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新來到紅陽火車站小廣場,下意識地巡視四周,定瞭定神。一個老太太朝汪新走瞭過來,乞求說:“小夥子,我的錢讓人偷走瞭,餓得實在受不瞭,給點吃的吧。”汪新從包裡掏出一個燒餅和兩個雞蛋遞過去說:“大娘,拿著吧。”老太太接過雞蛋裝進口袋裡,吃著燒餅說:“雞蛋呀!這真是天上掉瞭個大餡
餅啊。”
老太太那雙眼睛很毒,瞅出汪新是個閱歷尚淺的雛鳥,說道:“小夥子,你好人做到底,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呀?”汪新忙說:“大娘您說。”“我病瞭,想去醫院看看,可錢沒瞭,這病也看不成瞭。”“那就回傢取錢呀?”“我是外地來的,錢丟瞭,買不瞭車票,回不去瞭!唉,再說瞭,傢裡的錢全拿出來瞭,也沒錢瞭。”
老太太說著抹起瞭眼淚,一副傷心至極的樣子。汪新看不得這樣的情景,他問:“大娘,我這也沒多少錢,要不給您三塊吧,您先把病看瞭。”汪新說著,掏出五塊錢,抽出三個一塊的,遞給老太太。老太太感激地說:“我是碰上活菩薩瞭,小夥子,你讓我咋感謝你呀!”“不用謝,看病要緊,快去吧。”“對瞭,你知道去醫院怎麼坐車嗎?”“我也是剛到這兒,不清楚。”“坐車還得買票,也不知道這錢夠不夠看病瞭。”
老太太說著,又抹瞭一把眼淚,汪新猶豫片刻說:“大娘,要不這兩塊錢,您也拿著吧。”“這可不行,全拿走瞭,你不是也沒錢瞭嘛。”“拿著吧,我這兒還有呢。”老太太碎碎念念地說:“小夥子,我一個老太太沒念過書,不會說話,我就盼著你能安安穩穩的,好人有好報吧。”
汪新背著被褥卷、提著一個大包來到紅陽站公安派出所,就見一個警察從裡面匆匆走瞭出來,他連忙上前打招呼:“你好,我是汪新,請問所長在嗎?”那警察瞅瞭他一眼,說:“不知道。”汪新感覺氣氛有點不對,沒有熱乎氣兒。
派出所的所長姓楊,汪新找他報到時,他正在埋頭批改文件,對汪新的問候充耳不聞。汪新隻得站著等候,過瞭好一會兒,楊所長整完文件塞進工作包,站起身想要出門。汪新趕緊把自己的牛皮紙文件袋放在桌上,說:“楊所長,我是汪新,來報到。”楊所長淡淡地說:“你去找小林子,林建軍同志,他知道你住哪兒,我要去開會瞭。”
楊所長說完,走出瞭辦公室,汪新無奈地跟瞭出去,問:“所長,我主要負責什麼工作呀?”楊所長邊走邊說:“先去廣場巡邏吧。”“那每天巡邏多久啊?”“從上班到下班,當然晚上趕上值班,也得去。”
兩個人邊走邊談,說著就來到瞭前廳,汪新接著問:“所長,我的辦公桌在哪?”楊所長說:“都坐滿瞭。再說瞭,你主要是巡邏,外面的活兒,也用不
上桌。”
楊所長的話像一盆涼水,將汪新澆瞭一個透心涼。既來之則安之,他一個從輕發落的小警察還指望人傢笑臉相迎嗎?這樣一想,汪新心情就平復瞭。他在林建軍的帶領下,走進自己的宿舍,將被褥和大包放在床鋪上。
宿舍的窗戶朝向廣場,汪新在窗口站瞭一會兒,望著廣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轉回身問林建軍:“林哥,你來這幾年瞭?”林建軍感慨地說:“三年嘍。”“剛來派出所的同志,都得先去廣場巡邏嗎?”“我一來就做瞭內勤,沒巡邏過。”
