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梨離開以後,望仙樓裡,金滿堂的堂會還沒有唱完,咿咿呀呀的戲腔裡,姬蘅懶洋洋地坐下來,問道:“如何?”
“薑二小姐很聰明。”陸璣微微一笑:“打聽瞭這麼久,回話滴水不漏,是個很敏銳的姑娘。”
“你打聽什麼瞭?”孔六狐疑地看著他。
“畢竟是薑元柏的女兒。”姬蘅不甚在意地回答。
另一頭,來回報的侍衛也道:“查清楚瞭,葉世傑和薑二小姐沒有提前約好,應當是街上偶遇。不過葉傢二少爺葉明軒昨日到瞭燕京。”
“葉明軒來瞭?”孔六皺眉,“他們葉傢的生意都不在燕京,來燕京幹嘛,給他侄兒道喜,祝賀他侄兒升官?還親自前來,可真不嫌累。”
“葉傢的生意出瞭點問題,”陸璣道:“葉明軒此次來,大約是來燕京這頭尋點門路,看能不能幫上忙。”
姬蘅笑瞭一聲:“人走茶涼,不可能有人幫忙。”
“那他怎麼不找葉世傑幫忙?現在葉世傑是官兒瞭,想討好葉世傑的人多得是,要從這裡找突破口,很容易嘛!”孔六說得理所當然。
陸璣搖頭:“葉傢世代商戶,葉世傑是葉傢裡第一個入仕的人,如今好容易有瞭起色,拿葉世傑的仕途做籌碼幫忙生意上的事,葉傢膽子不夠大,做不出來這樣的事。”
孔六看瞭一眼把玩扇子的姬蘅,嘀咕道:“都是一樣的人,咋差別這麼大?”他又想到什麼,道:“那他怎麼不去薑傢?這倆好歹也曾經是姻親,雖然葉傢奶奶是死瞭,不過還有薑二小姐這個聯系在,葉明軒去薑傢一趟,薑元柏那麼好面子,自然不好意思見死不救。”
陸璣嘆息一聲:“你平日裡也聽聽京城裡的新鮮事。薑二小姐連帶薑傢十年前就和葉傢再無往來,葉明軒怎麼可能去薑傢?”
幾人沉默瞭一會兒。
姬蘅道:“葉明軒也可能去薑傢。”
“大人?”陸璣不解。
“因為薑二小姐。”姬蘅道。
和薑景睿會合後,薑梨二人很快找到瞭盧氏一行人。盧氏一行人也是心大,走瞭這麼久路,眼睜睜瞧著自己兒子和侄女不見瞭,竟也不慌不忙。問起盧氏,盧氏就道:“睿兒成日都在街上亂晃,哪裡能迷路?梨兒跟著睿兒兩個人,放心得很。”
薑梨聽罷,面無表情,實在不曉得薑景睿這個人哪裡令人放心瞭。
她想到之前的葉世傑,不禁搖瞭搖頭。若不是姬蘅的侍衛突然出現把她帶去看勞什子堂會,她應當與葉世傑說上一兩句話的。因為右相小兒子李濂的關系,薑梨總覺得葉世傑的官途應當不會太一帆風順,甚至於李濂打的什麼主意也尚未可知,但似乎已經嗅到瞭陰謀的苗頭。
無論如何,葉世傑都要小心再小心才是。
時間已經耽誤瞭很久,和二房的人沒逛多久就回府瞭。回到府中,薑老夫人都睡下瞭,薑梨當然更不會主動與季淑然母女打招呼,也徑自回到瞭自己的院子裡。
本想早早睡下,誰知今夜心緒煩亂,怎麼也合不上眼睛,腦海裡總是浮起姬蘅那雙漂亮的鳳眼,他在自己耳邊喃喃低語:“眼是情苗,你的眼睛,出賣瞭你的心。”
連姬蘅都看出瞭自己心中有仇恨。
薑梨搖瞭搖頭,似乎想把心裡煩亂的雜事都一並甩個幹凈。她恨不得快一點,再快一點揭開永寧公主和沈玉容醜陋的真面目,替薛傢一門的冤案平反,可如今證據不夠,也沒有足夠的籌碼,隻得徐徐圖謀。
真是煎熬。
這一夜,實在是睡得很不安穩。到瞭半夜,又開始下起大雨,雷聲合著雨聲,讓本就睡不著的薑梨越發的難以入眠,一直到瞭雞叫三聲,東方既曉,雨聲將歇,才迷迷糊糊睡瞭過去。
