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情深依依

傢喜和宏宇帶著小曼到瞭。廚房傢麗忙著炒菜,顧不上說話。傢文過來幫忙。傢喜三口進屋。剛坐下,傢藝就拉傢喜進裡屋說話。美心胯骨還沒好透,趴在床上。傢藝也不避諱媽,問傢喜,“你婆婆怎麼樣瞭?”

傢喜疑惑地,“帶孩子呢,你問這幹嗎?”

傢藝說:“有空我去看看她。”

傢喜更不解,“三姐,你發燒啦?你去看她幹嗎?”

美心插話,“老六,王懷敏真生下來瞭?”

傢喜說:“那可不真生?又從頭開始瞭。”

傢藝拉傢喜到後院月季花叢旁,“老六,你婆婆傢那一樓的房子,賣不賣?”傢喜頭一縮,“那破房,怎麼,你感興趣?”

傢藝道:“不是,我跟你姐夫現在不都閑著呢麼,我就說看看那邊要有房子賣,買一個,湊合做個早點鋪子。”

傢喜沒深想,隻說幫著問問。傢藝說讓她問問哪天合適,她過去看看。“你真要去?”傢喜不可置信地。

“去。”傢藝笑著說。

客廳裡,幾個男人在聊天。歐陽和建國聊軍事,算投其所好。小冬在旁邊坐著聽,時不時插句話。宏宇和方濤猛抽煙,司機,離不瞭煙。方濤還跟幾個哥兒們在國慶路趴活兒。宏宇已經不幹瞭,小卡車賣瞭,買瞭個大吊車,往外租。宏宇對方濤豎大拇指,“四哥,真爺們,硬是把美國華僑給幹走瞭。”方濤不說話,但很享受奉承。過瞭一會,才說:“我能受你四姐的氣,旁人的氣,我一點受不瞭。”宏宇又問:“最近活多不多。”方濤說:“倒有不少,都是老客戶介紹的。還有上次‘見義勇為’過後,有人點名要找我們車隊。”宏宇聽瞭喜歡,“那真因禍得福瞭。”

傢麗和傢文端菜進屋。傢藝喊,“小孩都去端菜!”小冬、楓楓、成成、小曼都連忙去端。美心坐特殊椅子,要軟墊子。傢歡去把老太太扶下床。今年老太太更是懶得動。建國問傢麗,“長輩都到瞭,那兩口子呢。”傢麗才想起來主角小年、李雯還有剛出世的千金還沒到。傢喜給李雯打電話,開免提。通瞭之後,卻聽李雯說:“六姨,跟媽說一下,我們一會過去,小孩有點發燒,在保健院呢。”傢麗一聽慌瞭神,解下圍裙,對眾人說你們先吃我去看看,傢文不放心,也要跟著。傢藝、傢歡、傢喜也要去,被傢麗攔著,“你們在傢,沒多大事,吃你們的,我和老二去就行。”

到保健院,小年和李雯兩口子圍著孩子。

用瞭針,孩子已經睡瞭。傢麗問怎麼回事,小年和李雯都說不知道。傢麗說:“行瞭,好瞭之後就帶孩子回去吧。”

李雯不好意思地,“媽,傢裡不還有客人呢麼。”

“再有客人,孩子生病瞭,也沒辦法耍。”

傢文也勸,“小年,李雯,回去吧,別讓孩子受涼。”

傢麗沉著臉,不大高興。李雯的月子是李雯媽去伺候的,她聽小年說瞭,沒出月子,李雯就要洗澡。這對她自己不好,傢麗就不說瞭。關鍵她還沒奶水。傢文問小年,“孩子叫什麼?”

傢麗搶著答:“就說今天讓他爺取呢,姓張還是姓何,也是個問題。”小年大名何向東,當初是跟瞭老何傢姓,沒跟他爸姓張。這又隔瞭一輩,傢麗在想要不要改回來。

小年道:“媽,還姓何吧,不然一傢三個姓,外人要覺得奇怪瞭。”傢麗說:“那就姓何。”李雯說:“媽,名字也取好瞭。”

都取好瞭?擅作主張。

“叫個什麼?”傢麗虎著臉。

李雯柔聲:“何雯依依。”

“四個字?”

“對。有點藝術感。”李雯很得意。這名字她想出來的。寓意:何向東和李雯,情深依依,永不分離。

“何雯依依……”傢麗念叨,往心裡走,怎麼讀怎麼覺得別扭。回去告訴建國。建國更是氣得拍床,他平生最恨日本法西斯,自己孫女,怎麼能像日本人一樣,用四個字的名字。傢麗提醒他,“動作小點,媽跟奶奶都在旁邊呢。”建國道:“反正不能四個字。”傢麗說:“你跟你兒子媳婦說去!名字就是個符號,也不值當什麼,小冬有個同學不也四個字麼,記得不,以前我們去開傢長會,班裡有個王旭龍奇。”建國吹胡子瞪眼,“妖魔鬼怪。”

