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翼爸媽回國,我們兩傢照例就要一日三餐聚在一起。
倆爸爸在廚房做飯,倆媽媽在主臥裡試帶回來的禮物和新買的衣服,我和蔣翼倆人在我的房間裡寫作長。
這樣的生活從我們出生開始就是這樣,仿佛這麼多年都沒變過。
蔣大爺的起床氣終於撒出去瞭,開始做題的時候又恢復瞭平日裡的樣子,懶洋洋窩在我對面的寫字椅裡,手裡寫寫畫畫,神色專註,不發一語。
可我坐不住啊,蜷在轉椅裡來回蠕動,一會兒跑去廚房看看飯好瞭沒有,一會兒起來抱一抱我的猴子玩偶孫悟空,等到換瞭第六支圓珠筆的時候,蔣大爺終於做完瞭一張卷子,按瞭按自動筆,抬頭問瞭句:“你作業都寫完瞭?”
“還差一點。”我剛要起身去拿水果吃,被這人長腿擋住去路,“練習冊拿出來,我看看還有多少。”“那、你吃不吃橘子?”我坐下來眼巴巴問。
“不吃。”這人翻開練習冊,掃瞭一眼:“先做這一道,月考應該要考。”
“——哦。”我扭著身子坐好,趴在寫字臺上剛寫瞭個“答”,電話響起來,蔣叔叔在客廳接起來,喊瞭句:“瀛子,找你的。”
“來啦!”
“用這屋的分機接。”蔣翼還要抬腿攔,被我跳過去。
“不要!”我抓到救命稻草,踢踢踏踏從臥室跑出來,“誰呀?明雨麼?”蔣叔叔笑:“不是哦,是個男孩子。”
身後蔣翼也邁著步子跟出來,頓瞭一下,轉臉問同樣從廚房趕出來的我爸,“黃叔飯好瞭?”我爸沒空理他,舉著炒勺問:“男的?誰啊?郭靖還是莊遠?”
“聽起來都不是。”蔣叔叔邊笑邊看旁邊面無表情的蔣翼。
我爸聲音不小:“告訴他再打電話過來,我就去學校打斷他的腿。”
“哎呀你幹嗎這麼嚇人呀!”我氣得不行,從蔣叔叔手裡奪電話,“誰呀?”“哈哈哈哈哈哈。”爸爸和蔣叔叔笑得前仰後合。
電話裡廖星的聲音發怯:“黃、黃瀛子?”“啊怎麼是你?你怎麼知道我們傢電話?”蔣翼面無表情去瞭廚房。
廖星說:“關超告訴我的。”就知道!
“打電話幹嗎?”我被傢長們調侃正生氣,語氣很沖。
“沒、沒什麼,就是亦菲說校慶的主持串詞要你寫,我們班的節目剛修改瞭,下周一例會,說是要提前跟你說一聲。”
好吧,還算是正事。
“你們改瞭什麼節目?”
“合唱沒變,還是《明天會更好》,原本的相聲不上瞭,換成一個獨舞《胡桃夾子》,一個京劇選段《定軍山》。”
“那知道瞭,周一把演員名單給我吧。”“行,《定軍山》是我唱。”
“你會唱京劇呀?”
“嗯,我小時候在少年宮學的。”
“好厲害,我小時候也在少年宮學過唱歌呀——”我這就要聊天,蔣翼在餐廳喊:“黃瀛子,吃飯瞭。”“啊不說瞭,我吃飯瞭。”
蔣大爺一個命令,我一個動作。
“哎瀛子”廖星似乎還要說什麼,“怎麼?”
“——沒事。”
“那拜拜。”匆匆放下電話,跑進餐廳,桌子上堆疊滿滿的碗盤,我坐在位置上不忘瞭教訓我爸:“你剛才幹嗎嚇唬人?煩不煩人?”
我爸跟我皺鼻子,“就煩人瞭怎麼著?”
蔣翼抬臉看我一眼:“怎麼就算嚇唬他瞭?”“你!”
蔣叔叔跟兩位女士播報:“有男孩子給咱們瀛子打電話。”我媽挑眉:“不是莊遠他們麼?”
“應該是新面孔。”
馮阿姨問蔣翼:“你沒這麼去撩閑別人傢的女孩兒吧?”
我爸轉頭笑呵呵跟蔣翼說:“你要是敢,我也打斷你的腿。”蔣翼埋頭掰螃蟹:“我才沒那個空。”
我爸滿意:“有出息。”
蔣大爺抬頭撇嘴:“黃瀛子一個都夠煩瞭。”
大人們哈哈笑。我氣得在桌子底下踢他,“誰煩呀!?你才煩呢!嫌煩你就走遠點!”這話正說著,蔣翼的小靈通就當著我們的面響起來,顯示三個字“藍亦菲”。
大人們立刻閉嘴。
蔣翼手裡抓著螃蟹,瞥瞭瞥,長腿反過來桌子底下踹我,“你接一下。”我突然就鬧瞭脾氣,“自己有手自己接。”
蔣翼看瞭我一眼,用關節按瞭免提。亦菲的聲音輕柔:“蔣翼?”
“嗯,有事?”
“校慶每個年級還要出一個節目,我想策劃一次交誼舞,你一起來參加吧?”我突然站起身,“我要去上個廁所。”
蔣翼嚇一跳,看著我,嘴上回答:“不行。”亦菲顯然一怔。
蔣翼意識到不太禮貌,加瞭一句:“我不會跳。”“你在哪裡呢?”亦菲問。
“黃瀛子傢。”
“交誼舞咱們小時候都跳過的。”“都忘光瞭,你找別人吧。”
“香港回歸的時候咱們匯報演出很多次,很容易想起來。”“想不起來。還有別的事麼?沒事我吃飯瞭。”
“好吧,那明天學校見面說。”電話掛斷,我立刻坐下來。
蔣翼挑眉毛:“你不去上廁所麼?”
“你管我!”我抓起一隻螃蟹,狠狠地掰開。
大人們面面相覷,倒是蔣翼低頭,突然抖動著肩膀笑起來。
莫名其妙暴躁,又莫名其妙發笑,跟女孩子一樣,男生也真的都好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