車邊走去的時候,桐兒突然指著不遠處的一傢當鋪對薑梨道:“姑娘,奴婢當初離京前在這裡當瞭一塊過世的娘給的玉佩,奴婢想再去瞧瞧,看那塊玉佩還在不在,若是在,贖回來做個念想也好。”
薑梨就道:“你去吧。”又將方才剩下的銀子交給桐兒,“用這些。”
桐兒推辭不瞭,隻好拿著銀子往當鋪走去,剩下香巧呆呆地看著薑梨。薑梨對下人實在太好瞭,就連自己都在薑梨這裡得瞭不少好處,真心實意地講,有這樣的主子,遠比跟著三小姐,或是季淑然要好得多。香巧心中有些遺憾,如果薑梨不是薑傢的二小姐,註定會被季淑然對付下場淒慘,她甚至願意跟著這位主子,一定滋潤得多。
她們三人在吉祥樓前的這番形狀,盡數落入一邊“望仙樓”窗前二人眼中。
黃梨木桌前坐著的二人,一人濃眉大眼,黑色衣甲邊緣繡著黃色綬帶,似乎是軍中人,灌茶的動作粗獷帶著俠氣。他大大咧咧地開口道:“那是薑傢哪位小姐,怎麼還去當鋪?”
過瞭一會兒,對面的人慢吞吞地答道:“行二。”
“行二?”甲衣軍士咂瞭咂嘴,突然回過味兒來,“薑二小姐?最近回京的薑元柏的長女?你說那個殺母弒弟的惡女?大爺的,不能夠吧?!”
站在吉祥樓前的二人,丫鬟打扮的不必說,另一人卻是身材纖細,弱柳扶風。這甲衣軍士可能眼力也不錯,能大致瞧見薑二小姐的模樣,嘴裡喃喃道:“長得這麼可憐,這是薑二小姐?我孔六看人從沒走過眼,要麼你認錯人瞭,要麼這小姑娘根本就沒做那種事!”
對面的人沒有理會他。
叫孔六的見友人不理,又追問瞭一句:“……真的是?”
對面的人還是不理,孔六就明白瞭,這的確是真的。他道:“娘的,還真是人不可貌相。不過你怎麼知道這是薑二小姐,你見過?”
對面的人答:“見過。”
“唉。”孔六搖瞭搖頭,“傳言不可信,都說這薑二小姐其醜無比,我看著長得挺好的,清清秀秀的,是不是?”他問。
“索然無味。”
孔六噎瞭一下:“那薑三小姐呢,薑三小姐長得可水靈吧?”
“庸脂俗粉。”
“你大爺!薛芳菲怎麼樣?那可是燕京第一美人,你必須承認她好看!”
“好看?”對面的人語氣涼薄,“你讓我評價一個……死人?”
在他說話的時候,終於收回目光,看向對面的孔六。
這年輕人穿著一件緋紅衣袍,領口處繡著黑金鳳蝶,將他的臉也映得迷離妖冶。他有一雙狹長的鳳眼,眼尾微微上揚,應該是高傲的姿態,但因為眼角處的一顆紅痣,就讓他的高傲也多瞭幾分內斂的風情。
而他的唇也是薄薄的,偏又生得紅艷,皮膚又太白,於是深邃的五官也就顯得格外清晰。這年輕人的艷麗是怎麼遮擋也遮擋不住,可他的姿態又是冷淡的,連提起的興味看起來都有幾分薄情。
孔六看得都差點噎著。
不得不感嘆,對面的人的確有資格挑剔世間美人,因他的長相,令他有資格對所有名聲在外的美人都不放在眼裡。
這就是肅國公姬蘅。
“算瞭算瞭,不提女人。”孔六撓瞭撓頭,“右相最近的動作越來越大,已經在暗中拉攏去年的狀元沈玉容。沈玉容大概還在觀望,如果沈玉容能拉攏,右相和薑傢在朝中勢力也就不分上下。”
“那你就去幫幫右相他老人傢,”姬蘅的語氣很溫柔,“讓狀元郎務必被他拉攏。”
“過幾日就是薑傢三小姐的及笄禮,我看沈傢要派人去探薑元柏底細。”
姬蘅道:“沈玉容被洪孝帝看重,薑元柏和右相爭相拉攏他,不過,”他唇角彎彎,“他可不能被薑傢拉攏。”
“我知道瞭。”孔六會意,“薑傢以後的日子麻煩瞭。”
“可憐。”姬蘅輕輕嘆息瞭一聲,孔六頓感毛骨悚然,他知道,對面的這個傢夥可不會真正可憐誰,相反,被他說可憐的人,結果一定很可憐。
也許是對薑傢的未來感嘆,令孔六再看向吉祥樓前的人影時心中都帶瞭幾分感嘆唏噓。他說:“你說薑傢二小姐這麼清純可人的面相,那殺母弒弟的事說不準是個誤會,指不定人傢沒幹過這種事。”
“不。”出乎意料的姬蘅竟接話瞭,他說:“以這位薑二小姐的面相,絕對有可能幹出殺母弒弟這種事。”
孔六翻瞭個白眼,不說話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