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
下過一夜的雨,空氣格外清新。桐兒和白雪正在院子門口的花壇邊幫花澆水除草,見薑梨出來,桐兒直起身子,笑道:“姑娘難得憊懶一回,奴婢就沒讓白雪叫醒您。”見薑梨走過來,又笑道:“昨夜雨下得好大,連海棠花都打碎瞭。”
說起海棠,薑梨突然想到自己的貼身丫鬟海棠,不知道白雪的傢人在棗花村有沒有打聽到海棠的消息。薑梨就問:“白雪,最近你的傢人有修傢書過來嗎?”
白雪抹瞭把額上的汗,道:“沒有,姑娘,最近是收獲的時候,傢中農務忙,奴婢想他們大約沒有時間寫傢書,等過瞭這陣子,傢書應該就會到瞭。”
薑梨點瞭點頭。
幾人正隨意攀談著,突然見老夫人身邊的丫鬟翡翠來瞭。翡翠沒有進院子,隻在芳菲苑門口停下腳步,對著薑梨笑道:“二小姐,老夫人請您去晚鳳堂。”
白雪和桐兒面面相覷,薑老夫人沒什麼事的話是不會找上薑梨的。薑梨又不是薑丙吉,沒事就去晚鳳堂找老夫人討點心吃,便是薑梨舍得下這個臉,和薑梨生疏瞭八年的薑老夫人怕也會感到十分不自在。
桐兒就脆生生地問:“翡翠姐姐,老夫人找咱們姑娘去晚鳳堂是做什麼,府裡有什麼事嗎?”
“不是的。”翡翠笑道:“就是府裡來瞭客人,讓二小姐也一道去坐坐。”
桐兒見翡翠如此回答,這才放下心來,看翡翠的神態語氣,老夫人應當不是找薑梨去興師問罪,薑梨也沒犯什麼錯。
薑梨一眼就看出來桐兒心裡在擔憂什麼,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便是真的薑老夫人找她興師問罪,也沒什麼,她能保護自己全身而退,便是真的對方蠻不講理,無非也是禁足之類。
那也真的不是什麼大事。
她就對翡翠道:“翡翠姐姐稍稍等我一下,我去換件衣裳,這就走。”
薑梨回屋披瞭件衣裳,就和桐兒一道和翡翠去瞭晚鳳堂。
芳菲苑到晚鳳堂還有一段距離,平日裡要去這條路的時候,總是會遇到其他人。不過如今薑玉娥在莊子上養傷,薑幼瑤又被禁足,薑玉燕是個不出院子的懦弱性子,是以這一路上什麼人也沒遇到,順利得過分。
薑梨很滿意。
同行的翡翠心裡卻在思量,這位在廟裡呆瞭八年的二小姐,回燕京城不到半年時間,府裡的小姐們雞飛狗跳,事事糟心,就隻有薑二小姐一人全身而退,滴水不沾,不僅如此,還聲名遠播,得聖賞賜。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當初還以為二小姐被驅逐到廟堂以後,就再也回不來瞭呢。
因此,翡翠不敢小瞧瞭這位看似溫和的二小姐,言行舉止方面無形之中也恭敬瞭許多。
薑梨感覺出瞭翡翠態度的變化,微微一笑,並不言語。踩低捧高,是人之常情,薑傢身為大戶官傢,就連裡頭的丫鬟也沾染上瞭官場的習性,慣會見風使舵。
不是好事,但也不是壞事。
至少這為她創造瞭許多契機。
到瞭晚鳳堂,翡翠先進門,笑盈盈地對裡面的人道:“老夫人,二小姐到瞭。”
薑梨跟著翡翠走瞭進去,一進去,便見一個熟悉的少年坐於薑老夫人的下首,微微仰著頭,似乎有些不自在,又頗有些驕傲。
薑梨的腳步一頓,心中疑惑,葉世傑,他怎麼來瞭?
