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知府

葉明輝和葉明軒見到葉明煜時,皆是有些意外,葉明輝道:“回來瞭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

“這不回來得急嘛。”葉明煜面不改色地說謊,“快馬加鞭一路上水都沒喝幾口,哪還有時間告訴你們。”

倘若二人曉得葉明煜三天前就回來瞭,隻是在惜花樓胡鬧瞭三天,不知會是何表情。

“你們怎麼才回來?”葉明煜問,“天都黑瞭,府裡連個人都沒有。”

“我們……”葉明軒正要回答,一眼看到薑梨也坐在葉明煜的對面,到嘴的話就咽瞭下去。

薑梨瞭然,他們所說的話又要防著她這個“外人”,不過也沒什麼,薑梨估摸著他們要說的應當是葉傢生意的事,現在葉傢生意上的麻煩她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瞭,便從善如流地站起身,笑道:“明煜舅舅,你們聊吧,我回屋去瞭。”

葉明煜笑道:“好。”

葉明煜和薑梨看起來頗為親近,葉明輝和葉明軒神情古怪。

待薑梨離開後,葉明軒和葉明輝在葉明煜身側坐下來,還沒來得及說話,葉明煜先開口瞭,他說:“大哥,二哥,你們對個小姑娘也實在太過分瞭,哪有這樣的,人傢特意回來看看娘,結果你們不讓見,說點事情還防著別人,連我粗枝大葉的都看得出來,人小姑娘心裡多脆弱啊,怕是早就看出來瞭,難過著呢,隻是不讓你們知道,還強顏歡笑。我說你們都這麼大歲數的人瞭,幹啥還欺負小姑娘呢?”

葉明軒差點被葉明煜這一番話氣得一口氣沒提上來,道:“我們欺負她?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欺負她瞭?”

“我兩隻眼睛都看到瞭!”葉明煜指瞭指自己的眼睛,“沒看見阿梨都明白瞭,主動回屋去?也就是小姑娘性子軟,要換瞭我,早就鬧起來瞭。”

“鬧鬧鬧,”葉明軒道:“你盡快鬧,你以為你還是十來歲的小公子,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這句話應該用在你自己身上吧!”

“你與她說過話瞭?”葉明輝穩重,隻是問道。

“說過瞭。”葉明煜道:“怎麼?”

“你覺得她怎麼樣?”

“好!”葉明煜一拍大腿,“我看阿梨不是普通官傢小姐,那見識,那說話的功夫,你們都該同她好好學學。我從海船隊帶回來的萬花筒,不是我說,換瞭你們任何一個人,都不知道那是啥,也不知道怎麼用。可她知道啊!還會用!我找的孔雀羽,也就她識貨。最重要的是,這姑娘仗義啊!不像有的姑娘,年紀一大把,小傢子氣。”

“仗義?”葉明軒問:“為什麼說她仗義,她幫你隱瞞什麼瞭?”

葉明煜心裡暗罵一聲葉明軒真是狡猾,這都被他聽出來瞭。葉明煜說薑梨仗義,自然是因為薑梨沒有把他早就回到襄陽光惜花樓的事情說出來,也沒有要說的意思,這還不仗義?這太仗義瞭!

葉明煜清咳兩聲,掩飾地道:“沒什麼,話說回來,你們還沒告訴我你們幹嘛去瞭,府裡怎麼沒人?”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葉明輝道:“麗正堂出瞭點事,我們去麗正堂瞭。”

“剛我還和阿梨說起這回事,這件事還沒解決嗎?”葉明煜問。

“你告訴她瞭?”葉明軒高聲問道。

“啊。”葉明煜點頭。

“你……你真是……”葉明軒憋瞭許久,才憋出一個字:“胡來!”


回到院子裡的薑梨在桌前坐瞭下來。

桐兒和白雪忙著將那一箱子“孔雀羽”搬到屋裡。箱子十分沉重,不過還別說,打開箱子,那些貝殼閃現的細小光澤十分耀眼,雖是貝殼,卻很有與珠玉爭鋒的美麗。

桐兒和白雪看得嘖嘖稱奇,薑梨卻有些心不在焉。

原來葉傢的生意是因此而有麻煩。葉傢本就是做織造起傢,這麼多年,外頭的生意都漸漸地減產,連珠寶鋪子洪祥樓都關瞭。葉傢的織造整個北燕都聞名,古香緞更是絕無僅有,隻有葉傢才能生產得出來。

如果葉傢的佈料真的出瞭問題,對於葉傢的生意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尤其可能一蹶不振。倘若口碑倒瞭,葉傢的生意就算真的倒瞭,這樣一來,便是葉傢萬貫傢財,也要全部倒賠出去,葉傢也將一貧如洗。

不知道佈料究竟出瞭什麼問題。如葉明煜所說,織造場就在襄陽,又有葉明輝和葉明軒平日裡盯著,這麼多年都沒出問題,突然出事,難道是偶然?

