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幹什麼?”突然有人一聲大喝。
我抬頭一看,原來是風亭榭回來瞭。我看見他那張臉就有氣,帥是帥,可整天板著,沒一點溫度,誰有空每天面對一塊雕塑呢?
我愈發將艷少的胳膊抱緊:“你沒長眼睛嗎?我們正在相互取暖。”
他似乎真的生氣瞭,一把將我拉過去,怒氣沖沖道:“你可別忘瞭,你是去嫁人的。”
“多謝提醒!”我掙脫開來,冷笑道,“假如我沒記錯的話,我並不是嫁給你。”
你幹嗎一副捉奸在床的樣子,這一句我沒說出來。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緊抿著唇不說話。
我回頭招呼艷少上車。
馬車微微顛簸,我很快就感到困倦,眼皮很重,睜不開。
一覺醒來,立刻便感覺神清氣爽。我揉瞭揉眼,才發現自己不是在車廂裡,而是在一個房間裡。掀開被子一看,差點驚叫出來,因為身上忽然多瞭一條胳膊,顯然不是我的。
“你醒瞭。”艷少坐起來,聲音沙沙的,愈發顯得低啞。
“我們的關系,好像還沒好到同睡一張床的分上吧?”我瞇起眼看著他,“假如你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一腳把你踹下去。”
他笑:“那我還是自己下去吧?”
我怒:“占瞭便宜就想溜啊?”
“天!不知道是誰占瞭便宜。”他笑道,“你感覺怎麼樣?”
我扭扭脖子,運動一下,立刻便有一股酸疼的感覺傳達全身,暗道不妙。
“你沒對我做什麼吧?”
“當然做瞭。”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什麼?”我指著他大怒道,“我把你當朋友,你居然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太缺德瞭。你這叫無恥,卑鄙,下流……”
“我隻是幫你驅逐寒氣而已,怎麼就卑鄙下流瞭?”
“隻是這樣?”
他反問:“那你想我怎麼樣?”
“哦?我知道瞭,”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語氣裡已帶瞭笑意,“你想我對你做那件事啊?”
“閉嘴!”我喝道。
“你說什麼?”他輕喝一聲,神色驀然變得冷肅清冽,目光似刀刃上泛起的冰冷光澤,莫名的有股肅殺之氣。
我猝然一驚,忍不住打瞭一個寒噤。
他看瞭我一會,面色轉柔,道:“我去煎碗藥來。”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底仍有些發怵。一個人怎麼可能有如此迥然不同的氣質?說變就變。若說是裝的,那麼他的演技未免也太好瞭,簡直連梁朝偉也不夠看。但他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尤其是剛剛那一幕,就好像他是一個受人尊崇的高高在上的王者,絕沒有想過,也絕沒有人敢對他說出閉嘴這兩個字。
我知道,那氣勢絕不是故作的。我知道。
外面的天色大亮,空氣清新。我打瞭個呵欠,走到屋外,一眼看到風亭榭。
他黑著一張臉,似正要找我,劈頭就問:“你請的那個大夫呢?”
“煎藥去瞭,怎麼?”
“他昨晚沒有睡在自己房裡。”他說著,兩眼直瞪我。
“他昨晚和我睡的。”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隔瞭很久才道:“容姑娘,你到底知不知道,楚天遙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若發現這件事,別說是你我性命難保,隻怕就連禦馳山莊……”
“他隻是為我治病而已。”我打斷他。
“隻是治病?”他很懷疑地提高聲音。
我沒好氣地說:“你不相信的話,明晚也過來一起睡好瞭。”
他氣結而笑,“容姑娘,你真叫我驚訝。”
我迅速回他,“你不是第一個跟我說這話的人,我就當贊美瞭!”
“對瞭,這是哪裡?”
“清水鎮。我們馬上要趕路,你下來吃點東西吧。”
店內的客人廖廖無幾,桌上隻有白粥饅頭。客棧的衛生狀況叫人不敢恭維。我沒什麼胃口,便鉆進後院的廚房找艷少。
後院堆瞭若幹雜物,他蹲在一個由磚頭搭建的簡陋鍋灶旁手忙腳亂地扇風,煙灰四下亂飛,藥罐被火烤得嘶嘶作響,縷縷熱氣升起來繚繞在他頭頂,側臉兩道淡淡的黑跡,眉頭微微擰著,嘴角有股倔強的神情,顯然對煎藥這種事並不在行。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底忽然湧起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個人與我素昧平生,連真實姓名也不願意透露,卻願意在這臟亂的角落為我熬一碗藥。
他忽然側頭瞥瞭我一眼,嗤笑一聲道:“感動瞭?”
