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藏著掖著

三個人朝校園裡走。小玲問住哪。光明說訂瞭招待所。楓楓走在前頭。小玲才看到他頭上還戴著摩托車頭盔。天色暗,剛剛沒註意,該還給司機。

小玲三兩步趕上去,敲敲楓楓頭上的盔,“還戴著呢,當外星人接收天線?”楓楓這才恍然大悟。小玲說給我吧。說罷自己抱著。到招待所,小玲為省錢,隻讓光明開一個房間。

楓楓不滿地,“五姨,這也太省瞭,咱們兩人住一間。”

小玲嬉笑,“不啊,一人一間,我單住這間,你跟你跟回宿舍住。”楓楓嚷嚷著,“我得跟我媽說你虐待我!”

小玲促狹地,威脅:“你敢說我就把你丟山上。”

楓楓嚇得不敢多說。光明領著他回去,說體驗體驗大學生活也好。楓楓說:“床不好我睡不著,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傢開旅館的。”光明道:“睡不好再說。”

到宿舍,光明的床在上鋪,楓楓好奇,爬上去躺著。“哥,大學生活什麼樣?”

“沒什麼意思。”光明去打水,讓楓楓先擦擦。一抬頭,那小子已經睡著瞭。次日,逢周末,光明安排去黿頭渚玩,小玲說累,去不瞭,讓兩個孩子去玩。光明應允。臨走,小玲問光明,“手機昨天那電話號碼報給我。”光明問什麼號碼。

“手機給我。”小玲說。光明上交。小玲果然抄瞭個電話,就是那摩托車司機的。“去吧,玩得愉快!”

黿頭渚是太湖邊的風景區,剛去,楓楓覺得新鮮,但走瞭沒兩步,他就說累。一身肉,不肯動彈。楓楓對風景不感興趣。

“哥,這有動漫城麼?”

“有一個。”

“明天去動漫城。”

玩一天回學校。小玲也休息好瞭。光明帶他們倆去食堂吃飯。楓楓要瞭四個肉面筋。小玲忍不住提醒,“少吃幾個,一夏天跑的,還不夠你長肉的。”楓楓討饒,“在傢不能吃,我媽不讓,出來還不能吃,我活著什麼勁。”

在黿頭渚,光明才反應過來要電話是為頭盔。現在,他才問小玲,“頭盔還瞭?”小玲沒防備,脫口而出,“還瞭。”說完又覺得不好意思。解釋,“拿瞭人傢的,總不好不還。”

光明微笑,“應該的。”無限深意。

小玲話多,“那人居然也是江都的,在無錫做事,比我大兩歲,就住在你們學校邊上,那村裡。是幹建材的。”

光明忍不住笑出聲,“問那麼清楚。”

小玲赧顏。楓楓問:“還什麼?誰是江都的?什麼建材?比誰大兩歲。”

完全狀況外。光明岔開他的話,“要不要再加一個。”是指肉面筋。楓楓連忙,“面筋來兩個,醬排骨來一份。”

“好嘞,管飽。”光明揚著聲調。

小玲嘖嘖,“肉大(讀音:dai,第四聲)王!”

發工資,老范照例分一部分傢用給傢文。數額,結婚之前就已商討好。當然,隨物價上漲,給的錢也相應上漲。小城漲幅有限。傢文拿這一部分錢做兩個人的吃喝用度,她自己的工資省出來,供光明吃用。光明上大學的學費,老范掏。這他沒二話。半路的夫妻,能做到這樣,傢文不要求更多。這日,錢剛清點瞭。老范面露難色,似乎有話要說。

傢文把錢收好,才出來說:“什麼事,說吧。別弄得跟便秘似的。”年紀漸長,生活逼著她潑辣點。

“就是妮妮……”妮妮是他孫女。叫范妮妮。

“妮妮怎麼瞭?”

“妮妮要上學。”老范憋出這一句,“她媽忙。”

傢文明白瞭,小范兩口子想把妮妮送到這裡帶。他們解放。忙,估計也是借口。

“米娟要上班瞭?”

“正找著呢。”老范說。停一下,又說:“我也嫌煩,我也不想帶。可怎麼辦呢。一個傢隻有一個人掙錢,太難。”

傢文敏感,“米娟什麼樣,結婚前也沒人藏著掖著。”

老范忙說:“不是那意思,就是想把日子往前挵挵。”