對這位表哥,薑梨不敢說十分瞭解,但也大約摸清楚瞭葉世傑的脾性。葉世傑對薑梨從前說的話有怨氣,自然對薑傢也沒什麼好臉色,看葉世傑之前來國子監進學,卻一次也沒登門薑傢就曉得瞭。但今日葉世傑竟然堂而皇之地來瞭,還坐在薑老夫人下首,看薑老夫人的神情,似乎還相處得不錯。
薑梨心裡還沒想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就聽見薑老夫人和藹地道:“二丫頭,快來見見你明軒舅舅。”
薑梨一怔,明軒舅舅?
她這才看清楚,在葉世傑的身邊還坐著一名中年男子。這中年男子一身銀白衣衫,戴銀冠,腰間一根金袍帶,像個讀書人,卻又比普通的讀書人富貴一些,面白無須,身材清瘦,眼神頗為慧黠。
他站起身,看著薑梨,呵呵笑道:“阿梨長這麼高瞭,我都快認不出來瞭。”
薑梨一時恍惚,這位明軒舅舅叫她“阿梨”,恍惚她以為是薛懷遠在叫自己“阿貍。”
葉明軒打量著薑梨,眼中也閃過一絲驚訝。
從葉世傑的嘴裡得知瞭許多事,譬如在明義堂與孟紅錦立下賭約一事,在校驗場上艷驚四座一事,在宮宴途中拿刀逼著葉世傑理智對策一事,樁樁件件,實在讓葉明軒很難想象這是記憶裡那個任性、說話傷人的小女孩能做出來的事。
十年瞭,葉明軒也已經十年沒有見過薑梨瞭。當初葉珍珍死後,葉傢正是害怕薑元柏續弦後繼母會苛待薑梨,才起瞭將薑梨接回桐鄉的心思。雖然葉傢比不上薑傢是官傢,可至少葉傢會真心護著薑梨,讓薑梨一輩子衣食無憂,過得錦衣玉食。
可沒想到,年近五歲的薑梨一臉輕蔑,當著葉老夫人的面嫌棄葉傢是商戶,說出商戶皆是低賤這種傷人的話。葉老夫人大病一場,葉傢的人不是對薑梨沒有怨恨。
那麼小的孩子,說話怎麼如此傷人?而她好像在那時就沾染瞭薑傢骨子裡的涼薄,官場中人隱秘的市儈,比他們商戶還要會分析利弊。
實在讓人難以釋懷。
而如今站在葉明軒面前的女孩子,著淺綠小衫,淡青長裙,高挑纖瘦,清麗卓絕。她唇角含笑,神情溫純,再也不見當初的尖銳和戾氣,讓人極為熨帖。
她真是和從前不一樣瞭。
葉明軒恍惚看到瞭他的妹妹葉珍珍,但仔細一看,薑梨和葉珍珍又是不一樣的。葉珍珍明麗單純,如在日頭裡長養的毛茸茸的小動物,隻管貪玩可愛。薑梨卻像是在溪水邊獨自生長的一樹梨花,沒有人看得到她獨自經歷的風霜雨雪,從她的堅韌裡開出潔白的、秀麗的花朵。
葉明軒從前對那個小女孩的埋怨,就在薑梨明澈的雙眼中不知不覺消散瞭大半。
他不知道這是血緣關系的使然,讓他難以對薑梨真的橫眉冷對,還是薑梨看起來太過善良溫純,讓他已經把這個薑梨和那個五歲的薑梨完全割裂開來。
他對薑梨露出一個真心的寬厚的笑容。
薑老夫人將葉明軒的欣賞看在眼裡,心中也微微松瞭口氣。如今葉世傑已經是戶部員外郎,在這個年紀能達到這個地位,已經實屬不易。有過去的姻親關系,日後在仕途上能成為薑傢兩房的助力,也是不錯。因此,當葉世傑和葉明軒主動登門拜訪時,薑老夫人第一個反應就是要與葉傢重修舊好。
