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遠沒來得及看自己被劃破的襯衫,緊緊扶起地上酒醉的一個男人,跟還不解氣的女人說瞭一句:“可以瞭,他這會兒不清醒,你說什麼也沒有意義。”
我此刻才發現,女人不年輕瞭,衣著舉止都非常端莊,可是面目卻幾近猙獰絕望。她急促喘氣,又要上前給莊遠扶著的年輕男人一巴掌,卻正好打在莊遠阻擋的手臂上,聲音脆實響亮,緊接著是一道血痕。
女人一驚,莊遠看瞭一眼被手表劃傷的手臂,面無表情問瞭一句:“鬧夠瞭沒有,這麼多人看著,您臉上也過不去吧。”
遠處陸續有穿著西裝的魁梧男人趕來,勸阻拿著手機拍攝的圍觀者刪除視頻,有人到年長女士身邊,試圖勸阻她一起離開。
女人不為所動,緊緊盯著莊遠,冷冷說瞭一句:“我教訓自己的兒子,你倒不必得意。”
年輕男人在莊遠臂彎裡痛苦地幹嘔,似乎很不舒服。他比莊遠還要稍微高挑一些,好在很瘦。
莊遠手上扶著他,看得出很勉強,卻仍舊沒什麼表情,“我沒什麼可得意的,要不是在公眾場合碰見,我也懶得管你們。”
我一怔。
這句話說得非常冷,幾乎是我從不曾見過的莊遠。
他的眼神如常平靜,甚至淡漠,明明是我熟悉的樣子,可我之前從不曾在他的眼神裡讀出過這樣的冰冷。
那些寒意是一直存在著的麼?
年長的女士似乎也被這句話激怒,上前又要動手,莊遠一直扶著的男人卻痛苦地抬起頭,堪堪抓住自己母親的手。
他這一露臉,是一張男人長得清冽甚至涼薄的面孔,看起來莫名很是熟悉。那男人勉強說:“行瞭,我跟你回去,他一個小孩,拿他出什麼氣。”
莊遠聞言,蹙眉撤手。
“他是小孩?他比你能折騰得多瞭!”
我一見突然明白為什麼那男人看著眼熟,他痛苦的樣子和莊遠不悅的時候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女人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怒而離場。
有人上前從莊遠身邊扶起那個年輕男人,並不和莊遠說話,各個面無表情揚長而去。一場熱鬧就此散去,隻剩下莊遠一個人站在原地,手臂上一道血痕。
也許距離有點遠,他顯得莫名消瘦,一瞬間讓我想起瞭煢煢子立四個字。我站在當場沒動,猶豫是否要上前和他說話。
誰知這個人靜靜站瞭片刻,竟然就向我的方向走過來。我從角落裡站出來,迎著他走過去。
男生站定笑笑,“還沒走?”