薑梨隱隱有一種感覺,此事絕非偶然。別的不說,眼下葉世傑剛剛入仕,偏偏正是仕途的起點,如果葉傢出瞭什麼問題,有人要拿葉傢與葉世傑做生意,葉世傑的仕途幾乎就能被人掌控。

想到這裡,薑梨猝然一驚。莫非真是如此?葉傢生意上的麻煩,真的是被人使瞭絆子,而最終的目的就是利用葉傢牽制葉世傑,或者是幹脆控制整個葉傢?要知道葉傢的財富是讓人眼紅的一筆財富,要真控制瞭葉傢,至少做許多事情都易如反掌。

葉傢能源源不斷地提供打點的財富。

薑梨的心驀地緊縮起來。她並非真正的薑二小姐,論起來,要說與葉傢多深厚的感情也不是,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況且她還希望日後借著葉傢的勢辦自己的事情,便是為瞭她自己,也要保全葉傢。

隻是敵在暗我在明,行事難以周全。

思索瞭幾刻,薑梨道:“桐兒,明日你出府一趟,打聽一下襄陽城裡的幾處成衣鋪,要好的,問問他們近來可有古香緞做的衣裳。”

“好。”桐兒應瞭,問薑梨:“姑娘為何要打聽這些?”

“葉傢的生意有麻煩,古香緞是關鍵,我不知道現在古香緞有問題的事有多少人知道,麻煩有多大,但襄陽好些的成衣鋪肯定和葉傢有往來,有關於古香緞的交易,如果現在這些成衣鋪都開始不收古香緞,此事就嚴重瞭。”

還有一句話薑梨沒說,至少在燕京城沒人知道古香緞的事,也就是說佈料有問題的事暫時沒有擴散開,如果這些成衣鋪都不約而同不要古香緞,這其中就必然有隱情,很有可能早就被人打瞭招呼。

“你詢問的時候註意這些掌櫃的態度,看看他們是說最近沒貨,還是直接告訴你古香緞有問題。”薑梨囑咐。

桐兒認真地記下來。

做生意,尤其是與葉傢做生意,當然不是一錘子買賣,有來有往,細水長流,連葉明煜都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佈料有問題,掌櫃的日後還想與葉傢做生意,自然會幫葉傢掩飾。但如果是立刻巴不得昭告全天下,直接說是佈料有問題,那幾乎就能確定,這些成衣鋪是得瞭某人的意思,故意坑害葉傢。

葉傢是不是得罪瞭什麼人呢?薑梨思忖著。

思來想去也沒什麼頭緒,到底眼下的線索還不多,薑梨怎麼也想不出來,還是白雪勸她早些休息,薑梨才作罷。


第二日,桐兒果然一大早就遵循薑梨的主意出門去成衣鋪打聽消息瞭。薑梨讓白雪也一道去,白雪力氣大,路上也安全些。她自己在院子裡也找不著事做,便打算去找葉明煜說話。葉傢裡,葉明煜算是唯一一個對他不設防的人,昨日從葉明煜的嘴裡知道瞭這麼些事,薑梨想,或許今日還能從葉明煜嘴裡打聽到更多的消息。

薑梨不曉得葉明煜住哪個院子,隻想先去前堂讓小廝去請他,誰知道到瞭前堂,意外地發現葉嘉兒和葉如風也在。

葉嘉兒來回踱著步,很是憂心的模樣。葉如風也眉頭緊蹙,好像遇著瞭什麼麻煩事。

薑梨腳步微微一頓,走瞭進去,喊道:“表姐,表哥。”

葉如風沒理會她,葉嘉兒見薑梨來瞭,浮起一個笑容,隻是笑容看起來也帶著些憂鬱。她道:“表妹,你來瞭。”頓瞭頓,又抱歉地道:“昨日在麗正堂,趙叔和莊叔突然來瞭,留下你一個人,真是對不住。”

“沒事。”薑梨笑道:“表姐忙正事要緊,況且我本來也想著自己一個人走走,後來逛得也很高興。”

“那就好。”葉嘉兒道。

堂廳幾人沉默瞭下來,葉如風對薑梨有氣,自然不會主動和薑梨說話,若是平時的葉嘉兒,也會與薑梨攀談幾句,不過今日葉嘉兒看著是有心事,沒顧得上薑梨,不知在思索什麼。

薑梨想瞭一會兒,輕聲問道:“表姐是為瞭麗正堂的事憂心麼?”

