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指認

薑幼瑤的一聲驚叫,將方才庭中尚且歡樂融融的氣氛瞬間打破,離得近的賓客下意識地就往薑幼瑤手中的匣子裡看去。

薑元柏和薑老夫人離得遠些,看不清楚匣子裡究竟是什麼東西。盧氏和楊氏站起身抬頭張望,薑景睿站在男客的一頭,想上前看清楚,被薑元平拉住。

薑幼瑤還未說話,她身邊的丫鬟金花卻伸手將匣子裡的東西捧起來,抬頭怒視著薑梨,喝道:“二小姐,您這是何意?”

眾人這才瞧得清楚,丫鬟手裡捧著的是一套紅寶石頭面。這紅寶石頭面乍一看價值不菲,隻是眼下寶石頭面上面斑斑駁駁全是刀痕,刻得極為細密,讓人一看便不由得倒吸口涼氣。

“二小姐,奴婢們知道您心裡不痛快,也不喜歡三小姐,可三小姐的及笄禮,您送這種東西也實在太過分瞭吧!”這丫鬟的語氣對薑梨實在算不得恭敬,若是在旁人府上,被安上一個不敬主子目中無人的罪名也不為過。不過在這裡,她的舉動卻沒人計較,反而被人稱贊忠仆護主。

薑梨的目光落在金花手裡的紅寶石頭面上,眼中閃過驚訝之色,眉頭隨即蹙起,搖頭道:“不是的,這紅寶石頭面自買來後便一直被我收著,從未碰過,我不知道怎麼會變成如今模樣。”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季淑然也走過來,她的面上絲毫沒有對薑梨的懷疑,反而像是很關懷似地問道:“是不是這頭面的問題?梨兒上當受騙瞭?”

“怎麼會?”桐兒嘴快,立刻道:“這是姑娘特意去吉祥樓為三小姐挑的及笄禮,整整四百兩銀子。吉祥樓的珠寶,怎麼會有問題?”

竟是吉祥樓買的。

賓客們看向薑梨的神色各異。既然能用四百裡銀子給薑幼瑤買頭面,一來說明薑梨出手大方,二來說明首輔傢並未虧待薑梨,薑梨的手頭還是很寬松的,禦史們彈劾也彈劾不上這事。

“不是頭面的問題,頭面好端端的也不會自己裂開,再說瞭,這分明就是刀割開的口子。”薑玉娥突然開口瞭,她道:“二姐,你不喜歡三姐就算瞭,何必平白浪費瞭這麼一副頭面呢?”

楊氏沒料到自己的女兒會突然開口,想要捂薑玉娥的嘴已經來不及瞭。薑玉燕怯怯地拉瞭一把薑玉娥的衣角,低著頭沒說話。薑玉娥心中得意,她知道大房的母女定然不喜歡薑梨,能給薑梨添堵,大房就會開心,一來討好瞭大房,二來薑玉娥也不喜歡薑梨。

薑幼瑤有季傢這個靠山,薑梨有什麼?自己娘親都死瞭,就活該被人踐踏,怎麼還能好端端地坐著嫡女的位置?薑玉娥恨不得薑梨落到和自己一樣的位置,甚至比自己還不如,她心裡就高興瞭。

薑梨看向薑玉娥,她的神情倒也算不上慌亂,隻是有些不解,對薑玉娥道:“五妹何出此言?我並未不喜歡三妹。”

“何出此言?”薑玉娥掃瞭一眼季淑然,見季淑然的目光裡分明透著滿意,心中底氣更足,接著道:“你若是喜歡三姐,當初也不會推倒大伯母,害得大伯母小產。你在庵堂裡呆瞭幾年,怕是心中對大伯母有恨,你幹脆將恨意發泄在頭面上,故意送給三姐,這是詛咒三姐呢!”

“玉娥住嘴!”楊氏本就是個害怕生事的性子,見薑玉娥越說越過分,忍不住開口制止她。要知道,整個薑傢裡,三房是最沒有地位的,這會兒薑玉娥討好瞭薑幼瑤不假,可也把薑梨給得罪瞭。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薑梨再怎麼落魄,也是薑元柏的親生女兒,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又得勢?

薑玉娥把想說的都說完瞭,便也不再開口。再看周圍的賓客,看薑梨的目光分明就帶著忌憚。

薑梨殺母弒弟的情景似乎又一次血淋淋地被擺在人的面前,並且這一次,因為薑玉娥的話,眾人腦中又浮現起一個畫面,便是燈火下,薑梨惡狠狠地用刀一刀一刀刻刺頭面的模樣。

蛇蠍心腸,心狠手辣。

柳夫人終於忍不住瞭,她和葉珍珍交好,在青城山上與薑梨有一面之緣,卻莫名地很喜歡薑梨,眼看著好友的孩子成為眾矢之的,她道:“薑二小姐心地善良,不是那樣的人。”

話音剛落,人群中就不知道是哪位夫人小聲說瞭一句:“看起來心地善良的人才最可怕,知人知面不知心。”

話音雖小,卻又能清清楚楚地鉆進眾人耳朵,柳夫人氣得臉色鐵青。

薑幼瑤卻在這時候小聲啜泣起來,她慣來都是天真爛漫的笑容模樣,哭起來的時候淚眼盈盈,倒是十分惹人憐愛。她抽噎著輕聲道:“二姐為何如此待我?我本來以為,二姐早已和我們解開心結……”

“我並沒有什麼心結,也沒有破壞這副頭面。”薑梨瞧著她,仿佛有些無奈:“隻是你們不相信罷瞭。”

“壞人!壞人!”薑丙吉突然在嬤嬤的手裡吵鬧起來。

“都鬧夠瞭沒有!”薑老夫人突然高喝一聲,扶著拐杖在丫鬟的攙扶下站起身。她冷冷地環顧瞭一下周圍,賓客們登時噤聲。

薑老夫人看向薑梨,冷道:“這頭面真的不是你刻的?”

薑梨道:“不是。”

“你如何證明?”她問。

薑梨看向薑老夫人的身邊,薑元柏瞧著她,目光有些動搖;季淑然卻是以袖掩面,仿佛十分傷心;盧氏倒是裝也不裝,一副看好戲的神情;至於楊氏,瞪著眼睛,正和薑玉娥提醒著什麼。

整個薑府,都是作壁上觀的人,除瞭一個桐兒,她的身邊似乎沒有一個人。

“可以讓我的丫鬟香巧來為我證明。”薑梨道:“頭面買來後一直都是香巧替我收著,我沒有碰過。”

薑老夫人吩咐身邊人:“把香巧叫過來。”


須臾,香巧被人帶瞭過來。薑梨問她:“香巧,那副頭面你替我收在匣子裡的,你可看清楚瞭,我並未碰過。”

香巧低著頭,身子微微顫抖,久久不見回話。正在眾人心中奇怪的時候,香巧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哭道:“二小姐,對不起,奴婢不能說謊。”

不等薑梨說話,她又面向薑老夫人磕瞭個頭,喊道:“老夫人,奴婢全都說出來。那副頭面……就是二小姐拿刀刻壞的,奴婢親眼所見!”

一片嘩然。

《嫡嫁千金(墨雨雲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