“被鄒航留下吃飯來著。”我拉起他的袖子,仔細看看胳臂上的血痕,“我陪你去醫院包紮一下吧。”“沒那麼嚴重。”莊遠想要撤回袖子,卻被我抓住。
“那咱們去藥店買個碘伏,消毒還是要的。還有衣服也要換一件。”我想讓他開心點,“你這樣子好像楊過,獨臂白衣大俠。”
莊遠怔瞭一下,雖然疲憊,但似乎是真的笑瞭。我和莊遠在一傢711的櫥窗前坐瞭下來。
他剛剛在隔壁商場買瞭一件新襯衫,此刻左側袖子挽起來,任我處置。
手表是鈍器,傷口不深,但是會非常疼,尤其施暴的人用瞭全力,一道血檁子觸目驚心必。
我一點點用棉簽給他消毒,表情大概太愁苦瞭,反倒要受瞭傷的莊遠來安慰我:“不怎麼疼。”“這麼粗一道口子,怎麼會不疼呢?”我嘟囔一聲,“再怎麼生氣也不能打人。”
“她想打的是莊是,不是我。”莊遠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莊是?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那個醉酒的年輕男人我看著眼熟,不隻是因為長相神態跟莊遠很像,還因為這個人是我們跑文化口的記者不可能不認識的面孔。
這位炙手可熱的藝術傢是寧川的師弟,但是卻更以行事冷僻甚至傲慢著稱。我在查寧川的資料的時候繞不開他,知道瞭很多這位大公子荒誕不經的事情,後來補采相關人物的時候還在美術館見過他。隻是沒想到他和莊遠認識,哎不對,他們都姓莊,長得又那麼像——
莊遠這時候仿佛才意識到跟我說瞭什麼。
看出我的疑惑,他緩緩神,也沒有隱瞞:“他算是我哥哥,同父異母的。打人的那個,是他母親。”我一向愛說話,可此刻突然不知道說什麼。
莊遠雖然從小和我們一起長大,卻幾乎很少說起私事。跟航天城大部分傢世簡單溫馨的小孩子不一樣,莊遠確實是復雜的。
小時候,可心說莊遠是冷的,那時候我還不明白。可是上次距離他的心最近的一次還是在高中,我們從宿管阿姨的監視下跑到舞蹈教室,他說起分別的那些年,其實很想念我們。
再這之前,就是很小的時候,他告訴過我,灌籃高手裡最喜歡三井壽。
除此之外,莊遠的心仿佛隨時會凋謝的植物,總是被阻隔在野獸的玻璃瓶子裡。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看到他這樣的時候,總有點心疼。
倒是莊遠並不在意:“沒什麼,我都習慣瞭。”我不說話。
仿佛為瞭讓我安心,他繼續說瞭一句:“這真不算什麼。”“那什麼才算?”
莊遠一時間有點無措,頓瞭半晌,仿佛為瞭安慰我,解釋道:“你知道的吧,我出生的時候我爸還沒離婚,後來是為瞭給我上戶口才離婚跟我媽結婚的。”
這個人就這樣打開瞭玻璃罩子跟我提起瞭他的傢境。即使是航天城很小的環境,也很少有人瞭解真正的情況。
莊遠淡淡地仿佛說別的人的事情:“雖然離婚瞭,但是我爸和前妻傢族的生意還有人脈是分不開,也不會分的。所以我那時候也經常見到莊是他們。很尷尬吧。更詭異的是,即使後來我爸媽都離婚瞭,可還是免不瞭這種見面。尤其是前幾年,我爸身體突然不好,要求我回美國盡快接手傢裡的生意。我媽是不同意的,不過我還是接瞭。當時整個傢都有點亂,我媽和莊是的母親都不太高興。一個是因為高傲,一個、可能也是因為高傲吧畢竟這件事我比莊是好用太多瞭。”
莊遠把太多黑色的境遇和情緒就這麼輕描淡寫說出來,配合著他受瞭傷的手臂,是猙獰的平靜,甚至有些觸目驚心。
“不過我爸後來恢復得還不錯,我去年開始也漸漸退出來把決策交還給他瞭。所以現在莊是的母親也就是偶爾在我們面前發發脾氣,莊是可能更不好過一點,所以別擔心。”