我實話實說:“有點。”
他瞪著我,佯怒道:“這可是我第一次煎藥。”
我走過去,伸手去抹他臉上的黑灰,笑道:“看得出來。”
他下意識的一躲,微微驚訝地看著我。我的五指僵在空中,不由得有些尷尬——同床是為瞭治病,我現在這個動作確實過於親昵瞭。
他忽然又笑瞭,眸光清亮奪人,“藥好瞭。”
說著將藥倒進碗裡遞給我,自行進房去梳洗。我到大堂坐定,待藥稍冷,一口氣喝瞭。
風亭榭吃著饅頭,道:“光喝藥是不行的,吃點飯吧。”
我皺眉道:“你吃得下去?”
他頭也不抬地說:“假如你嘗過饑餓的滋味,就會知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不可以吃的。”
我一愣,聽他的意思,好像吃過很多苦。
“他說得沒錯。”艷少適時出現,拿瞭一個饅頭放進我碗裡,用命令般的口吻道,“吃完它。”
風亭榭吃驚地看著他,似乎沒料到會得到認同。
我拿起饅頭咬瞭一口,兩眼直盯住眼前的兩個人看。單就相貌而論,風亭榭無疑要比艷少更適合艷少這個稱呼。但艷少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能給人安定與力量,仿佛即便是天大的事,隻要到瞭他面前,都不再是事情。兩者相比,我當然喜歡後者。那是年輕人所不具備的東西,需要經過歲月的積累與時光的打磨,才能雕琢而出的淡定與從容,沒有一絲一毫的戾氣,溫潤如玉。
我隻管花癡地亂想,忽見他們兩個一起抬頭盯著我。
艷少輕敲瞭一下碗口,佯怒道:“想什麼呢?我們都在等你,快點吃。”
我幹笑一聲,三兩下解決饅頭,“走吧。”
一連幾日,我醒來時,都能發現床上多瞭一個人。反正他也沒對我做什麼,也就無所謂瞭,隻當多瞭個免費暖床的。風亭榭對此仍然頗有微辭,但是由於我的身體情況確實大有起色,他也就不能再說什麼瞭。
唯獨一件事,令我萬分奇怪,就是艷少的醫術。
我每天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可是,我卻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給我治病的,他煎熬的藥也是照著黎神醫的方子。我每晚喝完之後,就昏昏欲睡。一睜開眼睛,就能見到他躺在我身邊,似乎抱著我睡覺就是他治病的方法。但叫人驚奇的是,我的身體居然真的好多瞭,手腳有瞭熱氣,胃口大好,力氣似乎也比以前大瞭許多。
這天早晨,我醒來時,他尚在熟睡。我屏息靜氣地看他,忽然發覺他多瞭許多皺紋,竟有一絲蒼老神色。
我怵然心驚,沒來由地感到微微心疼。
我被自己這個念頭嚇瞭一跳。我雖然糊裡糊塗地穿越到明朝,卻沒有穿壞腦子。有關他的真實姓名,身世來歷,年齡婚姻等最基本的情況都是一無所知——他肯定不是書生,也不會是大夫,更不可能是古代助人為樂的雷峰,他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我不知道他幫我的真正目的何在?但我又何嘗不是在利用他?何嘗對他說過真話?俗話說,動什麼也別動感情。我未免也太感情泛濫瞭。
我忍不住自嘲地笑瞭笑。
“大清早的傻笑什麼?”
他不知何時已經醒瞭,睜著一雙眼睛含笑看著我。這雙眼睛深邃若大海,自烏黑皎白中隱隱透出一股剛毅來,端的攝人心魄。
我伸手去摸他的臉,“奇怪,你突然多瞭皺紋。”
他臉色一變,定定地看著我,緊抿著唇不說話。我最怕看見他這樣,手一抖就滑瞭下來。他順勢握住,目光轉柔,長嘆一聲道:“我老瞭。”
這是他第二次說自己老,我很想問問他的年齡,但是我不敢。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變得小心謹慎起來,生怕得罪他。
他的眼睛似乎有看穿人心的力量,他忽然微笑道:“我嚇著你瞭嗎?”