老實說,傢文有些為難。人傢“真奶奶”是搶著帶孩子,她是“後奶奶”,自然不能比。不是自己皮裡出的,硬說一樣,不切實際。可既成瞭一傢人,大面上,總得比真的一傢人做得還要真,才能讓人心不起芥蒂。一會工夫,傢文已經來來回回思慮瞭幾圈,輕聲說重話:“送來帶,我沒意見,不過有三點,第一,你我都還工作,隻能說早晚帶,早晨送去晚上接回來;第二,我們管孩子,他們別心疼,也都是為孩子好;第三,平時放在這,禮拜六禮拜天接回去。”其實還有第四條,帶孩子的費用,你出。傢文沒說,因為在她看來第四條是不成文的規矩,不用點明。說得太白反倒沒意思。她找他,一圖他老實,二是有個伴,三也是讓他“扶扶貧”。大傢心照不宣。再一個,小范和米娟的心思她也明白。孩子送來,一則自己輕省,圖懶省事,二則因為生的是女孩,更要再他老子面前提溜著,免得老范把他們這一傢子忘瞭。老范手裡應該有幾個錢。

沒幾日,妮妮果然被送到老范和傢文這。

也奇,妮妮就聽“奶奶”傢文的話。別人的她都能胡攪蠻纏,但傢文一說什麼,她立刻當聖旨。弄得米娟有時被尼尼“麻絲纏”得沒辦法,隻好說,你再這樣我找你奶來。妮妮保管循規蹈矩。

七月半,傢傢燒紙。吃瞭飯,老范下去看麻將。多少年瞭,七月半他沒有給發妻燒紙的習慣。要弄,也是一對兒女去弄。但傢文忘不瞭衛國。她稍微收拾收拾,便要下樓。妮妮非要跟著。

“你在傢看電視。”傢文吩咐。

妮妮說害怕。怕黑。

傢文沒辦法,隻好帶著小不點,到樓下,過馬路,又往東走,在小賣部買瞭點草紙,金元寶,大面票子,見有個三岔路口,蹲下來,找個石頭子畫圈。點火燒紙。嘴裡叨咕著,讓衛國來收錢,保佑他們母子。妮妮站在旁邊,火光映紅面龐。她還不懂這個世界的傷感別離。

天擦黑,美心對傢喜說:“去燒點紙。”

“燒紙?”傢喜沒反應過來。

“今個七月半。”美心淡淡地,“你爸,你奶,你爺,都叨咕叨咕。”美心腿腳不算好,她也不想去親自去燒。小曼一聽燒紙,撇下古箏,要跟著去玩。“外頭都是鬼。”傢喜嚇她。

“胡說,外面亮堂著呢。”小曼據理力爭。

傢喜道:“那是給鬼燒紙,今天是鬼節,完全都是鬼,你去麼?”

小曼被唬得朝後退。宏宇道:“別嚇著孩子!”

何傢喜披瞭衣服出門。大老吳小賣部賣草紙,傢喜故意不做他生意。自從她搬過回傢,大老吳也沒少說她風涼話。繞到新星大酒店旁邊,傢喜在拐彎頭一傢小店買瞭幾刀草紙。店主問:“金元寶,大面票,都不錯的。”傢喜拿起大面票子冥幣瞅瞅,譏諷道:“死人能知道這些,還一億,這是給死人看的還是活人看的,這不搞笑麼。”店主是個信佛的,連忙念瞭聲佛號,“這位女士,別造口業,頭上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傢喜聽著不耐煩,說好瞭好瞭,給錢,出店門,不廢話。

路口,秋芳和劉媽也在燒紙,幾大攤子,開壇做法的樣子。湯傢去的人多,秋芳淚眼婆娑。劉媽也抽泣。見傢喜來,秋芳和劉媽讓瞭讓路,傢喜走到一處空地,放下草紙。

點著火。秋芳和劉媽燒得超不多,看火滅瞭,起身離開。傢喜點著草紙,念念有詞,“爸,你有空也管管我們這個傢,沒人照顧媽,都推給我。她們對媽都不好,不好好給媽做飯,我隻好來帶媽。今天給你送錢,你去纏纏她們。”挪位置,又對著另一堆。“阿奶,都是你,走之前也不安排好,弄得現在這個樣子,我還有事,不跟你多說瞭,你在下面吃好喝好,來拿錢吧。”再一堆,是老太爺的。傢喜沒見過他,隨便說兩句拿錢瞭事。剛準備走,眼前一個人影晃動。傢喜嚇瞭一跳,背光,看不清臉,那人側瞭側身子,傢喜才看清是小年。氣得猛拍他一下肩膀,“你幹嗎,嚇死人,裝神弄鬼。”小年笑著道:“正準備找你呢。”

“找我幹嗎?”傢喜詫異。無事不登三寶殿。

“這個月手頭緊,借我點,下個月頭就還。”

借錢?小年張嘴,傢喜深感意外。他還缺錢?負責征兵撈瞭不少,老婆還在外頭掙著外快。酒吧雖然關瞭,聽說兩口子又開瞭麻將館。但他現在身居要職,保不齊以後還要求到人傢。小曼這學習水平。以後也有可能要走當兵這條路。一口拒絕,不太好。傢喜問:“有這麼急麼,這展子來。”小年誠懇地,“不急也不會這展來瞭。”

“要多少?”傢喜問。

“三萬。”小年不客氣。

“借多久?”

“下月頭就還。”小年說。

《六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