他仿佛覺得交代清楚瞭,起身揉瞭揉我的頭發,“走吧瀛子,送你回傢。”
他這麼一直隱忍著讓人怎麼不擔心,我急急說:“莊遠,有什麼不開心的,你、你別憋在心裡。”“嗯。”他答應一聲,卻仿佛心不在焉,“沒什麼不開心的,我做這些事其實不為瞭任何人的。”“那、就好。”我不知道還應不應該問下去,萬一他說起來更不開心怎麼辦。
莊遠似乎看出我的為難,垂下眼,嘆口氣,“我說的是真心話。一開始是因為我不接,他們真沒有人能接瞭。我可能確實是覺得不忍心看我爸那樣的人物英雄遲暮,虛張聲勢維護自己的自尊。可是後來發現我是真的擅長做這件事。”
莊遠微微出神,慢慢坦白說:“瀛子,不管我媽怎麼覺得不可思議,我天生就是做這個的,直覺和決策很少出錯,跟我爸、我姑姑他們一模一樣。好處是每個項目都可以很迅速地做到利益最大化,更好的是,沒有什麼情感牽絆,很少有不冷靜的時候,不過壞處也是這個。我這樣的人,恐怕隻適合一個人獨來獨往。”
最後一句說得我莫名聽出瞭一點冰冷。
莊遠自己看自己,仿佛也隔著很遠的距離。
這個內心被層層包裹的人淡淡說:“到現在讓我覺得更難辦的可能是,我做自己擅長的事,好像別人都不怎麼高興。”
“我高興的!”黃瀛子突然說。莊遠一怔,看向我。
“我替你高興。你做你喜歡的事,我就覺得很高興。”我說得很快,很怕詞不達意:“你那麼聰明,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好,如果不做自己喜歡的事多可惜。你不要管他們怎麼想。”
黃瀛子的高興和難過都很直給,不看大人的愛恨情仇,隻看小夥伴開心與否。莊遠做自己喜歡的事,我替他開心。
“我自己現在不能做記者,可是之後還會找機會回去的。咱們都是航天城出來的,傢裡都希望小孩子做科研,可是咱們那麼多同學校友,又有幾個真正子承父業的?莊阿姨喜歡你做科研和你喜歡做商業,你們都沒錯,都不要歉疚。”安慰或者寬心的話都沒有什麼意義,我半認真半開玩笑,“還有,下次要是有誰想打你,我就先去撓她!”
莊遠瞬間失笑:“這麼暴力麼?”
我振振有詞,“俠之大者,該出手時就出手。”我們倆都笑起來。
“是瞭,還有黃大俠罩我。”
我幫他把衣袖整理好,抬頭看他的眼睛,認真說:“莊遠,你去美國那段時間,我們都很擔心你。找不到你,我們也好孤單,想陪著你都沒辦法。”
莊遠半晌沒說話。
他的生活環境太復雜瞭,不是我能解開的謎,也不能真的動武給他出氣,可總能陪著他。就像小時候在樓梯間裡陪他等媽媽下班一樣,這些我還能做得到。
我叮囑:“以後不管什麼事情,都不要自己藏起來瞭。莊遠看著我,怔瞭片刻,然後他說:“嗯,不會瞭。”
畢業之後三年,是我們所有人最忙碌最辛苦,也成長最快的三年。最糟糕和最好的,似乎都是那三年。
我在自傢文化頻道的專欄點擊率一直穩步增長,雖然始終未能重新回去做文化記者,但是也算小有文名,鄒航的飯局是有效的,我之後陸續接到約稿,雖然基本上是時尚或者娛樂媒體,但是能自己做采訪,稿費也很不錯,似乎已經可以忘瞭自己想做文化記者的初衷;
蔣翼每年總會固定回國幾次,10年夏天,終於在國內成立瞭工作室;
明雨研究生畢業留校讀博,同時評瞭講師,帶本科的課程,開始做自己喜歡的課題;
關超竟然成瞭航天城裡新一輩的技術骨幹,年底評語竟然是認真踏實,媳婦兒做老師業餘開設瞭山貨淘寶店,小本生意,但是人氣很高,他們偶爾會在周末來北京;
當然還有更厲害的人,年少有成。
《人間歡喜》之後,鄒航的片酬逐漸穩定,終於在畢業後兩年迎來瞭口碑的爆發,電影海報和廣告投放遍佈大街小巷;
念慈的辦公室從11層小小的格子間升級到瞭56樓寬敞的帶著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國貿夜景的豪華辦公室;