當初薑梨對葉傢人說瞭重話的事,薑老夫人是知道的。說葉傢人心中全無隔閡,薑老夫人自己也不信。不過如今的薑梨今非昔比,很多事,薑老夫人也希望薑梨和他們見過面後再說。
眼下見瞭面,葉明軒對薑梨的態度還算溫和,薑老夫人看在眼裡,葉明軒對薑梨如今的印象不錯,這就很好。至少葉傢不會在外面說,薑傢虧待瞭葉珍珍的女兒,或者是故意教歪瞭她。
葉明軒笑道:“你大概不認識我瞭,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小不點。”他伸手比劃瞭一下,到自己膝蓋的位置:“……有這麼高。”他說:“我是你母親的二哥,你叫我明軒舅舅就好。”
“明軒舅舅。”薑梨輕聲喊道。
她對葉明軒的感覺不錯,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葉明軒方才叫她的一聲“阿梨”,讓她想到瞭薛懷遠。
“你明軒舅舅來燕京辦點事,特意來看看你。”薑老夫人笑道:“還給你帶瞭禮物,等會子讓人搬到你院子裡去。”
薑梨笑笑,心中瞭然。葉明軒怎麼會給她帶禮物?大約是就近在燕京城買的,畢竟之前葉明軒和薑傢、和自己都無往來。這回突然登門薑傢,一定是葉世傑與他說瞭自己的事。
薑梨看瞭一眼葉世傑,葉世傑看見她看過來,側過頭去,避開瞭她的目光,像是有些心虛。
心虛什麼?薑梨愕然。
但薑老夫人對葉傢人的態度似乎說明瞭,葉世傑成為戶部員外郎,到底讓薑傢的態度松動瞭幾分。隻要葉世傑一直往上走,而葉傢因為葉世傑的關系繼續蒸蒸日上,和葉傢重修舊好是遲早的事,屆時薑梨就是一個有外祖傢庇護的姑娘,至少季淑然再想動她,就不如以往那般有恃無恐瞭。
季淑然現在一定腸子都悔青瞭,薑梨想,之前遲遲不動手,或是動手隱晦,是季淑然要維持自己賢母的名聲,誰知道卻讓薑梨鉆瞭空子。時機一旦錯過,就不會回來瞭。
收回自己的思緒,薑梨又與葉明軒叔侄二人還有薑老夫人聊瞭聊。都是些閑話傢常的事,薑老夫人問起襄陽葉傢其餘人的近況,葉明軒答得客氣不失禮貌,至少表面上看薑傢與葉傢關系緩和瞭很多。
薑梨也註意到,這一次見面,其他人並沒有在,薑元柏也不在。薑老夫人大約也是覺得突然讓薑傢所有人都出面,到底會有點尷尬,幹脆人清減一些,徐徐圖之。
不知不覺,一盞茶喝完瞭,葉明軒也起身告辭,說還有事在身,改日再來拜訪。又對薑梨笑道:“送給阿梨的禮物,我現在讓人搬到阿梨的院子裡去。”
“好,”薑老夫人道:“阿梨,你也帶你明軒舅舅去看看你院子。”
這是給他們叔侄留出單獨說話的時間。
都是老狐貍。葉明軒從善如流地答應瞭老夫人的安排,薑梨便帶葉明軒和葉世傑一起回芳菲苑。
