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傢都安靜一下。”錢老師在講臺上敲瞭敲黑板,“我說一下啊,大傢把剛發的這張表填一下,這是考前信息,不要出錯。另外明天晚上是考前動員大會,都跟傢長說好瞭,誰傢也不能缺席。要是沒通知到自己爸媽,中考也不用去考瞭。知道瞭麼?”
“知—道—瞭—”一個班的人拉著長音回答。
錢老師收拾瞭課本,囑咐一句:“鐘念慈,你把表格收集好瞭給我送到辦公室。”“嗯好。”念慈答應一聲,低頭問我:“瀛子你怎麼瞭呀?表格填好瞭沒?”
“沒。”我頭也不抬地繼續算題。
關超跨坐在我前面的椅子上,感慨一聲:“就你這架勢是非上九中不可啊,你這不是忘瞭咱倆的六中之約瞭吧?”
“沒忘。”
這倆字說完瞭,我就感覺幾道目光齊刷刷地射來,以藍亦菲方向的最好奇也最不遮掩。
“黃瀛子你不考九中瞭呀?”方明雨從隔壁排叫道,“你幹嗎不去呀?我們都去九中你千嗎不去啊!”“我和郭靖也不一定去呢,我們仨去六中。”關超說:“是吧郭靖?”
“嗯。”郭靖就答瞭一個字。
蔣翼突然站起來,從我桌子上抽走表格,跟念慈說:“我給她填。”“哦行。”念慈答應瞭一聲,目送蔣翼站在課桌邊填表。
我頭昏腦漲地做完一套卷子,抬頭正看見他把表格遞給念慈,“好瞭。”
“我給你檢查檢查。”念慈剛接過,卻被關超一把搶去,緊接著就是一陣杠鈴般的笑聲,“哈哈哈哈哈曾用名,黃瀛子,你還有曾用名呢啊!”
我一下子抬起頭。
“哈哈哈哈哈曾用名黃英姿?!黃英姿是誰,哈哈哈哈哈是哪位大哥?!”關超笑的氣都喘不上來。“蔣翼!”我尖叫。
“叫什麼叫。”“誰讓你寫的?!”
“本來就是啊。”蔣翼照舊的那個“你無理取鬧”臉,“關超你行瞭啊。”“哈哈哈哈哈哈——”一群男生繼續大笑。
“煩死人瞭!”
黃瀛子這輩子最大的秘密就是這個瞭一空軍出身的老黃當日想兒子想瘋瞭,見到女兒都來不及想新名字,戶口就上報瞭。我媽從麻藥裡醒過來,一邊忍著疼一邊罵老黃一邊給我改瞭名字。
這個從來沒叫一天的名字,本來想說申請身份證的時候改過來就行瞭,誰知卻被蔣翼就這麼叫出來?!
我氣得跺腳,抱起卷子,書包都沒收就跑出瞭教室。
怒氣沖沖跑回傢,我橫沖直撞進瞭臥室,把卷子扔在書桌上,剛要坐下就突然肚子一陣疼。耳邊響起蔣大爺昨天那句問候“你不是那個來瞭吧?”
靠,還真讓他說著瞭!
“啊啊啊啊啊!”我大叫一聲。
蔣翼那個混蛋真是越來越煩人瞭!
信誓旦旦的“努力復習”給大姨媽讓瞭路。我埋進瞭被子,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門開瞭,有人進來,隨便把兩個書包放在書桌上,走過來居高臨下到我床邊看瞭一會兒,就又出去瞭。
我心裡生氣,身上又難受,不想搭理他,翻瞭個身又睡瞭。
再醒來的時候,聽見的是客廳的門響,蔣翼說:“叔叔阿姨那我回傢瞭。”緊接著又是門關上的聲音。
我迷迷瞪瞪擰開臺燈,書桌上就一個書包,鬧鐘顯示九點半。“醒瞭?餓瞭吧,菜是熱的。”我媽推門看瞭看,“起來吃飯。”
“哦。”我慢吞吞起瞭床,感覺肚子沒那麼疼瞭,才裹瞭件睡衣出瞭房間。爸媽已經睡瞭,我從廚房盛瞭一碗土豆燉排骨,一碗米飯,端回到自己房間,攤開卷子,邊看邊吃。
房間裡安靜得隻能聽見鐘表滴答,我一道題一道題地做,吃完瞭一碗還沒覺得飽,剛要站起來去盛,突然聽見窗戶響瞭一下。
我拖拉著拖鞋到瞭窗口,深夜空蕩蕩的小花園裡,蔣翼站在石凳上,看到我,招手,口型是:“下來。”
我瞪瞭他一會兒,運瞭運氣,才轉身換瞭衣服拿瞭鑰匙下樓。
夏日的夜晚,星鬥滿天,花草清香,蟲鳴唧唧。我剛出瞭樓門,迎面是一罐冰可樂貼上臉蛋。
“哎呀你真煩死人瞭!”我氣著躲過,打瞭他胳膊一下,轉身要回去,被拽住脖領子,“你行瞭啊,怎麼這兩天脾氣那麼大?”
“用你管?”
我被拎到石凳邊,倆人一起站上去,坐在厚厚的椅背上。“喝不喝可樂?”蔣翼打開易拉罐遞過來。
“不喝。”
“你不是沒來那個麼?”“來瞭呀!”
蔣翼笑得差點從椅背上跌下去,我更生氣瞭,“我回去瞭。”
“行瞭行瞭。”蔣翼抓住我,攤開手掌是鮮亮顏色的糖果,“給你巧克力。”我氣呼呼接過糖果,嘴裡變得甜絲絲的時候,也就消氣瞭。
蔣翼轉頭看著別處,“你真要去六中啊?”
“——我不想自費。”有三個學霸當朋友,又有那麼要強的媽,壓力真的很大,“你們都是自己考上的,就我一個自費,太沒面子瞭。”
“你什麼時候也要面子瞭?”
我揮拳頭要打他,被笑哈哈地躲過去。蔣翼一口喝幹凈可樂,問:“我們都去瞭九中,就你去瞭六中,多沒意思。”
我昨天也說過這話,可是,“還有關超他們呢——”“那能一樣麼?”
“——有什麼不一樣。”蔣翼不說話。
“我還沒跟你們分開上過學呢。”我小聲說瞭一句。
我們這些人,從出生到現在,就沒分開過,見彼此比見自己爸媽的時間都多,要是真分開瞭,真的舍不得。
黃瀛子是沒什麼上進心的小孩,可黃瀛子也是怕孤單的小孩。即將到來的分別,讓我不知所措。蔣翼站起身,揮手把易拉罐扔進遠處的垃圾箱,說瞭一句:“你肯定能考上。”
“你怎麼知道。”我沒精打采。
“我考進全市前二十,走統招,給你騰出來一個名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