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左右為難

方濤會意,大喘一口氣。在開出租這個問題上,傢歡獲勝。

“試試。”傢歡提議。

打開車門,方濤坐進駕駛艙。傢歡上車,在副駕駛。

“走兩圈。”

“做著飯呢。”

“說瞭出去吃,成成又不在傢,”傢歡翻他白眼,“一個大老爺們,飯還沒做夠?走兩圈。”成成在幼兒園用餐。

拗不過。方濤隻好發動機器,車子緩緩前行,方濤一個倒車,立刻上路,又快又穩。傢歡誇贊,“行啊,老司機,不過話先說好,我不給車費。”方濤抿嘴,不說話,他有時接不住傢歡的俏皮。

“不過中午飯,我請。”傢歡補充。

中午吃大餐,傢歡請客。方濤一貫節省,對著金滿樓的菜色,笑說:“還沒掙錢呢,就開始花錢瞭。”

傢歡反駁,“你沒掙,不代表我沒掙。”隨後彈瞭個響指,“我漲工資瞭。”風卷殘雲。兩口子吃得飽飽的。上瞭車,傢歡又讓方濤溜一圈。“回去吧。”方濤說。

“揀日不如撞日。今個就開工!”傢歡意氣風發。

方濤不好掃她的興,立起空車電子牌,開始接生意。在國慶路繞瞭兩圈,沒什麼人,傢歡讓他往勝發大廈那邊開。幾十年變遷,淮南的商業中心,已經逐漸從老北頭的“街裡”,也就是淮濱那一片,開始朝南延伸,如今龍湖路的勝發大廈和華聯商廈,是淮南新崛起的商業中心。到勝發瞭,還是沒人招手。

傢歡著急,出主意,“往火車站開。”

方濤一踩油門,直直朝南,開到淮南火車站。剛好一群人出站,大包小包,看樣子是剛下火車的。

“有生意。”傢歡有點興奮。

很快,一位戴著寬邊禮帽,拉著行李箱的男士朝他們走來。方濤下車幫忙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拉開車門,客人進入後座。第一單生意有瞭。傢歡轉頭,帶著笑臉,“先生,去哪?”

“龍湖菜市。”

一個熟悉的聲音。那旅客抬起頭,跟傢歡來瞭個四目相對。兩個人怔住瞭。幾乎異口同聲,“是你。”

張秋林回來瞭。

方濤上車,車子即將啟動。方濤問:“哥兒們,去哪?”

“龍湖公園。”

傢歡忙說:“停一下停一下!”方濤不理解,“你幹嗎,客人要走。”傢歡編出個理由,小聲對方濤,“我尿急,你先送,別管我。”車停瞭,何傢歡拉開車門下瞭車。

方濤回頭,抱歉地,“對不起啊,特殊情況,我愛人她身體有點不舒服。”

秋林愣瞭一下,又換上笑容,“剛才那位,是你愛人?”

“正是。”方濤不隱瞞。

“那麼你就是她的丈夫?”秋林換瞭一種方式問。

“對。”方濤聲色有點詫異。

車走上龍湖路,到龍湖菜市也就幾公裡的距離。

“你們結婚多久瞭?”

“孩子上幼兒園。”方濤答。

“你愛她嗎?”秋林問得直接。美國思維。

“這個問題有點。”方濤一個大男人,反倒被問得有點害羞。

“沒關系,可以直接回答。”

“挺好的。”方濤婉轉些,“你呢?已經結婚瞭麼?”他回敬他。

“結婚瞭。”

“有孩子沒有?”方濤放開瞭問,雖然有些不禮貌。

“還沒有。”秋林說。

“你肯定很愛你太太。”方濤越來越放松。

“曾經是。”秋林說。

“曾經?老兄有故事。”

“我離婚瞭。”秋林並不介意談論自己的過去。有過幸福,也遭遇過痛苦。

到龍湖菜市西頭,裡頭進不去瞭,車停下,秋林付瞭款,禮貌地說再見。火車站廣場,人來人往,何傢歡一個人坐在站前的水泥臺子邊上,發呆。愛情,不過是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遇到對的人。秋林的突然出現,讓她的情感世界的疑問一下又跳出來好多,還有記憶,閘門拉開,洪水洶湧。他回來做什麼,待多久,估計是探親。他會不會找她見面?孟麗莎呢?怎麼沒見一起回來。她已經太久沒有秋林的消息瞭。想瞭好一陣,傢歡才開始反芻似的,回想剛才所見的秋林的樣貌。變瞭。變得更成熟,更是紳士。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洋味。相比之下,她土多瞭。方濤更土。

她覺得自己有點可笑。跑什麼。就這麼不能見人?

或許還沒準備好。一切太過突然。

宏宇到傢,傢喜就拽他進臥室。

“怎麼瞭,你四姐夫的事情辦好瞭,剛才我陪四姐去提的車。”宏宇匯報。

“不是這事。”傢喜說。

“還有什麼事?”