桐兒走在前面,小身板挺得筆直。這是她第一次見葉珍珍的娘傢人,生怕葉傢人對薑梨殺母弒弟的過去有什麼心思,一定要表現得不卑不亢。不過看葉明軒的模樣似乎挺好說話,應當不是什麼刻薄的人。
葉世傑一路上都沒說話,他今日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沉默得過分,倒是葉明軒有一搭沒一搭地詢問薑梨過得如何,薑梨也含笑應對。
葉明軒見薑梨從容的模樣,心裡又大大訝異瞭一回。多年前薑梨被送往青城山的時候,葉傢人也暗中派人與薑傢交涉——雖然薑梨侮辱葉傢,到底是葉傢的子孫。奈何那時候薑元柏態度太過強硬,不肯說薑梨究竟被送往何地,最後隻能作罷。
即便從葉世傑嘴裡得知薑梨回到燕京城後,幹瞭些大事,但在葉明軒眼裡,如薑傢這樣趨利避害的人,不會對薑梨這樣會抹黑薑傢名聲的女兒太過重視。但眼下看薑老夫人的態度,薑梨在薑傢的地位似乎不如自己想象中的低微。而看薑梨的舉止言行,教養良好,十分優雅,不像是被苛待。
這個侄女,似乎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葉明軒暗暗地想。
待到瞭芳菲苑門口,清風明月正在打掃院子,白雪見薑梨回來,連忙奉茶,見薑梨身邊還有葉明軒和葉世傑二人,不由得詫異。
“這是明軒舅舅和葉表哥。”薑梨笑道:“白雪,上茶。”
葉明軒在看到芳菲苑的一瞬間就怔住瞭。
即便是秋日,芳菲苑也是姹紫嫣紅的,盛開著各色菊花、桂花,香氣撲鼻,並不見凋零落寞的模樣。薑元柏喜歡標榜清高,院落裡的植物多為青色,到瞭秋日,更喜歡黑白蕭肅,方顯得清流,因此一路走過來,並不見如此繁盛模樣。
但薑梨的院子熱鬧得與首輔府格格不入,讓葉明軒一瞬間就想到瞭自己早逝的妹妹葉珍珍。
葉珍珍就是個喜歡熱鬧的姑娘,在她未出嫁前,她的院子裡也總是鳥語花香,兄弟們調皮,老是在她的院子裡練劍,將葉珍珍的花砍得七零八落,氣得葉珍珍向葉老大人和葉老夫人告狀。
如今眼前一幕,頓時讓葉明軒回憶到瞭從前,隻覺眼睛酸澀難當。故景猶在,斯人已逝,真是一件令人扼腕嘆息的事情。
薑梨看出瞭葉明軒神情有異,就道:“這是母親養病時候的院子,我回燕京城後夫人把院子給瞭我,那時候院子裡的花草都枯死瞭,桐兒和白雪他們費瞭好大力氣才弄成如今模樣。”
她把季淑然叫做“夫人”。
葉明軒目光微微一動,問:“季夫人待你如何?”
薑梨看著葉明軒,微微一笑,沒有回答葉明軒的話,道:“茶好瞭,明軒舅舅,我們進屋說吧。”
她避開瞭葉明軒的問題。
葉明軒和葉世傑對視一眼,想瞭想,搖頭跟上瞭薑梨。
桐兒端正地站在一邊,依次給葉明軒和葉世傑斟茶。
“沒想到明軒舅舅會忽然回燕京。”薑梨道:“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明軒舅舅怎麼會想到來薑傢?”