我搖搖頭。
他伸手梳理我的頭發,柔聲道:“我有很多年,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輕松瞭。”
我腦子發懵,不知他為何突然跟我說這些話。
他繼續道:“所以,你要好好的活著……”他頓住,聲音低沉下去,緩緩道,“因為,我不打算放過你。”
這是什麼意思?他今天說的話全部莫名其妙,叫人費解。
“好瞭,我們起床吧。不然,那位風少俠又該嘮叨瞭。”
話音未落,敲門聲已然響起,風亭榭隔著門叫道:“藥已經煎好瞭,你們還要睡到什麼時候?”
語氣裡的火藥味相當明顯。
我立刻跳下床穿衣服。這位風少俠雖然不像老媽子一樣的嘮叨,但是那眼神是很犀利的,被他看著就像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非常要命。
當晚,我們進入山東地界,宿在一個小鎮上。鎮子不大,也還算熱鬧,我吃飽喝足,腳底就發癢,有心溜出去逛一圈,又怕他們倆反對,故而吃完飯就早早上床裝睡,等待機會開溜。
誰想明明是裝睡,一個不小心就真的睡著瞭。等我醒過來時,皎潔的月光穿戶而入,街上沒有半點燈火,遠處的幾聲狗吠,更襯出夜的寧靜。
我發瞭一會兒呆,忽然想起,今晚艷少竟沒來同眠?難道是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好瞭?不過很無恥的說,枕畔空虛的感覺,還真有些不習慣。
我開門出去,剛到他的窗下,就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
“您犯不著這樣做。”
“這是你該說的話嗎?”
艷少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甚至沒有一絲語調的變化,這語氣是我從沒見過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
室內靜默。
我貼著墻壁,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是,我多嘴瞭,隻是……”女子的聲音忽然哽咽,“隻是我不明白……您為她這樣……真的值得嗎?隻要您一句話,我就可以……”
艷少冷冷地打斷她:“你隻需要管好你自己。”
室內再一次陷入靜默。
我忍不住伸手,欲戳開窗紙——手指剛一碰到窗紙,便覺得一股冷氣由指尖滲透,輾轉入骨,整個手臂一陣冰寒,禁不住脫口叫瞭一聲,退後兩步。
這時,門忽然開瞭。
“這麼晚瞭,找我有事?”
艷少披著一襲白衣站在門口,臉藏在陰影裡,看不出什麼表情。
我推開他就往裡走,在房間裡四下一看,隻見床上被褥凌亂,一個水桶騰騰地冒著熱氣,卻不見半個人影。
他懶洋洋道:“找什麼呢?”
我回頭瞪著他,這才發現他的單衣下面,居然是赤裸的,什麼也沒穿。
我立刻倒抽一口冷氣:“你們剛剛在幹嗎?”
他一笑:“我正要洗澡,你想一起嗎?”
我兩眼冒火:“那個女的呢?”
“什麼女的?”
“少裝蒜,我明明聽見有女人的聲音。”
他不動聲色,淡淡道:“你聽錯瞭。”
“休想騙我。”
他眼神幽深地看著我,忽然輕笑瞭起來,“就算我房間裡有女人也很正常啊,你生什麼氣?”
我怒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敢說正常?”
他笑得一臉無辜:“那我跟你還同枕共眠呢,也沒發生什麼事啊。”
我頓時語塞。
他看著我,笑嘻嘻道:“水快冷瞭,你到底要不要一起洗?”