葉嘉兒一愣,勉強笑道:“是啊,生意上有些小麻煩。”

“是古香緞的問題吧?”薑梨看著她,“古香緞有問題的事,是不是許多成衣鋪都知道瞭?”

葉嘉兒一驚,葉如風道:“你怎麼知道,你偷聽我們說話?”

他語氣不善。

“明煜舅舅告訴我的。”薑梨看著葉嘉兒,“不過他隻說有人說古香緞有問題,成衣鋪有關是我猜到的。”她笑道:“襄陽這麼多成衣鋪,從葉傢拿古香緞的不在少數,古香緞要是真有問題,這些成衣鋪拿佈料的時候就會有所顧忌。”

“表妹倒是蕙心蘭質,一猜即中。”葉嘉兒道。她想著既然葉明煜已經告訴瞭薑梨,此事就沒什麼好隱瞞的瞭,橫豎薑梨都已經知道,再藏著掖著就是他們葉傢小氣瞭。再說,就算想瞞,瞞得住麼?此事已經越鬧越大,難以收拾,薑梨遲早也會從外人嘴裡知道的。

“葉傢和成衣鋪的交易不菲,如今成衣鋪紛紛停下從葉傢拿料,不是一傢兩傢,而是所有,麗正堂這幾日每日都有成衣鋪的掌櫃來停貨。如表妹看到的,昨日來的莊叔和趙叔,和葉傢做瞭幾十年生意,昨日來麗正堂,也是說立刻停佈料的。”葉嘉兒嘆瞭口氣。

“做瞭幾十年生意,就是老熟人,在這個時候也落井下石麼?”薑梨問。

“不能說是落井下石,隻能說人之常情。”葉嘉兒倒沒有心生怨氣,耐著心解釋道:“隻是古香緞本來織造本錢就大,這些掌櫃之前不說,這一批古香緞織造出來,無人購貨,便是放著,對葉傢來說已經是一筆巨大的損失。”

“什麼人之常情,就是落井下石。”葉如風冷哼一聲,“從前求著咱們先供貨給他們傢,現在出瞭事,也不查查清楚,立刻就要停貨。什麼幾十年的交情,都比不過利益!”

葉嘉兒嘆瞭口氣,沒說話。葉如風話雖說得難聽,卻不是全無道理。這樣見風使舵,的確為人不齒,更毋論之前和葉傢已經做瞭幾十年的生意瞭。

薑梨心中想的卻不是此事。這些成衣鋪從葉傢拿古香緞,便是為瞭牟利。既然做瞭幾十年生意,可見這筆生意是做得很紅火的。商人做生意的目的是為瞭賺銀子,即便古香緞有問題,事情還沒水落石出之前,這些成衣鋪都不會這麼快終止和葉傢的交易,因為終止和葉傢的交易,也是切斷瞭未來自己繼續賺銀子的可能。

有什麼能讓商人心甘情願地放棄賺銀子?要麼是有更大的利益,要麼就是有比銀子更大的威脅。

“其實這一批古香緞賠瞭就罷瞭,及時止損,葉傢也不是沒有過,怕的就是葉傢古香緞有問題這件事流傳出去,葉傢的聲譽就毀瞭。葉傢的招牌一砸,葉傢從此就難以立起來,難道百年基業就此毀於一旦?”葉嘉兒難過極瞭。

越是這樣的巨富之傢,越是註意商譽。千裡之堤,潰於蟻穴,一著不慎,滿盤即輸,所以一直以來,葉傢對於佈料一直十分小心,沒想到這回出瞭這麼大岔子。

“表姐先別著急。”薑梨安慰她,“古香緞做的衣裳穿瞭出疹子,現在還不能確定就是料子的問題,不過是以訛傳訛,還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隻要找出真正的原因,葉傢的冤屈就能洗涮,聲譽也能回來。”

“說得容易。”葉嘉兒搖頭,“我們怎麼也找不出原因,織造場出的古香緞分明沒有問題,可各處的成衣鋪,古香緞做成的成衣都出瞭問題。”

“也許不是古香緞的原因呢?”薑梨道:“也許是那些成衣鋪的原因。”

“一處還好說,總不會全襄陽的成衣鋪都出問題吧?”葉嘉兒道:“我知道表妹想說什麼,想說葉傢被人陷害,可是葉傢在襄陽雖然算不上官傢,但平日裡也無人敢招惹,誰有這麼大膽子陷害葉傢?有這麼大膽子的人必定身居高位,這麼害我們,圖的又是什麼呢?”