說歸說,過瞭一陣,名字還真就這麼定下來。相比於孫女的名字,建國更操心小冬的工作。退伍有幾個月瞭,工作沒落實,小冬隻能天天在傢待著。他性格沉悶,不躥,沒多少朋友,隻有幾個同病相憐的戰友,退伍回來,都趴著呢。世面不好,淮南企業好的就那幾個,事業單位僧多粥少,想進的人擠破頭。建國正想盡一切辦法找路子。等的時間愈長,小冬愈是愁苦,又不能跟爸媽說,隻好跟奶奶(姥姥)美心抱怨。美心的傷好多瞭,每天已經能去醬菜攤子看看,但就是不能久站,所以多半還是傢麗看著。小冬往稀飯裡放堿粉,美心提醒他看著點蓋子,別撲瞭。小冬拿著鋼精鍋蓋子,無限惆悵,“我就隻能幹這個,刷鍋洗碗做飯。”

美心道:“反正等著也是等著,要不你去南方看看。”言下之意,找找你五姨。小冬泄氣地,“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哪是五姨那個年代瞭,南方也不是遍地是黃金瞭。我去,隻能抓瞎。”

美心道:“要不這樣,你幫我賣醬菜,給你提成。”

小冬眼高手低,“阿奶!我哪是賣醬菜的人!”

美心詫異,“那你是什麼人?”

小冬嘟囔著,“我不知道我是什麼人,但是知道我不是什麼人。”他還一生襟抱未曾開。有補天才,可惜屈居田傢庵。

小楓也是如此。左求右告,終於,歐陽傢幾個弟兄逗(土語:拼湊)瞭點錢,真給他報瞭個聲樂班。歐陽的意思,該培養還是培養。雖不用她掏錢,傢藝還是不得不潑點冷水,“正在變聲期,學什麼聲樂,你傢有幾個有藝術細胞的?”歐陽訕訕地,“試試,不後悔,咱不虧欠孩子,再說我沒有,你不是有麼,你是在淮濱大戲院生的。”提起淮濱大戲院,又是傢藝的傷心事,北頭衰落,街裡凋敝,連東城市場都不行瞭,北頭的幾個劇場,紅風劇院,淮濱大戲院迅速衰落。紅風劇院幹脆關門,淮濱大戲院還強撐著,隻是每個月也放不瞭幾場電影,唱戲的就更少。傢藝忽然懷舊,對歐陽說:“看看戲去。”

歐陽反應不過來,“什麼戲?”

“去淮濱看看,有什麼看什麼。”傢藝鐵瞭心。

歐陽寶隻好陪同。吃瞭飯,兩個人溜達過去,初秋,淮濱路馬路牙子邊堆瞭不少梧桐樹葉,幾十年下來,路旁的梧桐樹老粗,樹冠遮天蔽日,使得老城區更顯陰沉寂寥。淮濱大戲院在放《一聲嘆息》,歐陽嫌名字不吉利,但傢藝執意要看。那就看。買瞭票,歐陽又去買爆米花,難得懷舊,跟年輕時候一樣。進場,來看的沒多少人,也不用嚴格按座位,兩個人找瞭後排人少的地方。一邊抓爆米花一邊看大熒幕。這戲大概說瞭個婚姻危機的故事,何傢藝看著看著,精神頭頂不上,便靠在歐陽肩膀頭子上睡著瞭。歐陽不動。給她靠。電影結束,傢藝才醒。歐陽半邊肩膀已經酸瞭。“去哪?”歐陽問。傢藝說:“往國慶路那邊走走。”

“繞一個大圈?”歐陽不懂傢藝設計的路線圖。

“正好去看看老六的婆婆。”傢藝都想好瞭。

制藥車間辦公室,耳邊聲音隆隆。傢文所在的第五制藥廠改成佳盟藥業,好歹活瞭下來。傢文摘掉白色工帽,身後跟著個戴白帽子的小姑娘。她也摘掉帽子,短頭發,圓臉,看上去二十出頭。車間作業聲太吵,說話都得大聲。傢文喊:“米娟!你坐會!我出去打點水!”米娟坐下。傢文果然端著杯子出去打瞭兩杯水寄進來,她一杯,米娟一杯。傢文又從辦公桌抽屜裡摸出一張彩色照片,是小范去爬黃山時照的,相片一角旁邊還標著,一九九六年八月八日安徽黃山天都峰留念。傢文介紹情況,周圍噪聲大,所以基本靠吼,“周歲二十六!沒談過!就在電廠工作!”米娟接過照片,低頭看瞭看。

晚上老范問傢文情況。傢文說:“找個時間見面。”

老范緊張,“對方同意瞭?”

傢文知道他著急,兒子這麼大瞭,不娶一房媳婦,整天在傢纏他。小范又不屬於懂事的類型。傢文道:“沒說同意,總得先見見真人吧,相親不就這樣。”

“情況都跟她說瞭?”老范細問,“又照片沒有?”

傢文起身拿照片過來。老范比著看瞭看,“不錯,長相端正。”傢文道:“光看長相,配范錄是夠瞭,就看人傢怎麼想。米娟追的人不少,說有個造紙廠的,還有個橡膠二廠的,都想跟她處呢。”

老范說:“造紙廠橡膠二廠不都快倒閉瞭麼。哪能跟范錄比。”范錄在電廠,工作拿得出手。傢文不好抵老范股子。工作好,但個子矮,米娟未必看得上。晚間,范錄打老虎機回來。老范把米娟照片給小范看。小范一見傾心,說米娟長得像香港明星,嚷嚷著要盡快見面。老范說:“你自己也收拾收拾,別邋邋遢遢的,我讓你何阿姨盡快安排。”

《六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