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快亮瞭，梁丹寧早上還得送女兒上學，趙玫匆匆買瞭單，到前臺去拿發票，趙玫這會兒輕松瞭不少，邊走邊笑著道：“話說，你老板今晚是坐著賓利來的。”
散會出公司的時候，趙玫看到董越是被一輛賓利車接走的，這才想起董越的嶽父是華東最大的經銷商沈默。
“我老板是典型的婚姻改變命運，他老婆是獨生女，他老丈人至少十位數的身傢，隻要夫妻關系好，那些財富都是他享受，”梁丹寧說，又看看手表，“這發票怎麼還不來？”
“你先回去吧，爭取瞇一眼。”趙玫勸她走。
“不瞇瞭，送完孩子瞇，那我先走瞭。”
“走吧。”
趙玫目送梁丹寧離開，環顧四周，這個點兒，店裡居然還有兩桌人，前臺小妹匆匆走出來，把發票雙手交給趙玫。規矩不錯。趙玫暗贊，鬼使神差的又問：“之前上菜的是你們老板娘吧？”
“是，您找她嗎？”
“不不不，我是覺得好奇，你們店開的那麼晚，她為什麼沒有黑眼圈呢？”
前臺小妹笑瞭起來，“我們老板娘說這是她天生的，不管多晚睡，都不掛相。”說著就朝斜對面一個包廂望去，趙玫下意識也跟著看過去，這一看，就嚇瞭一跳。
那個包廂門是開著的，可以看到身姿優美的老板娘背對著門坐著，而老板娘對面的男人，赫然是趙玫的對手、gst東區銷售副總監——董越。
和趙玫一樣，得知許雲天出事的時候，董越也在一傢高檔餐廳。作為銷售，尤其是gst的銷售，不是在應酬，就是在去應酬的路上。
董越今晚的任務，是給一個客戶幫忙。那客戶想進軍養老地產，看中瞭青州的一片濕地，剛好青州商會的會長也是董越的老客戶，就主動拉著兩個當地銀行的哥們一起攢瞭個局；局上觥籌交錯，客戶們的資源都對接上瞭，商會會長因為談出瞭一樁大生意，心情好的不行，多喝瞭幾杯gst的xxo後，拍著董越的肩膀一個勁兒的誇，“小夥子做事不錯，看來是得瞭老沈的真傳瞭，老沈後繼有人啊！~”
換成五年前，聽瞭這句話，董越一定會不高興，但現在他已經無所謂瞭，笑笑說，“您這話可千萬別忘瞭，下回遇到我爸可得再說一遍！”
眾人都笑起來，商會會長一張老臉笑成瞭一朵花。
“那是，我肯定得跟老沈說，這麼能幹的女婿，是打著燈籠找來的吧！”
燈籠沒打，但確實有心得。
董越想起嶽父沈默那套獨特的識人用人原則——貧窮、聰明、野心，poor、sart、desire，簡稱psd。沈默認為，隻有具備這三項品質的人，才會走向成功，所以他從一大堆北清復交的畢業生裡挑中瞭董越當女婿。
幾年過去，董越越發覺得嶽父看人準，他現在招人，都開始套用這三要素瞭。
至於他自己——董越捫心自問，聰明不聰明不好說，但貧窮和野心肯定是具備瞭。
許雲天出事的消息傳來，董越立馬要趕去公司，路上董越給妻子沈星打瞭個電話，響瞭好幾聲才被接起，背景音嘈雜無比，夾雜著亂七八糟的歌聲，一聽就知道是在ktv。
“喂？”董越皺眉，“沈星？”
“哥！”對面是個謙恭的男聲，帶著點東北口音，“不好意思啊哥，星姐她正唱歌呢，我替她接一下，要不您等會兒再打過來？”
“你是誰？”
“我是daniel，哥！”
董越直接給掛斷瞭。
既然沈星正忙著夜生活，他也就沒什麼可報備的瞭。
倒是老丈人沈默給他打瞭個電話，沈默是酒類大經銷商，和許雲天是老相識，連董越都是他介紹進的gst。
“真不是局？”沈默商海浮沉，見多瞭人性陰暗，總覺得這事背後有人搗鬼。
“真不是，”董越低聲道：“我已經問過瞭。”
“哦，那就是陰溝裡翻船瞭，這麼大歲數瞭，怎麼就那麼沉不住氣。”沈默感慨。
“我先去開會，有什麼消息我跟您說，”董越說，“您早點休息。”
“休息什麼，我在外頭。”沈默嘿然一笑，電話掛瞭。
董越有點無語，快七十歲的人瞭，後半夜還在外面應酬，當然瞭，他女兒也在狂歡，可見是沈傢門風一脈相傳。
賓利是商會會長的，人傢聽說董越有急事，一片熱情堅持要讓司機送他，他想著大晚上的也不會有人看見，誰知散會的時候還是被趙玫看到瞭。
看到就看到吧，董越想。
剛和沈星結婚那會兒，他其實很怕別人說他是沈默的女婿，所以他從來不坐豪車，也不穿戴名牌，除瞭工作應酬，他也從不去那些高檔場所，那時候的他，既壓抑、又蠢蠢欲動、既膽怯、又野心勃勃，每天都琢磨著怎麼證明給別人看，自己走到今天不是因為妻子，不是因為嶽父，而是因為他董越自己。
但久而久之，他才發現，所有的這些刻意其實毫無意義，因為不管他怎麼低調，每個人都知道他是因為嶽父的引薦才到gst的，而且他每天需要應付的客戶裡，十個有八個都與沈傢有交情。
既然回避沒有用，那不如就利用起來。
人一旦想開瞭，局面總能豁然開朗，對於做銷售的人來說，沈默女婿這個標簽還是很好用的——比如談客戶時很容易就找到切入點；比如老板和同事全都對他客客氣氣；比如光是沈默旗下的渠道，一年就能給gst東區提供五分之一的銷量。
這麼說吧，就算董越每天躺吃不上班，他的指標也能輕松完成。
但顯然，他想要的不止於此。
許雲天下課是板上釘釘的事，會上老大們的態度也充分說明瞭對他的認可，連唐李德都私下給他發微信，約他吃夜宵。董越肯定不會在這麼敏感的時候和唐李德去吃夜宵的，但這心意算是收到瞭。
董越下瞭車，又給貿易公司的負責人打電話，“最近我不過來瞭，低調一點，你們交接的時候也多註意，少發微信，多用電話。”
他用別人的名字開瞭一傢貿易公司，給gst當代理商，從gst把酒低價批出來，再按照市價賣出去，等於左手倒右手，這當然是gst明令禁止的，但這也是大銷售們心照不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