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剛蒙蒙亮，趙玫就醒瞭，站在窗戶後望著一泓太湖，發瞭半天的呆。
她去餐廳吃早飯，一個客人也沒有，這裡是點餐制，服務員向她推薦這裡當地的一種面條，澆頭有熏魚、燜肉、還有炒雙冬。她一聽就膩瞭，要瞭一碗白粥，一碟榨菜，外加一枚咸鴨蛋。
白粥好，她正喝的渾身暖洋洋，齊浩進來瞭，一看見她就滿臉訝異，“趙總，怎麼這麼早就起瞭？”
“醒瞭就起來瞭。”趙玫說。
齊浩是趙玫手下的一個經理，也是行銷通路部為數不多的男性之一，負責東區所有重點門店的對接，所以這次晚宴，他是必須要來的。
齊浩坐到趙玫對面，服務員又跑來推薦三種澆頭，齊浩問：“三種我都要，都加上，要是有咸菜炒毛豆的話，也加上。”
趙玫想，這才是真的男女有別。
轉念一想，不對，這恐怕更是年齡有別。
齊浩埋頭吃瞭兩口面，喝瞭口面湯，看著窗外說：“這裡風景還不錯。”
趙玫好笑，“有什麼話不能直說？”
齊浩一愣，也笑瞭，“我提風景，是不是特別沒有說服力？”
趙玫點頭，“是，我認識你這幾年，一張風景照片也沒在你朋友圈看見過，除非你把我分瞭組。”
“沒沒沒，”齊浩趕緊說：“是我根本不太欣賞風景，更不怎麼發朋友圈，不信你看，你在我手機裡，是‘親人’那一組的。”
趙玫忍不住笑出來，“親人？”
“真的。”齊浩把手機翻出來給趙玫看，“這裡，你看，一共沒幾個，這是我爸，這是我媽，這是你。”
趙玫無語瞭，“好吧，把你剛才欲言又止的話說出來。”
齊浩說：“我覺得這次你不該來。”
趙玫挑眉。
“昨天你臨時說要過來，我想你都上車瞭，也不好再勸，但是——”齊浩接著說：“下午這幫大佬們看見你，一定會追著你問許總的事。”
趙玫無所謂，“不就因為當時我在現場嗎？這些人啊，大佬是真大佬，八卦也是真八卦。”
“不止那些，”齊浩搖頭，“這兩天，有個傳言。”
“什麼傳言？”
“我聽到有人在說，那個促銷員去跟許總敬酒，是你指使的，”齊浩說完，又急急忙忙的道：“這話我一聽就不相信，你上個月底還三令五申，促銷員不許在工作時間喝酒，沒有主管同意不許擅離崗位，可是……”
“可是架不住別人信。”趙玫幽幽的。
她拿起一瓣咸鴨蛋，用筷子輕輕一紮蛋黃，就有黃澄澄的油流出來。
齊浩說：“雖說清者自清，但沒必要被人追著問，而且這酒桌上，一喝多瞭，什麼話都能出來，對你不太好，我覺得，咱們沒必要和他們打照面，等風頭過去再說好瞭。”
趙玫笑笑，“我這個風頭，一時半會兒恐怕過不去。”
她既然要接許雲天的班，自然就得去擋許雲天的刀，不如趁此機會亮個相，給們留下點深刻印象。這一點，齊浩是不知道的，她也不打算現在就說。
“謝謝你替我著想，不過，別擔心，沒事的，”她想瞭想，又道：“回頭，曾子漩會轉到內勤來，你負責帶她吧。”
“曾子漩是誰？”齊浩愣瞭下，才反應過來，“哦，就那個促銷員？不是說開瞭嗎？怎麼還能升職？”
“hr搞不定老許，現在是兩頭安撫，怕把曾子漩開瞭影響更壞，畢竟在網友眼裡，人傢是受害者嘛。”
“什麼受害者，”齊浩嗤之以鼻，“她不擅離職守，不跑去找許總敬酒，這事壓根就不會發生。還不是她想討好老板？”
趙玫不愛聽這話，臉上就涼瞭下來，“這些都不討論瞭，我打算讓她跟著你，你對公司裡那些門道比較熟，幫她多擋著點，別讓她一不留神給別人當談資瞭，更不要當槍子。”
齊浩趕緊應瞭，“這女孩還真走運。”
“是走運，但也不是沒實力，”趙玫笑笑，“你不要小瞧她。”
齊浩表面上答應瞭，但趙玫看得出來，他心裡並沒有看得起曾子漩，說不定還把趙玫說的所謂“實力”，理解成瞭“給老板敬酒”的實力瞭。
不過這都隨意瞭，她也想看看，那個曾子漩，到底能有幾把刷子。
晚宴一共三桌，就擺在離親水平臺最近的大廳裡，剛好天氣晴朗，窗外明晃晃掛著一輪圓月，照著一屋子的觥籌交錯。
趙玫、董越、唐李德三人分工，一人照應一桌，
來賓各個身價不菲，也都是有地位的人，上半場還都彬彬有禮，聊聊國傢大事，聊聊外匯政策，聊聊高爾夫帆船，到瞭下半場，基本上每個人都喝高瞭，果然就有個做物流的老板，望著趙玫笑嘻嘻的說：“我聽說許雲天，還沒走？”
趙玫知道，對著這些人，決不能裝傻，裝一次傻，以後他們就會真當你傻，“是還沒有，這事挺復雜，已經是我們亞洲總部直接過問瞭。”
言下之意，就是這件事，大中華區都管不著瞭，有事您去新加坡問吧。
然而又有人問：“那天晚上到底怎麼回事，你跟我們說說唄，你不是在場嗎？”
趙玫裝出為難的樣子，“你也太八卦瞭，我們公司明令是不讓我們在外面討論的，不過……咱們也不是外人……”
一桌子人都狂點頭，“就是、就是、不是外人。”
趙玫嫣然一笑，“其實那天晚上，我也不是從一開始就介入的，當時我在跟on的店長說事情，跟著就看到卡座那邊起哄瞭，我過去一看，許總喝多瞭，我就趕緊把他給拉瞭出來，我估計我看到的，還不如視頻多呢。“
那物流老板笑著說：“我那天看到那視頻，哈哈，可把我給笑死瞭，我說這老許也太著急瞭，吃相不好看。”
“不是老許吃相不好看，是普通人不上鏡，”有個開外貿加工廠的老板一本正經的點評，“又沒打光又沒化妝，還沒有ps，肯定難看，不過那個小姑娘還是蠻好看的。”
“我倒覺得一般性。”有人搖頭。
別人就起哄他，“你要求高，我們沒啥要求的，長的那樣就覺得很好瞭，比我傢老太婆好看多瞭。”
趙玫看著這一桌子人，隻覺得比那面條的三層澆頭更令人膩味。
她回頭看看另外兩桌，發現沈默不知什麼時候也來瞭，坐在董越那桌，翁婿倆還互敬瞭一杯，沈默笑吟吟的拉著女婿的手，在跟另一個說著什麼，董越也是笑得一臉和煦，在一群紅光滿面的老男人裡越發顯得眉清目朗。
難怪沈默要把女兒嫁給他，就董越這皮囊，稍微懂點面相學的，都會誇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