汪新好奇地問:“那所長怎麼讓我去?”林建軍笑瞭笑,說:“不知道,可能是你比較有經驗吧。”“他怎麼知道我有經驗?”“我猜的。”“你猜得沒錯,我辦的案子多瞭去瞭。大案小案,什麼樣的都有,不停嘴兒講一年都講不完。”
聽汪新這麼說,林建軍笑瞭笑,汪新說:“看這意思是不信瞭?”林建軍忙說:“沒有,你趕緊吃飯去吧。”“我包裡還有兩個雞蛋,墊墊底吧。”汪新說著,就去包裡掏雞蛋,他突然想起來,雞蛋給瞭廣場上那個乞討的大娘。
汪新把事情經過告訴瞭林建軍,林建軍說,估計他是被騙瞭。汪新搖搖頭,怎麼可能呢,就他那眼力,一個老太太能騙得瞭他嗎?林建軍也不多說,笑笑說,希望如此吧。
窗外黑漆漆的,汪新站在窗前陷入沉思。
自從汪新離開後,馬魁總覺得身邊缺少瞭什麼,日子沒滋沒味的。跟隨在馬魁身邊的小胡,總能不經意地聽到,師傅喊他“小汪”。
夜色如墨,寂靜無聲。馬魁遲遲不能入睡,坐在桌前喝起小酒。王素芳溫柔地陪在他身旁,一邊織毛衣一邊輕聲說:“這幾天挺消停啊,你那個新徒弟小胡挺得力?”馬魁點點頭說:“比那個臭小子強多瞭。”“那你終於可以省省心瞭,看你怎麼不太高興呢?”“哪兒看出來的?”“說不好,就是看你挺悶的,不會是想小汪瞭吧?”“胡說八道,我想誰也想不起他來呀。”
馬魁說著,自顧自端起酒杯喝瞭一口,酒入喉,難消愁。
秋風緊,落葉飄飛。
正在廣場巡邏的汪新,看著同事帶著抓到的嫌犯從身邊走過,他的眼裡滿是羨慕與渴望。
實在是有些受夠瞭這枯燥的巡邏,汪新的心裡癢啊,他實在憋不住瞭,就去瞭所長辦公室。一見到楊所長,汪新直截瞭當地說:“所長,這段日子,我按照您的要求,天天在廣場溜達。”
從汪新進來,楊所長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他坐在桌前,看著文件,聽到汪新這麼說,眉頭一皺:“溜達?”“是巡邏,天天巡邏,對廣場已經非常熟悉瞭,我想申請去嘗試一下其他的工作。”聽到楊所長反問,汪新立即領會瞭話不對味兒,趕緊糾正說。
“做內勤?”楊所長抬起頭來,斜眼看著汪新。“所長,您是不瞭解我,我這人閑不住,是哪裡艱苦去哪裡,哪裡危險去哪裡!我是警校畢業的,畢業成績全校第一,尤其擅長射擊、擒拿、偵查!”汪新解釋道。“學校裡學的那點東西,都是紙上談兵,不管大用。”楊所長不以為然地說。“我上班後,辦瞭不少案子,偷竊、搶劫、拐賣,什麼樣的都有,是又動刀又動槍的,也積累瞭很多經驗。”汪新據理力爭。“那就再接著積累經驗,把眼前這小廣場轉明白瞭再說吧!”楊所長根本不理會汪新。“所長,我是寧陽出來的,見過世面,怎麼就知道我經驗不足,幹不瞭呢?是騾子是馬,放出去遛遛才知道。”汪新仍然軟磨硬泡。“那就去廣場遛吧!”楊所長說罷,很不耐煩地擺手讓他出去,汪新自覺無趣,悻悻地走瞭。
汪新的心情別提多鬱悶瞭,他無精打采地在廣場上繼續巡邏。實在覺得走來走去無聊瞭,便走到墻邊,身子靠在墻上,百無聊賴地活動著腿腳。這時,背後傳來洪亮的聲音:“累瞭?”