“那襄陽除瞭葉傢以外,還有沒有別的織造場?”薑梨問。

葉嘉兒搖瞭搖頭。

那就不會是生意上的對手瞭。

薑梨嘆氣。二人正說著,葉明輝兄弟三人過來瞭。見葉嘉兒和薑梨正在說話,葉明煜就招呼道:“嘉兒,阿梨!”

“明煜舅舅。”薑梨對他點瞭點頭。

葉明輝看向薑梨,似乎有些猶豫,但終於還是說話瞭,道:“阿梨,前些日子沒讓你見老夫人,是因老夫人身子著實不好。你來襄陽也有半月有餘,老夫人身子漸漸好轉,今日你就與老夫人見上一面吧。”

薑梨驚訝,見一邊的葉明煜目露滿意,這才明白,想來是葉明煜在一邊幫腔,說動瞭這兄弟二人,葉明輝才下定決心讓薑梨見葉老夫人。

倒是一個意外之舉。

其實薑梨並沒有那麼迫切地想見葉老夫人,不過既然提出來瞭,她當然從善如流地答應,便適時地露出一絲高興,道:“太好瞭。”

葉明軒和葉明煜瞧著薑梨,薑梨的開心不似作偽。這些日子以來,雖然他們忙於麗正堂的事,卻也並沒有放松對薑梨的觀察。據服侍薑梨的葉傢丫鬟們說,薑梨這些日子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安靜得很,脾性也溫軟,葉傢兩兄弟漸漸放下心來。

“那現在就走吧。”葉明軒道。

薑梨頷首。


正當幾人要離開的時候,關氏和卓氏匆匆從外面趕來。生意上的事關氏和卓氏管得少,但偌大一個葉府,所有一切上上下下都要打點,關氏和卓氏平日裡也很忙。葉傢很特別,管傢權力並非集中在一人之手,而是由關氏和卓氏共同管傢,看起來她們妯娌關系也相當不錯,否則早就為權爭得不可開交,倘若在薑傢讓季淑然和盧氏共同管傢,薑傢一定早無寧日。

關氏道:“老爺,佟知府派人過來瞭。”

“佟知府?”葉明輝疑惑,“他派人來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關氏顯得有些著急,還沒說完,便見外頭來瞭一隊官差,皆是腰佩長刀,毫無顧忌地直闖前堂,問:“葉大老爺、葉二老爺可在?”

葉明軒道:“在,官爺何事?”

“佟大人請你們走一趟,”為首的官差道:“兩位老爺,請吧。”

“走?去哪?他們犯瞭什麼事?”葉明煜不怕官,立刻站出來道:“為何單單請瞭他們二人,這是唱的哪一出?”

那官差上下打量瞭一下葉明煜,葉明煜穿得如個販夫走卒,身上頗有些江湖氣,也不知那些人認沒認出這是葉三老爺,還是根本就覺得葉明煜無足輕重,隻道:“在下隻是做事的,這些問題還請兩位老爺與佟大人說道。”卻是有些囂張。

薑梨覺得奇怪,以葉傢的傢業,雖然不至於人人忌憚,卻也絕不是任人欺負,作為地方官的所謂的佟知府,完全沒必要對葉傢這麼不客氣。官差向來都是看碟下菜,這種態度,一定是因為佟知府傳遞出瞭葉傢不足為懼的信息。

佟知府為何要這樣,好似有恃無恐似的?

葉明煜還要鬧,被葉明輝伸手攔住。葉明輝是葉傢長子,自來比旁人沉穩一些,對官差拱瞭拱手,道:“既然官爺辦事,我們走一趟就是瞭,還請讓我與傢人吩咐一下。”

他先是看向薑梨,道:“本想帶你看看老夫人,不承想中途出瞭此事。阿梨,隻能讓你再等一等。”

“沒什麼。”薑梨笑道。

他又看向葉明煜,道:“明煜,你不管府上生意,那就護好葉傢就行瞭。麗正堂有什麼事,交給嘉兒和如風處理,此次也是他們姐弟二人一個鍛煉的好機會。至於我和明軒,不要告訴老夫人我們去見佟知府瞭,切記。”

卓氏看向官差:“官爺,這……我大哥和夫君,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這你問我也不知道。”那官差問葉明輝:“葉大老爺,可交待清楚瞭?交待清楚瞭就走吧。”

葉明輝不再說什麼,又稍稍安慰瞭一下關氏和卓氏,讓她們放心,自己和葉明軒很快回來,就和這隊官差離開瞭。


官差們走後,葉傢人都一時無措。

這事來得太突然瞭,誰也沒想到。葉嘉兒喃喃道:“我爹和大伯……他們沒事吧?”