“無恥!”我罵瞭一句,氣得摔門而出。
他在背後爆發出一陣大笑,好像從來沒有過的開心。
第二天清早,我破天荒地起瞭一個大早,親自端瞭洗臉水到艷少的房間去伺候。我想他至少應該說聲謝謝,並對昨晚的事稍作解釋,但是他居然什麼都沒說,就理所當然地享受瞭我的服務。在我的旁敲側擊之下,他仍然表示聽不懂,似乎我昨晚聽到的那個女人的聲音,根本就是我的幻覺,恨得我牙癢癢。
經過一整夜的利弊權衡,我很大度的決定原諒他,隻要他肯說兩句溫軟,或是稍微解釋一下的話。畢竟,我還要借助他來實施逃跑計劃,暫時不宜把關系弄僵。何況我也不是他老婆,他就算是召妓嫖娼,也屬於正常的生理需要——雖然從他們的對話來看,那女的更像是被他冷落多時的老相好。
你看,我是如此的理解體諒他,而他竟然對我實施“撒謊到底,打死不承認”的原則。好好,你現在不說,總有一天要露出狐貍尾巴的。
風亭榭的鼻子比狗還靈,立刻便察覺到有什麼不對。他憋瞭一上午,中午打尖時,終於忍不住瞭。
“你們倆怎麼瞭?”
我拿著筷子輕敲兩下,冷笑道:“看不出來,你還真三八啊?”
“三八?”這孩子一臉純潔,顯然沒聽過這個詞。
我忽然很好奇,不知道風亭榭這一路上有沒有半夜叫外賣?看他的樣子也有二十出頭瞭,正是熱血沸騰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年紀啊。
“小榭,問你些事,要老實的回答我。”
他的頭縮瞭回去,挺直腰板,正兒八經道:“那要看什麼事。”
“私事。”
“那也要看能不能說。”
我氣結,揮揮手道:“算瞭。不說拉倒。”
他想瞭一會,終於道:“你問吧,什麼事?”
我斜眼道:“你保證,你會誠實地回答?”
他點頭。
我立刻湊上去:“你結婚瞭沒有?”
他顯然沒料到是這個問題,臉色一紅:“沒有。”
“你有過幾個女人?”
他面色一紅,漂亮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直直盯住我。
我提醒他:“誠實回答。”
他沉默半晌,終於低哼瞭一聲:“沒有。”
“一個也沒有?”我叫起來,“天啊!這麼說你還是處男?”
或許是我的聲音有點大,周圍已有不少目光聚瞭過來。
他狠狠瞪著我,臉色由紅轉白既而青。
我壓低聲音,繼續問道:“那麼……”
他忽然煩躁起來:“你到底還想問什麼?”
我賠笑道:“最後一個問題。問完瞭,我就告訴你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他冷冷道:“我已經不想知道你們之間的事瞭。”
我無奈:“可我突然很想告訴你?”
他臉色緋紅,垂頭靜坐,眼觀鼻鼻觀心。難得見到他臉紅,我本來還想逗逗他,忽然瞥見門口進來的一個人,頓時一呆。
這真是一個可人兒,明眸朱唇,一身雪白素衣,手握長劍,英姿颯爽,看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江湖女俠瞭,直看得我艷羨不已。
這女子剛一進門,角落裡立刻有人站瞭起來,道:“馨兒,你終於來瞭。”
我轉頭一看,見那人是個四十開外的中年男子,眉目平常,毫無特色,混進人群就找不出來的那種,但是這姑娘稱呼他為“陸師叔”,似乎頗為敬重。
“馨兒,你師傅呢?”
“師傅等不及,已經先去濟南瞭,他老人傢命我來和師叔會合。”那女子的神色語氣頗為焦急,連聲問道,“師叔,碧玉峰的情況怎麼樣?少辭他有沒有受傷?”
少辭?我大吃一驚,難道是林少辭?
風亭榭也是神色一變,微微側頭。
“沈醉天帶人打上瞭碧玉峰,林老先生與晚詞小姐相繼失蹤,林少主目前還沒有任何消息。”
“容莊主呢?她回來沒有?”
“有人說她已經死瞭。”
那女子雙目圓睜,脫口道:“不可能吧?”
“現在江湖上的流言很多,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姓陸的男子說著站起身來,“你師傅的性子也忒急瞭,他絕不是沈醉天的對手,我們必須馬上趕去濟南。”
沈醉天攻打碧玉峰,林老先生與晚詞小姐失蹤?
這麼說碧玉峰就是禦馳山莊的總舵,林少辭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獨自走瞭?
我暗自沉思,風亭榭拍拍我的手,關切地看著我,道:“別擔心!”