汪新回頭一看是楊所長,立刻說:“所長好,我不累!”“不累咋歇上瞭?”楊所長上下打量著汪新說。“沒歇,站一會兒。”汪新擠出笑臉。“我明明看你靠著呢。”楊所長滿臉嚴肅地說。“鞋裡有石子兒,尋思倒倒。”汪新賠著笑臉解釋道。“看來你是長瞭兩條富貴腿呀,累瞭就回去躺著吧!”楊所長說完,轉身就走。
看著楊所長走遠,汪新垂著腦袋,嘴裡叨叨著:“走瞭大半天,剛靠一下,就被逮住瞭,我的命好苦啊!”抱怨歸抱怨,汪新可真不是楊所長說的“富貴腿”,他繼續巡邏著,在廣場上的人群裡穿梭。走著走著,忽然站住身,他看到前方不遠處,那個曾經找他要錢看病的老太太,正在跟一個路人說著什麼。
就在那個路人掏出錢,準備遞給老太太的時候,汪新大步上前一把攔住:“同志,我是警察,請問這位大娘跟你說什麼瞭?”“她說她的錢被人偷瞭,沒錢去醫院看病瞭。”路人指著老太太說道。“你趕緊走吧!這事兒我來處理。”打發走路人,汪新望向老太太,老太太也正打量著他:“瞅你眼熟啊!”“不用眼熟,說說吧,騙瞭多少錢瞭?”“一個燒餅兩個雞蛋,五塊錢。”老太太撇著嘴說道。汪新一聽,簡直想笑,這老太太果真精明,隻聽她接著說:“小夥子,你這打扮得像模像樣的,衣服哪裡弄的?做得真真的!”“本來就是真的!”汪新自豪地說。聽到汪新這麼說,老太太笑得嘎嘎的:“別耍大娘瞭,你要是警察,還能讓大娘晃瞭眼嗎?早知道咱倆是一路人,我也不能要你的錢,這回算認識瞭,往後咱們得互相幫襯點。”聽完老太太這番話,汪新終於明白,原來她把自己也當成招搖撞騙的同行瞭,他出門前照過鏡子,真想不通自己哪一點讓老太太誤會瞭。不過,此時此刻,他可沒閑心和老太太掰扯。
汪新掏出手銬,老太太一看,咋呼著說:“你這傢夥什弄得還挺全呀!”“少說廢話,伸手!”“小夥子,你真是警察呀?”見汪新一臉嚴肅不說話,老太太慌瞭,開始抹眼淚:“我一個老太太,你抓我幹啥呀!你要是把我抓走瞭,那我孫子誰管呀?他沒爸沒媽,全靠我一個人養著呢,我走瞭,他就得餓死啊!”“收起你這套吧,我上瞭一回當,還能再上當嗎?那我不成傻子瞭!”“我沒騙你,要不你跟我走,去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不是在外地嗎?我怎麼跟你去呀?”“那是編瞎話,我是本地人。”“沒一句真話!”“孫子是真的,真真的!就為瞭養他,我才出來騙錢的。”“我今天就不信這個邪瞭,走!”汪新是一個執著的人,聽老太太說得那麼可憐,加上已經歷過一次上當受騙,他決定親自去驗證真偽。
汪新跟著老太太,來到瞭一個胡同,胡同的角落裡,支著一個破帳篷。老太太站在帳篷外,朝裡喊:“孫子,你在裡面嗎?”汪新探頭朝帳篷望去,帳篷裡除瞭堆著些破被子和墊子外,根本沒有孩子的身影。老太太本來就渾濁的眼睛,更渾濁不清瞭:“我孫子哪兒去瞭?”“問我呢?”汪新沒好氣地說。“估摸跑出去玩瞭。”“大娘,你可真行,又把我騙這來瞭。”“沒騙你,我真有孫子。”“什麼也別說瞭,跟我走吧。”老太太一聽,一頭鉆進帳篷裡,怎麼著也不出來。
汪新望著老太太耍無賴,正琢磨著要采取什麼措施時,隻見一個八歲左右的男孩子走瞭過來,看到汪新,孩子一臉茫然。“小孩,這是你的傢嗎?”汪新和藹地問道。這孩子名叫魯鐵蛋,聽到汪新這麼問,又看到汪新是警察叔叔,乖巧地點瞭點頭。這時,老太太沖過來抱住魯鐵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大孫子,你可回來瞭,急死奶奶瞭!”然後又轉過身,抬頭對汪新說:“小夥子,你都看見瞭吧,我沒騙你。要不是為瞭養這孩子,我這個年歲瞭,能出去丟人嗎?我是實在沒辦法瞭呀!”看著眼前的祖孫倆,汪新的心一下子軟瞭,他從兜裡掏出一沓糧票:“大娘,這點糧票您拿著,別讓孩子餓著。”“小夥子,我知道你是個好心人,你又給錢又給糧票的,我這心裡過意不去呀!”“拿著吧!”汪新說著,就把糧票塞進老太太手裡,轉身走瞭。
魯鐵蛋緊咬著嘴唇,皺著眉頭望著汪新的背影,眼神茫然無助。
汪新回到宿舍,把老太太的事兒說給林建軍聽。林建軍坐在床上聽完汪新的講述,嘆瞭口氣:“汪新,你不會又被騙瞭吧?”“我特意去看瞭,人傢孫子擺在那呢,假不瞭。”“又搭錢又搭糧票的,時間久瞭,你不得喝西北風去呀。”“沒辦法,誰讓又碰上瞭呢,那傢人太可憐瞭,能幫就幫一把吧!”“但願好心有好報吧!”“你還不信?”“我上趟茅房。”“早晚得讓你們看看汪小爺的本事!”
