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蔣翼願意的話。
世界末日後的第一天,聖誕節前兩日的早上,唱片機裡魯賓斯坦彈奏著肖邦圓舞曲,一整個屋子的人聚在寬敞朝陽有大片落地窗的餐廳裡或站或坐。
鄒航安撫瞭剛剛喝瞭奶又睡著的女兒,明雨給大傢煮瞭咖啡,郭靖在廚房,隔兩分鐘就出爐一個軟嫩香甜的舒芙蕾,或者荷包蛋,或者培根火腿,三個煎鍋一個烤箱在他手下有條不紊地變出花樣繁多、熱氣騰騰的好吃的。
所有人圍坐在一起,我小小聲說瞭一句:“我之前以為沈世群未必能搞定這兩傢的事,看來他有別的辦法,其實機會是很好的,雖然要跟北投再次合作——”
聲音越來越越小。
蔣翼平時是很隨和的,總是很好說話,可若是真執拗起來,幾乎也不太可能被改變的。
鄒航咳嗽一聲:“北投和遠海的院線是國內最好的,設施服務最先進,屏幕最多,覆蓋城市最廣。主要是國內發行繞過他們幾乎沒得做瞭,其他零散的屏幕加在一起不夠他們其中一傢的數量——”
仍舊是聲音越來越小。
念慈接陣:“如果現在和北美達成交易,當然收益也還可以,不過一是電影版權被對方壟斷30年,後續開發就沒有任何意義瞭,另外單單從收益上來講,回報率也談不上最好。我簡單測算過,世河這幾年承接的,即使是國內普通影片的宣發回報也可以超過賣給北美的收益。何況這個故事的市場肯定在國內,雖然風險仍在,但是從歷年的數據看不會是更差的選擇。”
念慈的音量倒是始終如一,沒什麼變化。
關超說:“你管什麼風險嘛,你做事什麼時候怕風險的?我們陪著你一起做,怎麼倒讓你束手束腳的?你不要考慮那麼多,隻要做你覺得對的事就行瞭,那肯定是對的。”
關超這種盲目相信蔣翼的樣子,從小到大都沒變過,他說得自信,隻有音量越來越大,小帆笑起來,似乎覺得他這個樣子很可愛。
明雨說:“你們做生意本來也是個分分合合的事,何況莊遠當初的做法雖然偏激,但未必沒有道理,他當初怕的就是今天這種局面,不想你跟大集團鬧僵瞭。所以鬧掰瞭你們都有責任,再說你們也不能總這麼一直僵著——”
我連忙跟著點頭:“既然沈總有這個能力促成合作,你們一起工作的時候也就趁機和好瞭吧。”“好”。
我一怔,看向蔣翼。
“我說好。”蔣翼回看我,他笑起來,眼睛亮亮的:“這算多大的事?你們說一聲就行瞭,做這麼大的陣仗幹什麼?”
所有人笑起來。
蔣翼看向郭靖,是他做決定之前的習慣,也是看向他最大的股東。
“我覺得這樣很好。”郭靖回看他,把火候正好的培根放進烤好的面包裡,走過來放在他面前說:“我都沒意見,就做你想做的事。”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瞭。
鄒航笑:“我們知道商業合作這些事你自己本來就想得開,就是怕你還生莊遠的氣。”
蔣翼懶洋洋用刀叉吃瞭早餐,笑起來,“是生氣,可是親兄弟明算賬,該做事還是要做事。”這個邏輯曲裡拐彎的,所有人卻聽得懂其中的愛恨情仇,不覺笑起來。
我想起來又皺皺鼻子:“你早知道我跟沈世群談過渠道的事,也不跟我說,可真沉得住氣!”蔣翼看著我笑:“我能沉得住氣的事多瞭。”
《雷震子》的發行合同簽得很快。
元旦的時候,我打電話給莊遠,跟他說新年快樂,又問他什麼時候回來。莊遠笑笑,說:“我回瞭美國,跟傢人過聖誕,也許要春節後再回國瞭。”“哎?”
我想問他是不是知道北投會參與雷震子的發行,可到底也沒問出來。隻說瞭一句:“那等你回來咱們聚。”
“嗯,不要太忙瞭,多休息。”
這話是白說的,我這一忙就直接忙過瞭春節。
《零下273》逆勢大爆,口碑票房,力壓賀歲檔其他影片,排片直到春節檔上瞭世河的年度大片,竟然還始終保持著不錯的觀影人數。
我年終獎拿得缽滿盆滿,可是根本沒時間花。
年後剛上班就要準備樂山峰新電影在各國電影節的亮相,還有申申參與的國際大片國內排片和各路宣傳,最重要的是《雷震子》的宣發已經被提上日程。
《雷震子》的第一隻預告片在網上一放出就成瞭文娛頭條。
在鄒航、申申一眾明星的帶動下,媒體和自媒體幾乎一面倒的好評,觀望的路人紛紛表示期待,剛剛上線的豆瓣評分一路飆升。
我和蔣翼每天都忙於準備各種物料的準備和分發。我在公司,他在自己的工作室,雖然相隔不遠,可也仿佛是在異地戀。
既然晚上都有可能通宵,於是我倆說定瞭一起中飯。
中午的時候,不論多忙,我們都會從各自的公司步行到路程中間的商場一起吃午飯。
好玩的是當初蔣翼剛回國的時候,我們吃日料的那傢小店,正好就是那個商場的底商,所以那裡成瞭我倆單獨的食堂。
中午的時候,潔凈熱鬧的小店,我們頭對著頭,或者肩挨著肩,點一碗蕎麥面或者鰻魚飯,飯後剪刀石頭佈,他贏瞭就結賬走人,我贏瞭就再吃一個冰激凌。忙忙碌碌卻看得見目標的生活裡,一食一餐的相聚都那麼快樂。
直到四月下旬的時候,快到中午的時候,我剛要給蔣翼發微信問要不要現在出去吃飯,手機突然響起來。
陌生號碼,來自杭州。杭州。
我頓瞭頓,心裡莫名有一絲預感。然後飛快接瞭起來。
那邊是幾乎七年沒有聽到過的聲音。
亦菲說:“瀛子麼?我在想你會不會換瞭號碼。”
沒有,我一直都沒有換過,我很怕有誰回來,會找不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