我頓時反應過來,我是容疏狂,是禦馳山莊的莊主,絕不能坐視不理,我必須得去濟南。
我清清嗓子,道:“聽著,不管你是否同意,我要先去濟南。”
我直視他的雙眼,故作大義凜然,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完這句話,然後起身去找艷少。
這個傢夥是掉進廁所瞭嗎?關鍵時刻就找不到人。
我在後院找瞭半天,也沒見到半個人影,正要離開,忽然聽到後墻下傳來一陣咳嗽聲。
“請恕屬下多嘴。”一個男子的聲音,有些謹慎地說:“事情已經盡在我們的掌握之中,您真的犯不著這樣做。”
咦?這話很耳熟,聲音也很耳熟。
咳嗽聲愈發劇烈。
“你不懂,鳳鳴,你還不懂,等你到瞭我這個年紀……”艷少的聲音依稀有一絲苦澀,頓瞭頓又道,“你先回去吧。”
“屬下告退。”
空氣中隱約有一陣風聲,陽光倏忽明暗,院子裡重又恢復寂靜,通過前堂噪音的襯托,愈發顯得安靜。
他輕輕嘆息一聲,道:“出來吧。”
我走出來,隻見他面色異常蒼白,一雙眼睛裡露出溫和的微笑。
我看定他:“我們不去滄州瞭,就此分道揚鑣。”
他微笑著,什麼也沒有問,就點瞭點頭。
我瞪大眼:“你都不問一下原因?”
他輕嘆一聲:“我已經知道瞭。”
“你知道?”我叫起來,“你怎麼知道的?”
“這個江湖上,還能有什麼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呢?”他嘆息著,笑得有些虛弱,“不過,你放心,林少辭比你想象的要聰明。”
我愣瞭半晌,道:“我很驚訝,你說我們是朋友,可是你居然一點幫忙的意思也沒有。”
他面不改色,微笑道:“但是,當你說出‘分道揚鑣’這四個字,我卻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他靜靜地看著我,那目光似能穿透人心。
“因為,你知道這一次事關重大,此去兇險,生死難料,你不願意我陪你一起去送死。”
我又感動又驚奇,我們不過相識十餘天,他對我的瞭解,竟勝卻多年好友,真是一個厲害角色。
我道:“沒錯。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但,至少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瞭。我們本是萍水相逢,你並不欠我,我實在沒有理由要求你陪我冒險。”
他一直微笑著:“疏狂,你看似精明世故,實則還太天真。這個江湖比你想象的可怕。這一次,我不能陪你去,你要小心。”
他說著,忽然又咳嗽起來,急忙用絲帕去捂。
“你怎麼瞭?”我伸手要去扶他,卻被他避瞭過去。
“昨夜受瞭風寒,你身體剛好,不要傳染瞭你。”他的聲音從絲帕後透出來,顯得有些沉悶。
“時候不早瞭,你快些上路吧。”
“那麼……”我竟有些不舍,“我們何時再見?”
他微笑:“放心,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出門,風亭榭已等在馬車旁,“跟你的郎中先生告別瞭?”
我瞪他一眼:“你偷聽我們談話?”
他冷哼:“不需要偷聽也知道,隻是我有些驚訝。”
“你什麼時候學會未卜先知的本領瞭。”
他一臉受辱的神色:“他幫你驅逐寒毒,內力消耗過度,這兩天已經很明顯的體內不支,隻是你沒看出來。我本以為他對你這樣盡心盡力,必然很在乎你,想不到他居然讓你獨自去冒險。”
“內力消耗過度?”我愣住。
他白瞭我一眼:“你這個人有時候聰明過頭,有時候又蠢笨無比。要不是他每晚都用內力幫你驅毒,你能好得這麼快?你以為沈醉天的‘玄冰寒玉掌’是兒戲?連神醫黎秀然都說,你的身體需要靜修三個月才能康復,他居然隻用瞭短短七天就把你治好瞭。”
我呆住。怪不得他忽然蒼老瞭許多?難道他不停咳嗽,並不是感染風寒?
風亭榭忽又皺起眉,近乎自言自語道:“奇怪,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測,但我竟然從沒聽說過江湖上有‘艷少’這個人?”