葉世傑輕咳一聲,道:“我和二叔提起瞭你。”
薑梨不置可否,她早知道,發生瞭這麼多事,葉世傑遲早會告訴葉傢人自己的事情,隻是沒想到葉傢人會親自來燕京。不過薑梨也相信,葉明軒來燕京城,肯定不是為瞭自己,見自己,應該隻是順手的事。
“不錯,世傑與我提起瞭你,我想到也有許久沒有看到你瞭。”葉明軒感嘆,“算起來有十年瞭吧。阿梨,你現在看起來不錯。你的事我都聽世傑說瞭,幾次三番地幫世傑,我替世傑謝謝你。”
薑梨失笑:“都是一傢人,明軒舅舅不必客氣。”
她說得真誠而溫柔,一雙眼睛澄澈如溪水,讓人不得不相信她此刻說的話是發自肺腑。葉明軒突然也覺得有些說不出話,當初嫌棄葉傢是商戶的是薑梨,如今自然地說出“都是一傢人”的也是薑梨,分明十分矛盾,卻又沒法子懷疑什麼。
“祖母他們還好麼?”薑梨問。
“身子不大好。”葉明軒道:“上瞭年紀就是如此,這一次本來也想來燕京城看看世傑的,實在是身子不允許。”
薑梨微微蹙眉,葉老夫人的身子不好,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葉世傑覺得有些別扭。葉老夫人身子不好,可不就是當初從薑梨侮辱葉傢一事過後麼?那時葉老夫人大病一場,傷瞭根本,就不如從前康健瞭,這些年更是一年不如一年。
“祖母不能來,怎麼其他幾位舅舅也沒來?”薑梨問。她也打聽過,薑二小姐一共有三位舅舅,葉明軒排行第二,葉世傑的父親是老大,還有一位小舅舅。
“襄陽的生意有些小動作。”葉明軒笑道:“他們近來也很忙。”
雖然葉明軒是笑著的,薑梨分明從他的眼中看到瞭一絲隱憂。所謂的“小動作”,定然不像葉明軒說得這般雲淡風輕。
如果葉傢有問題,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一方面,薑二小姐需要葉傢這個助力讓她在薑傢的地位更加穩固,另一方面,葉傢在襄陽,薛懷遠在襄陽桐鄉,桐鄉那邊的事還得依靠葉傢的勢力來查探。
薑梨想瞭想,問:“明軒舅舅打算在燕京城呆多久,什麼時候回襄陽?”
“這次過來主要是看看世傑,順便把燕京城這頭的生意瞭結一下,等事情過後,就回襄陽。”葉明軒思忖瞭一下,道:“估計用不瞭多久,最多十來日。襄陽那邊離不得人,不能在燕京耽誤久瞭。”
連十來日的時間都算是耽誤,看來襄陽那頭的事一定很急。聽到葉明軒這麼說,更加證實瞭薑梨的猜想。她瞧瞭一眼葉世傑,見葉世傑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葉明軒見薑梨突然沉默下來,笑瞭笑,道:“雖然這次來燕京是看世傑,不過見到阿梨也是意外之喜。聽說你也成瞭明義堂榜首,還得瞭陛下授禮,此事你祖母若知道,定然很高興。說起來,也是如今沒有女子直接授官的先例,你與世傑不相上下,世傑成瞭官,你理應也得官位。”
這位舅舅可真是能想,薑梨笑道:“可惜沒能生為男兒身瞭。”
葉世傑抬眼看瞭薑梨一下,薑梨雖然不是男兒,做的事隻怕有些男兒也不敢做。誰能帶著匕首出入宮廷,這要是一個不好就能以行刺的名義被抓捕,連累整個傢族,她竟也不怕,好像當做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事,可真行。
幸而她不是個男子,她要是個男子,能上天。
“說起來,我也有許久沒有見過祖母還有舅舅們瞭。”薑梨道:“這次見到明軒舅舅,明軒舅舅便認不出我,我也差點沒認出來明軒舅舅。”
葉明軒哈哈大笑:“沒事,等有機會你和世傑一起回襄陽,屆時見見祖母和你舅舅們就是,他們一定很高興。”
薑梨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眼眸一彎,笑道:“何必等,這一次就是個機會。明軒舅舅辦完事後,我和舅舅一起回趟襄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