見林建軍走開瞭,汪新躺下身,閉上眼睛,片刻後他睜開眼睛,像是想起瞭什麼。汪新腦海裡不斷閃現著關於上一次丟孩子的事情,因為他的粗心大意,差一點造成瞭難以挽回的結局。雖然後來找到瞭孩子,但是人販子至今下落不明。他忽然想起瞭在老太太帳篷處見魯鐵蛋的場景,感覺好像漏掉瞭什麼。警察的直覺讓他猛地坐瞭起來,穿好衣服,顧不上和林建軍打招呼,急匆匆地朝那條胡同奔去。
待汪新滿頭大汗地趕到,卻發現原來的破帳篷像原地消失瞭一樣。汪新一下子證實瞭自己的直覺,瘋瞭似的開始以小胡同為中心,四處尋找著老太太和小男孩的身影。但是,即使他將小胡同的周邊翻瞭個遍,依然沒找到兩人的蛛絲
馬跡。
夜風,有點冷。汪新蹲在冷風中,懊悔不已。
第二天一早,汪新就把此事向楊所長作瞭匯報。楊所長盯著汪新問:“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小孩可能是拐來的?”“目前還不能確定,但是兩人的關系很可疑,要不他們怎麼能轉眼就搬走瞭呢?一定是怕我再找上門去。”“話說找個人哪那麼容易啊,你要是早能問清楚多好,怎麼這點警覺性都沒有呢?你可是寧陽來的呀,就這點能力嗎?”“所長,我的錯我認,也願意接受處分。但是,目前最重要的,得趕緊派人找到那個孩子。”“我會聯系地方派出所幫忙尋找,你去忙你的工作吧。”汪新一聽,急瞭:“這是我的案子,我也得去。”“你去瞭,廣場那邊咋辦?”“不就是巡邏嗎?還非我不可嗎?”“還別說,少瞭你,真就湊不夠人手瞭,趕緊去吧!”汪新還想反駁,怎料楊所長把手一揮,命令道:“別說瞭,巡邏去!”汪新咧瞭咧嘴,隻好垂頭喪氣地來到廣場上,在南來北往的人群中,東遊西蕩。
突然,一個石子兒打在汪新的警帽上,他回身看去,空無一人。他站在原地待瞭一會兒,然後繼續往前走著,剛走沒幾步,又一個石子兒打在他的後背上。他立即回頭,居然看到瞭魯鐵蛋,在不遠處的一棵樹後正探頭看著他。汪新立即快步向魯鐵蛋走去,魯鐵蛋一看汪新朝他走來,立刻轉身就跑,汪新緊跟著他,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魯鐵蛋終於停瞭下來。魯鐵蛋怯生生地望著汪新,汪新問他:“你和你奶奶去哪裡瞭?我正找你們呢!”“那人不是我奶奶!警察叔叔,我想回傢,你能送我回傢嗎?”魯鐵蛋顫抖著小聲對汪新說道。“孩子,你別著急,跟叔叔說清楚,你住在哪兒,叔叔一定把你送回傢。”汪新說著,慢慢走到鐵蛋身邊,他蹲下身,摟過魯鐵蛋安慰道:“別害怕,有叔叔在,沒人敢欺負你!”被汪新抱住的魯鐵蛋,感覺有瞭保護,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當汪新牽著魯鐵蛋的手,把他帶到所長辦公室時,楊所長眼裡閃過一絲絲驚訝。“所長,我都問清楚瞭,這小孩叫魯鐵蛋,傢住寶塔鎮,半年前他爹媽相繼過世,老太太就帶著這孩子,白天他們分頭行動,老太太去騙錢,鐵蛋去乞討。”楊所長看著魯鐵蛋,撫瞭撫他的頭,溫和地笑著問:“孩子,你怎麼不找警察叔叔呢?”“我不敢找,奶奶說我爹媽都死瞭,要是她也被警察抓瞭,到時候我就沒人管瞭,會餓死的。”“那你為啥找這個叔叔來瞭?”“這個叔叔給奶奶錢,還有糧票,說要讓我吃飽,我覺得他是個好人。”聽魯鐵蛋這麼誇自己,汪新的臉唰的一下紅瞭,他不好意思地沖楊所長說:“我是被那個老太太給騙瞭。”