“五一商場改革瞭。”

“不叫瞭好久瞭麼。”

“副食品營業組,隻留一個人。”

“肯定是你。”宏宇鼓勵。

“現在的情況是,我和你媽,哦不,”傢喜改口,“我和咱媽,隻能留一個人。”

宏宇脫口而出,“那肯定留你啊,反正媽馬上也退瞭。”

傢喜憤憤然,“那是你說的。”

“怎麼的?”

“領導分別找談話瞭,領導跟我說,媽不願意下。”

宏宇遲疑,想瞭想,“不對啊,會不會領導挑撥離間?”

“扯你的屁!”傢喜說,“閆宏宇,這事你找你媽搞定,這不開玩笑麼,哦,老的不讓,非霸著,讓我們年輕的下來。這算什麼?我當初沒工作,我媽提前退休給我頂替,那是什麼精神。”說完這句傢喜自己覺得好笑,問題的關鍵是,劉美心是她親媽,王懷敏不是。“做老的,不能這麼自私。”傢喜教育宏宇。

閆宏宇隻好找他媽問情況。

王懷敏卻說:“做小的,不能這麼自私,我多少工齡,就這麼買斷?下來?我不工作,誰養活我?指望你們幾個能喝上粥還是吃上面?你爸身體也不好,我不能沒工作。我還有幾天幹頭,你那個老婆怎麼就不能讓一讓。”

宏宇勸道:“媽,這不是想懇求您,偉大地,高風亮節地做出一點點犧牲麼。”

王懷敏糾正兒子,“這可不是一點點犧牲,這是非常巨大的犧牲,小宇,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媽,我知道你對傢喜有意見,可生男生女,誰也不能控制。”

“胡說!”王懷敏站起來,“我可疼小曼瞭!順嘴扯!”

閆宏宇沒完成任務,回自己屋,隻能跟傢喜說他媽要再想想。

傢喜不滿意,但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

談判的日子。地點在何傢,為民沒出現。張秋芳一個人帶著振民前往。何傢,傢麗、傢藝並老太太和美心坐鎮,當然,也少不瞭當事人劉小玲。

茶已經泡好瞭。來瞭都客客氣氣。雖然今天是來談條件的,但禮數還要有,畢竟這麼多年的關系。屁股還沒落座。劉媽來瞭。張秋芳有些驚詫,問她怎麼來瞭。劉媽說:“來看看你美心阿姨。”

找借口。美心不介意。

“都說說。”傢麗對振民和小玲。

沒人說話。

秋芳笑著問:“誰先說。”

先發制人。還是很重要。

小玲站出來,“我先說吧。”眾人把目光調向她。“事情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也簡單,簡單說就是湯振民出軌瞭,被我發現瞭,他惱羞成怒打瞭我。我跟這個人過不下去,所以離婚瞭。”

“不是這樣的。”反方振民著急。

小玲要跟他吵。傢麗拉住她,指瞭指振民,說:“你說。”

振民說:“我沒出軌,也沒打她。”

“捉奸在床都不算出軌什麼是出軌!”

“那就是個朋友。”

“朋友在床上做什麼?笑話。”小玲唇槍舌劍。

“隻是進屋看看窗簾,她說我們傢窗簾挺好看的。”

美心以長輩口氣,“振民,這就是你的不對瞭,什麼朋友,要背著小玲帶回傢,還是個女的。”

“是她自己上門找我的。”

“那你也應該拒絕。”小玲說,“何況你還打人。”

振民忽然撩起上衣、擼起袖子,前胸、脖子還有胳膊上有不少淤青、抓痕。何傢人不出聲。秋芳這才說:“小玲,這是不是你造成的?”

小玲道:“我是正當防衛,抵抗暴力。”

秋芳笑說:“你打我一下,我撓你一下,都是正常的,夫妻生活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上嘴唇偶爾還能幹擾到下嘴唇,上下牙齒還打架呢。不至於就離婚那麼草率,跟孩子過傢傢似的。要我看,沒有大的矛盾,復婚。就算你們不為自己想,也得為洋洋想想,離婚,對孩子影響多大。”

看來秋芳的意見以撮合為主。傢麗也動瞭幾分心思,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能湊合,就先湊合吧。

老太太悠悠地,“回去吧回去吧,都反省反省,沒什麼過不去的。”小玲執拗,“奶,媽,大姐,今天不是來談復婚的,離都離瞭,就算想清楚瞭,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和湯振民的矛盾,不是一般的表面的矛盾,是深層次的矛盾。”

美心深覺五女兒不著調,但也隻能問:“什麼矛盾?你說說。”

小玲說:“性格不和,志向不同,生活習慣不能搭配,說到底,我們有著不同的靈魂。”

說得高深。上升到靈魂。

《六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