“沒事的。”薑梨安慰她:“明輝舅舅都說瞭,很快就回來。”

“不是的。”葉嘉兒搖頭,“大伯從前從來不會說這些話,更不會交待什麼,今日他卻特意交代麗正堂的事要我和如風來管……他是感覺到瞭自己不會太快歸來……他有這種預感。”

這倒也是,葉明輝後來那番話,話裡的安排,好似已經篤定瞭他暫時不會回到葉傢似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卓氏道:“好端端的,佟知府怎麼會找上門來?”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出瞭什麼事,但派官兵來傢裡接人,怎麼看都不是好事,總不能是佟知府請他們喝茶說話。

“一定是為古香緞的事。”葉如風咬牙,“之前成衣鋪壓著,穿古香緞出事的人也少,但眼下……其他成衣鋪都不再和麗正堂往來,古香緞的事遲早流傳出去,百姓們知道此事,必然不會善罷甘休,知府為瞭安定百姓,定會拿葉傢開刀。”

薑梨這回對葉如風當刮目相看瞭,她以為葉如風頗為孩子氣,容易沖動,又喜怒都表現在臉上,不比葉世傑聰明。眼下看來,葉如風也有個清晰的頭腦,能一眼看得出事情始末。

葉傢孫子輩的三人,並不是平庸之輩。葉世傑才學通達,在做官上頗有天賦;葉嘉兒大方穩重,鎮得住場子;葉如風也還有幾分聰明。葉傢如此,不會落敗,有葉傢做靠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表哥說得不錯。”薑梨道:“我猜測也是因為麗正堂的事。”

葉如風哼瞭一聲。

“不過這位佟知府,是不是叫佟知陽?”

“你怎麼知道?”葉明煜問。薑梨是燕京的小姐,從沒來過襄陽,知道襄陽知府的名字,著實令人意外。

“他有個妹夫,”薑梨笑道:“在燕京城做鐘官令。”

“鐘官令是做什麼的?”葉傢是商戶,對官員的職位品級都不甚清楚。

“是主管鑄錢的。”薑梨解釋。

葉傢人這才明白。葉明煜道:“沒想到你連他妹夫都知道,阿梨,佟知陽不算什麼大官吧?”

“不算。”薑梨笑道:“我在薑傢,難免會聽到一些。”

她在心裡暗暗想著,佟知陽有個妹夫,在燕京城任鐘官令,最重要的是,他這個妹夫是右相手下的人,和李濂走得很近。

可以說,佟知陽也是右相手下的人。


襄陽一處院子裡,屋中有人在說話。

“大人,佟知陽已經動手瞭。”陸璣道。

姬蘅坐在椅子上,正在看卷軸,聞言動作一頓,道瞭一聲:“早瞭點。”

“在下也覺得早瞭點。”陸璣撫摸著胡子,“說是直接沖到瞭葉傢前堂裡抓人,動靜還不小。現在事情也瞞不住瞭,整個襄陽都知道瞭。”

“意料之中。”姬蘅笑瞭一聲:“做給李濂看,動靜不能小。”

“聽說當時薑二小姐也在。”陸璣道:“不過薑二小姐沒動作,這回薑二小姐大概插不上手,計劃不會出什麼亂子瞭。”本來按照常理,薑梨肯定是插不上手,沒辦法力挽狂瀾的,但前後幾次都被薑梨砸瞭場子,陸璣的心裡也不敢太過肯定瞭,薑二小姐可不能用常人視之。

“不一定。”姬蘅一笑,眼波流轉分明,他將手上的卷軸放到一邊,“不能小看她。”

“已經很不敢小看她瞭。”陸璣笑道:“隻是葉傢一事,李濂早已開始籌劃。眼下葉明輝和葉明軒不在,葉傢就是一盤散沙,那個葉明煜起不瞭多大作用。古香緞有問題的事一旦傳瞭出去,麗正堂不保,下一步,葉傢就會被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李傢的機會就來瞭。”

“陸璣,不要把人都當成傻子。”姬蘅輕輕晃著手中的折扇,金絲牡丹隨著他手上的動作盛開流轉,暈染出一大片搖曳的美麗。

“李傢的主意並不是天衣無縫,也未必就沒有人想到。”

“戲沒唱到最後,不敢說精彩。”他笑得溫柔。

《嫡嫁千金(墨雨雲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