郭靖傢的餐飲事業紅紅火火,遍地開花,開發的速食零食大受歡迎,打入全國的零售市場。他和念慈成瞭我們聚會固定的買單人,鄒航隻偶爾有客串的機會;
莊遠也回歸我們的聚會。他畢業一年後脫離傢族,回到國內入職瞭北京一傢文化投資公司,是圈子裡很有名的項目投資人,我們偶爾會在各式發佈會上見到。
我們就這樣開始平凡普通的大人的生活,不管是做喜歡的事,還是決定去摸索成長的責任。一零年秋天,中秋節前,我和莊遠又一次在鄒航新電影的殺青宴上又碰上。
他來的時候很低調,發佈會進程到一半的時候,那位舔著將軍的大老板上臺講話,我們才互相發現彼此。莊遠從他們的桌子轉過來,坐在我旁邊。
“明雨和念慈都沒來麼?”莊遠問。
“念慈回美國總部瞭,明雨不來媒體多的場合。”我看著這個人越發刀削一般的臉龐,說瞭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很忙?看著比夏天的時候又瘦瞭。”
“嗯。”他點點頭,隨意拿起一個幹果吃,“我也今天才回來,時差還沒倒過來,沒怎麼吃飯。”我想瞭片刻,才問:“那要不要晚上一起去明雨傢裡,她燉瞭排骨湯等我們回去喝。”
莊遠沒回答,笑笑問:“蔣翼也一起去麼?”“蔣翼?”我一怔,“他沒在國內呀。”
莊遠笑起來:“看來某人又要突然襲擊瞭。”
我還沒能追問怎麼回事,手機響起來,竟然是蔣翼國內的電話。
蔣大爺懶洋洋問:“你人在哪呢?我剛落地,餓得前心貼後心,傢裡有沒有飯吃?我一下子沒控制住音量,“你回來瞭怎麼不說一聲?”
周圍的人都看過來。
我慌忙壓低音量,“你怎麼回事?”
那邊是機場的嘈雜的廣播,“你和鄒航不是參加殺青宴麼,難道讓方明雨那個馬路殺手來接機?我還不如打車算瞭。”
我看著莊遠問:“你怎麼知道他回來?”“誰啊?跟誰說話呢?”蔣翼莫名。
莊遠笑著拿過電話:“蔣翼,我們在通盈中心這邊,你直接打車過來接瀛子,咱們正好也說幾句話。”他們倆又說瞭幾句,電話拿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掛掉瞭。
我無語,又問瞭一句:“你怎麼知道他回來?”
莊遠笑瞭笑:“不隻是我,他手裡有個動畫電影項目很有意思,這次回國應該會有很多我的同行等著見他。”
蔣翼畢業之後一直有很有質量的動畫短片出產,又參加很多大片的特效制作,技術過硬,所以在國內也小有名氣。這幾年國內的電影市場復蘇,但是技術跟國外還很有差距,蔣翼和他的團隊早就已經按部就班回國,他是主導也是先遣部隊。
莊遠到現場看來並非給大老板捧場,卻是來堵蔣翼。
宴會結束,鄒航還在跟劇組寒暄,我和莊遠先去瞭停車場,沒多一會兒就看見背著雙肩包扶著行李箱的蔣大爺從電梯裡出來。
我過去蹦起來敲他的頭,“你回來就說一聲嘛。”
蔣翼動作靈活擎住我的手腕拖拽到莊遠的面前,“不是說後天去你們公司聊,怎麼跑這來瞭?”所以這倆人約瞭見面是麼。
莊遠隨意說瞭一句:“正好沒什麼事,也想見見鄒航和瀛子。”蔣翼也隨意問:“那怎麼著?一起去鄒航傢吃排骨還是怎麼的?”
“就不瞭,我晚上還有一個會。你明天倒時差休息一下,後天咱們見面聊。”
蔣翼似乎有點無奈,說瞭一句:“莊遠,你要不別費事瞭,這個項目八字還沒一撇,我也不打算賣,你直接跟你們老板或者你爸說一聲,謝謝他們的好意,但是這個項目我想自己做。”
莊遠頓瞭片刻問:“你想自己做是很好,可這麼大的項目自己做根本不現實。”“我們也沒有那麼著急——”
“你們資金在哪?“找就是瞭。”
“你知道這樣的項目要燒多少錢?”