“你這也算歪打正著啊!案子管到底,把孩子送回傢去吧!”“沒問題,隻是那個老太太怎麼處理?”“得先調查清楚,這孩子到底是老太太拐的,還是領養的?然後視情況而定。”汪新點瞭點頭,心裡不覺有點自豪起來,這是他到紅陽站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不過,一想到接下來他還要面對廣場巡邏,就又有點打不起精神瞭。
回到宿舍的時候,林建軍正靠在床上看書,一看到汪新,他興奮地說:“破瞭案立瞭功,咋還不高興啊?”“哪看出不高興瞭?”汪新反問道。“臉色。”林建軍指瞭指他的臉。“立功有啥用,還是得去巡邏嘛。”“巡邏不好嗎?”“從早巡到晚,這活是個人都能幹。”“也不是吧,總得腿腳好的人才行。”“出去抓犯人破案子,多危險啊,又沒日沒夜的,領導這是偏向你呢。”“拉倒吧,穿著這身警服,卻不能跟犯罪分子面對面地硬碰硬,有意思嗎?多虧得慌呀。”“讓你這麼一說,我更虧得慌瞭。對瞭,你不是跟那個老太太,面對面地過瞭好幾招瞭嗎?這也算硬碰硬啊!小汪,你才來幾天呀,別著急,總會有機會的。”“但願吧!”兩人邊聊著,汪新邊給自己打好瞭洗腳水。泡腳的時候,他還想著怎麼做才能對得起自己身上的這身警服。
行駛的列車上,一個嫌犯戴著手銬,被馬魁和小胡押著,進瞭餐車。
“你先帶他做筆錄,我上趟廁所。”馬魁交代小胡說。馬魁走瞭,小胡坐瞭下來,從工作包裡拿出紙筆,放在桌上。他望著站在一旁的嫌犯,嫌犯也正看著他。兩人對看瞭一會兒,嫌犯移開目光向四周看瞭看,沉思片刻,對小胡說:“警察同志,這銬子太緊瞭,都勒得過血瞭,麻煩給我松松。”小胡看瞭一眼嫌犯的手銬,覺得確實勒得太緊瞭,他嘴裡嘀咕著:“剛才也沒這麼緊呀?”“誰知道咋弄的呢,松兩扣。”嫌犯嘟囔著說。
小胡掏出鑰匙,嫌犯的小眼珠滴溜溜地在他的鑰匙上打轉,他剛要松手銬,就聽到馬魁大喝一聲:“你要幹什麼!”小胡被嚇得一哆嗦,這時馬魁已經走到他跟前,他小心翼翼地說:“他說他手銬太緊瞭。”馬魁的眼睛緊盯著嫌犯,嫌犯被他盯得不自在,假裝鎮定地說:“你瞅我幹啥?瞅銬子。”“小子,你自己把手銬弄緊瞭,想打開逃走是吧?”“這麼多人呢,我往哪兒跑呀。就算我想跑,也打不開手銬呀。”“你是打不開,可你知道鑰匙在哪兒瞭。下一步,打算襲警搶鑰匙是吧?”“你可冤枉死我瞭,我哪兒有那個膽子呀!”“少跟我玩這套,就你這號的,我見得多瞭!”“你嘴大我嘴小,你說啥就是啥吧。”“我還告訴你,你小子身上一定背著更大的案子!”馬魁的話音一落,嫌犯的身軀不經意地一抖。
待嫌犯交代完,小胡滿臉欽佩地看著馬魁:“真沒想到,那小子還背著半條人命呢!”“他要就是偷瞭點錢,不至於冒這個險。”“師傅,得虧您回來瞭,要不我犯大錯瞭!”“下回註意就是瞭!”“師傅,您不生我氣瞭?”“沒事瞭,去忙吧!”馬魁擺瞭擺手,小胡走開瞭。望著小胡的背影,馬魁腦海裡莫名出現瞭汪新的身影,仿佛聽到瞭他喊師傅的聲音。
結束瞭列車上的案件,馬魁回到鐵路大院,剛一進大院的門,就見兒子馬健獨自在院子裡玩兒。馬魁滿心歡喜地緊走兩步,上前一把抱起兒子,捏瞭捏他的小鼻子:“這是想上街呀!慢點,別摔著。”馬魁說著,不經意地看瞭看四周,發現在離大院不遠處的角落,有人正偷窺般地往院裡張望。身為警察的馬魁心裡一驚,抱著馬健往傢走。