“喂。他到底是什麼人?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這小子現在跟我講話越來越不客氣瞭。
我嘆口氣:“我也不知道,我是逛妓院認識他的。”
“逛妓院?”他臉色一紅,“想不到你還有這個愛好。”
這句話,林少辭也曾對我說過。
“不說廢話瞭。我們立刻去濟南。”我說,“馬車太慢,還是直接騎馬吧。”
他有些猶豫:“我擔心你的身體剛好,萬一……”
“沒事。不過我要跟你共騎一匹馬。”
“為什麼?”他一臉驚訝。
“因為我不會騎馬啊兄弟。”
他吃驚不小,訥訥道:“原來失憶這麼可怕。”
風亭榭似乎比我還著急要到濟南,一路馬不停蹄,吃飯喝水的工夫都在馬上,一刻也不肯耽擱。我忍不住表揚他,“沒想到你這個人外表冷冰冰的,還是有點俠義心腸的嘛。”
他一愣,隨即冷冷道:“抱歉,讓你誤會瞭,我隻負責保護你的安全,其他的事一概不問。”
我笑起來:“我知道你還有點良心,不會真的見死不救。”
他嚴肅道:“我絕不參與江湖紛爭。”
我反問道:“倘若禦馳山莊被毀,我為什麼還要幫你偷那份名單?”
“這你放心,林少主還不至於這麼不濟。而你,也一定會去偷那份名單。”他不動聲色地道,“因為這個時候,禦馳山莊更加不會得罪楚天遙。”
我一時語塞,半晌才道:“那我們好歹也是合作關系,你就這樣袖手旁觀?”
他忽然笑瞭。“你真是杞人憂天瞭。林少主人緣極好,情人眾多,而且個個來頭不小,她們絕不會袖手旁觀的,就像那位柳馨兒姑娘,她不但自己來瞭,還把她的師傅清玄道長也請來瞭。”
“林少辭情人眾多?”我感覺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瞭。
“你就等著瞧好瞭。”他的笑容愈發詭異,“不出兩天,江湖上稍有姿色的女人就會全部集中到濟南來,而我擔心的是容姑娘你……呵呵,她們可不是靠嘴皮子的工夫就能打發的,你現在武功全失……”
我被他徹底搞懵瞭。林少辭那座冰山竟然會是江湖上的大眾情人?
風亭榭見我一直沒說話,笑道:“害怕瞭?”
“害怕個P。”我白瞭他一眼,“該擔心的人是你,你的責職可是保護我的安全。”
他笑而不語。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對瞭。你上次說碧玉峰的事?到底是什麼事?”
他神色一變,緊緊閉上瞭嘴巴。
我循循誘導他:“你看,我現在失憶瞭,你不把之前的事情告訴我,到濟南萬一出什麼事情,或是遇上仇傢,你也是會有麻煩的。”
我等瞭片刻,不見他有反應,無奈道:“好吧,你不說碧玉峰的事,總可以說說,關於我的事情吧。”
他靜默一下,道:“你的什麼事?”
“江湖上有關我的傳聞啊,我以前的武功怎麼樣?用什麼兵器?在兵器譜上的排名情況等等,隨便說說。”
他忽然笑出聲來:“兵器譜的排名?虧你想得出來。”
暈。我熟讀古龍的《風雲第一刀》,當然知道百曉生的兵器譜。
“有關你的武功,江湖上確實有不少傳言……”他頓瞭頓,似乎在斟酌詞句:“假如真的有一個武功排行榜的話,以你之前的武功可以排進前五名。”
“我竟然這麼厲害?”我探頭,兩眼直盯著他的側臉,嘴巴張得合不攏。
他耳根泛紅,不知道是害羞還是被笑憋的。
“是,你很厲害。”他繼續道,“你平常不帶兵器,但是據說你最擅長用刀。五年前,在禦馳山莊的莊主選舉大會上,你以一把裁雲刀擊敗林少主的追風劍,坐上瞭莊主的位置。”
“咦?莊主都是選舉出來的嗎?”
“是。禦馳山莊成立一百六十三年,每一屆莊主都是通過選舉產生。”
OMG!容疏狂居然這麼牛叉!等等,不對啊。
“假如我真的這麼厲害?為什麼會被沈醉天打傷?”
他皺起眉:“這個事情,整個江湖都很震驚。沒有人知道,那一晚在姑蘇虎丘到底發生瞭什麼事?你難道真的一點也記不起來瞭?”
他說著側過臉來看我,似乎很期盼我能立刻恢復記憶,以滿足他的好奇心。
我瞪瞭他一眼:“廢話,我要是能記得還問你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