蔣翼沒說話,莊遠繼續,“我知道你們一直收益不錯,但是你自己也懂這個道理,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裡,所有的錢都投進一個項目劃算麼?為什麼不跟人合作?何況我替你算過瞭,你們的錢根本不夠,勉強制作後期的宣發都會是問題——”
蔣翼揉揉額頭做瞭個暫停的手勢,“行行行,我時差還沒倒過來讓你說得更頭疼瞭。我後天過去總行瞭吧。”
莊遠也就此打住,看瞭一眼在旁邊有點嚇傻瞭的我,笑瞭一下說:“我們不是吵架。”你確定不是?
莊遠也沒多說什麼,一輛豪華的紅色小跑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過來,妝容精致的女人搖下車窗在一旁等著,見他回頭才問:“你自己開車還是跟我一起走?”
“跟您一起走。”
莊遠回身扔瞭一把鑰匙給蔣翼,指著旁邊的一輛白色奧迪說瞭一句:“你那輛老爺車也該保養瞭,這幾天先開這個。”
我看著噴著氣揚長而去的小跑目瞪口呆,半天才想出來最該問的:“剛才那姑娘是誰?“不知道。”蔣翼轉身開瞭奧迪,放好行李說瞭句:“不等鄒航瞭,咱們先回去吃飯。”我倆從明雨傢裡蹭瞭飯就開車回瞭學校旁邊的傢。
蔣翼這幾年回國也很少住酒店瞭,基本都住在這裡。基於我倆從出生到高考有過十八年的同居經驗,倒是不用磨合。
蔣大爺回來就會主動洗衣服做飯擦地倒垃圾,我整理晾幹的衣服洗碗陪他去倒垃圾,順便遛彎,分工明確。蔣翼做菜很有理科生的條理和速率,簡單的兩菜一湯,用工和用料都很精確,味道永遠跟我爸做的一樣,不差毫厘。
不過我倆都忙,大部分的時候其實都在外面吃,因為住得距離不遠,也經常去明雨傢蹭飯,或者四個人約在她學校食堂吃飯。
郭靖基本上會在蔣翼回國的時候來一次北京,除瞭定期來塞滿冰箱也是為瞭親自下廚給我們打牙祭,這時候,滿世界飛的念慈也會抽空回來跟我們團聚;
人湊齊的時候,我們就涮火鍋,最誇張的一次,因為關超兩口人也到北京來,光是羊肉片郭靖就買瞭二十斤。
我們流水席吃瞭一個周末。
當然,更多的時候隻有我們兩個人,就會很安靜,通常是我在傢寫稿,蔣翼也留在傢裡畫畫。
我們就對坐在客廳的窗口旁,我敲擊電腦,他在畫板上描描畫畫。兩個人都累瞭的時候就猜拳,輸的人去泡茶,贏的人準備點心。更多的時候,我耍賴,他就一個人都做瞭。
我盼著這個人回來,就仿佛小時候盼著暑假一樣。可是他其實回來的時間不多。
他外公外婆早就帶著舅舅一傢在國外定居,爸爸這邊除瞭一直眷戀故土的爺爺奶奶退休後住在南方老傢的園子裡,連之前還兩邊跑的姑姑姑父這幾年也很少回來瞭。
長輩肯定都是希望他在國外紮根的,但沒想到的是他這幾年不僅離他們設想的科研路線越來越遠不說,還經常抓不到人。
好在已經小有成就。
我有一次到他們在東三環的工作室去玩,看到手稿墻才知道那麼多的大片的特效都是出自他們的手。隻是賺得多,花得也多。
這一年,蔣翼開始做一個動畫項目,第一筆就投入瞭全部積攢的資金。
在此之前,他們接的都是大制作的片段鏡頭制作,而這次蔣翼回國是想做一個他喜歡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