一進傢門,見妻子王素芳坐在桌前正擇韭菜,看到馬魁回來瞭,心疼地說:“他都會走瞭,不用總抱著瞭。”馬魁放下馬健,黑著臉一聲不吭地在桌前坐下。王素芳察覺到他臉色不對,問道:“這臉子,又是給誰看呢?馬健惹你瞭?”“往後,出瞭咱傢門,得盯住這孩子。”“這不一直盯著嗎?”“就是在院裡,也不能放松。”“院裡怕什麼?”“這小子越走越快,不好看瞭唄!還有,別讓燕子單獨帶他出去。”“讓你說得怪嚇人的。”“有備無患。”“對瞭,晚上我包點餃子,給沈大夫送一盤去。”“瞅著點人,別讓大傢挑出理來。”“我倒是想挨傢挨戶地感謝一圈,可也送不起呀!”“日子長著,慢慢來吧!”馬魁臉上的神色緩和瞭些,他一邊說一邊嫻熟地幫妻子擇著韭菜。
王素芳點瞭點頭,望著丈夫風塵仆仆的臉上日漸增添的皺紋,不覺鼻子有點發酸,眼淚差點流瞭下來。她知道馬魁就是心眼子軟的實在人,除瞭不會哄人說好聽的話,遇上什麼事兒都掛在臉上外,無論是工作上還是傢裡的事兒,他都是把責任當命一樣扛在自己身上,從來都沒有過一句怨言。
紅陽火車站的廣場內,汪新正在巡邏,一位乘客著急忙慌地來找他報警。
根據乘客回憶,就在這個廣場上,他需要換一塊一塊的零錢。這時一個小夥子說他就能破零錢,他給瞭那個小夥子十塊錢,當他接過小夥子遞過來的一沓一塊錢時,當著那個小夥子面數完發現少瞭一塊,小夥子隻好接過去自己數瞭一遍,發現是少瞭一塊。於是,小夥子補瞭他一塊錢,連剛剛的九塊錢一起遞給瞭他。令他想不到的是,就在他要買東西的時候,那十塊零錢竟然變成七塊瞭,他百思不解,感覺自己被那個小夥子給偷瞭。
聽完乘客的講述,汪新問:“同志,你不是看著他點的錢嗎?”“是呀,我看得清清楚楚,可到頭來少瞭三塊,這是咋回事啊!”“你再翻翻兜,看是不是把錢落兜裡瞭。”“我都快把兜翻破瞭,確實隻有七塊錢!”“能不能是你把錢弄丟瞭?”“那十塊錢卷在一起,要丟不是全丟瞭,還能剩下嗎?”“同志,憑你說的這些,不能證明你的錢是被別人偷走的。”“那我的錢哪兒去瞭?就是被他偷走瞭!怎麼,你不想管嗎?”“我不是不管,是證據不足。”“你是警察,你得給我找證據去!”乘客說道。“要不這樣,你跟我去做個筆錄吧!”“我的錢能找回來嗎?”“我再說一遍,沒有人能證明你的錢是被別人偷走的,所以還不能確定能不能找回來。”“那我做筆錄還有啥用?”“萬一你說的那人案發被我們抓住瞭,又承認偷瞭你的錢,這樣你就有可能挽回損失瞭。”“算瞭,那說不定得猴年馬月瞭,我還得趕車呢!”乘客說完,氣憤地瞪瞭汪新一眼走瞭。汪新望著乘客離開的背影,搖瞭搖頭,腦子裡卻反復想著乘客剛剛跟他說的話。
下班回到宿舍,汪新一邊吃著盒飯,一邊把這件事講給林建軍聽,順便問他:“你有沒有聽說過,這錢越點越少的案子啊?”“錢越點越少?我還真沒聽說過。”“就是說那個乘客的錢還是被偷瞭唄?”“有這個可能,但也不排除他自己把錢弄丟瞭。”“那錢咋會越點越少呢?點錢、換錢,問題能出在哪兒呢?”“那我就不知道瞭,總之,這類案子老難整瞭,你明知道人傢耍把戲,也不能抓人傢,因為沒證據。”“那也不能就看著他們禍害人呀?”“除非你能當場抓住他們,要不他們能騙到你身上來,讓你抓個準兒。”“咱倆穿著警服天天在廣場上晃,他們都認識,早離咱倆遠遠的瞭,咱所裡有生臉嗎?”“就這麼幾號人,誰不認識?就差把‘警察’倆字刻腦門上瞭,算瞭,別琢磨瞭,好好吃飯吧!”
熙熙攘攘的廣場上,正在巡邏中的汪新看瞭看時間,快到下班的點瞭。當他抬起頭,不經意地看到瞭在火車站供銷社門口,一個身著黑灰色上衣的男子正跟一些從供銷社進出的乘客打聽著什麼,行跡有些可疑。汪新裝作若無其事地在供銷社門口不遠處巡邏,當一個乘客朝那男子掏出錢交換時,他一下子就明白瞭,這應該就是上次那個乘客說的換錢人。他想看清男子究竟耍的什麼手段,就在這時,他的警帽帽簷突然掉瞭下來,擋住瞭眼睛。等他整理好帽簷,發現換錢的乘客已經無影無蹤,隻剩下那個男子在供銷社門口晃蕩。汪新緊盯著那個男子,突然傳來馬燕的聲音:“你看什麼呢?”“半道殺出個程咬金,壞瞭我的大事!”汪新收回盯著那男子的視線,有些責備地對馬燕說道。
下班後,馬燕跟著汪新來到他的宿舍,她環顧四周笑著對汪新說:“弄得還挺幹凈呢!”“我是警察,整理內務,這是基本功。”汪新頗有些自豪地說。“那我爸的被子,怎麼沒疊得這麼整齊呢?”“回去跟你爸好好講講,讓他向我學習。”“等說完瞭,他就找你來瞭。”“那還是別說瞭,這是我的床,坐吧!”馬燕興高采烈地坐在汪新床上,汪新望著她古靈精怪的樣子,問道:“你咋來瞭?”“這地兒是你傢的呀,我不能來嗎?”“你爸知道嗎?”“幹嗎啥事都得讓他知道!”“你不好好看櫃臺,跑這幹啥來瞭?”“出差!”“你出啥差?”“我就不能來這上點貨呀?”“你一個寧陽國營第一商店大售貨員,跑到紅陽上貨來瞭?瞎話都不會編。”“不信拉倒!”
倆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笑鬧時,林建軍端著兩個飯盒從外走瞭進來:“汪新,飯我幫你取回來瞭。”他話剛說完,就看到瞭馬燕,猛地一愣。
汪新趕忙向林建軍介紹:“林哥,這是我同學,馬燕。”汪新話音一落,林建軍恍然大悟般地向馬燕打招呼,馬燕也沒跟他客氣,跟著汪新稱呼,一句一個林哥,熱情十足。林建軍看著倆人的神情,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兒,自己可不能在這兒當電燈泡,於是對他倆說:“那你們慢慢嘮,我去隔壁吃。”“別呀!都不是外人,沒事兒。”汪新阻止說。
馬燕也趕緊從佈兜裡拿出一個飯盒,放在桌上,打開後對林建軍說:“我還帶吃的過來瞭,咱們一塊吃吧!”“傢燜魚!”汪新看著馬燕打開的飯盒道。“喜歡吃吧?”馬燕望著汪新,滿眼的期待。還沒等汪新說話,林建軍樂呵呵地沖馬燕說:“真香。”“我自己做的。”馬燕標榜道。“今天有口福瞭。”林建軍說著,不停地往自己嘴裡扒拉,又看看汪新,見他隻扒拉自己飯盒裡的飯,沒怎麼吃魚,林建軍對他說:“這魚燉得不錯呀!汪新,你咋不吃魚呢?”“刺多,怕卡著。”汪新頭也沒抬。“這魚刺不多,都是大刺。”林建軍繼續說道。“那你多吃點。”
馬燕看得出來,汪新在鬧脾氣,她瞅瞭他一眼,對林建軍說:“林哥,你多吃點,別剩。”“小馬,你這手藝真不錯。”“這才哪兒到哪兒,我會的多著呢,下回,再給你們做個熏雞架。”“我最愛這口兒瞭,往後,你可以隨時來我們這施展廚藝,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林建軍說著,像是想起瞭什麼,他猛地一拍腦袋,說:“哦,對瞭,我那還有我媽醃的辣疙瘩,你們等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