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出關解毒篇 第四章 山重水復

一天之內,我們遇刺七次,殺害人命十三條。

這些江湖死士偽裝成商人旅客,馬夫,夥計進行刺殺,其中居然還有一個倭寇,看來萬兩黃金的魔力確實很令人瘋狂。

幸虧有沈醉天同行,否則以我的江湖經驗早就死過七八回瞭。

第二天晚上,我們踏上陽曲縣的地界,投宿鳳翔客棧。

晚飯的時候,沈醉天終於問道:“你到底出關幹什麼?”

我吞下一口飯,道:“找人要解藥。”

他繼續追問,“什麼解藥?找誰要?”

我一口菜送到嘴邊又停瞭下來,這個王八蛋還敢跟我裝蒜,他串通風凈漓給容疏狂下的毒,現在居然一臉無辜。

“你自己做的事情,還裝什麼?”

他皺眉。“你在說什麼?”

我放下筷子,冷笑道:“那日在姑蘇虎丘,要不是你叫風凈漓給我下毒,我又怎麼會輕易給你打傷?”

他聞言一呆,“你中毒瞭?”

我懶得理他,低頭繼續吃飯。

他一把奪下我的碗,盯著我冷笑道:“容疏狂,我提醒你,不要跟我玩什麼花樣。”

我搶過碗,正欲怒吼,忽然想起什麼,轉口道:“這麼說,你不知道我中毒的事?”

他微微一愣,哼道:“我沈醉天豈是敢做不敢當的人?”

我一呆。

假如沈醉天根本不知道我中毒的事,那麼林千易是怎麼知道的?知道這件事的人寥寥無幾,風亭榭已經死瞭。照那晚的情況看,燕扶風也是毫不知情。

“什麼人這麼狠毒?要至容疏狂於死地?”

“她擋瞭別人的道,自然有人要她死!”

容疏狂擋瞭誰的道?

林千易?

他發現我不再乖乖聽話,不再受控制,所以找個借口來追殺我?

莫非艷少要我一切照林千易所說行事,不可輕舉妄動,是這個意思?

艷少說,毒被人臨時調包瞭。那麼,這個調包的人是誰?

宋清歌?

我把事情從頭到尾地想瞭想,似乎也不太像,他充其量是懷疑我性情大變,並沒有其他跡象。

那麼就剩下一個人——柳暗!

她不過是一個丫頭,卻似乎沒有把我這個莊主放在眼裡,對我很不以為然。

難道說她背後的靠山是林千易,所以她才有恃無恐?

我推理出一個結果,不由得大為激動,猛地一拍桌子,脫口叫道:“是她,一定是她!”

沈醉天正在倒酒,被我這麼一拍,酒水灑瞭一桌子,看著我道:“誰啊?”

我不理他,慢慢恢復平靜,越想越覺得林千易可怕。難怪林少辭叫我跟他走,原來他早就看出自己的父親居心叵測。

我重新拿起筷子,立刻又放瞭下來。

不對啊!

艷少說,這毒來自白蓮教,難道林千易是白蓮教的人?難道他和唐賽兒之間會有什麼關系?他將宋清歌等人調來太原,莫非還有別的原因?

沈醉天看著我,一雙漂亮的眉毛越擰越緊,曲指敲瞭敲桌子。

“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回過神,“沒什麼。”

他懷疑地提高嗓音,“沒什麼?”

“快吃吧!”

我隨手端起杯子,仰頭喝下去,到瞭喉嚨又一口嗆瞭出來,不覺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靠!這麼辣——”

話沒說完,我就愣住瞭,隻見沈醉天一張英俊的臉上滿是水珠,外加幾粒米飯。

“對不起啊!”我連忙拉著衣袖替他擦臉,卻被他一把打開瞭。

他站起來,擦瞭擦臉,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我。

“吃沒吃相,坐沒坐相,容疏狂,我真看不出來,你有哪一點像個女人,楚天遙竟會被你迷得暈頭轉向。”

我靠!老娘不過是嗆瞭口酒,至於講得這麼惡毒嗎?

我故意長嘆一聲,慢悠悠地道:“或許是因為我在床上比較像一個女人。”

他不敢置信地看瞭我半晌,面部抽搐瞭一會,似哭要笑地走瞭出去,拋下一句話道:“晚上別睡得像頭豬。”

夜裡,我躺在床上,無比想念艷少,思念潮水般湧來,沖擊得我想爬起來狂奔回去——關外這麼大,鬼知道風凈漓和她師傅究竟在那裡?即便找到她們,真的能拿到解藥嗎?我該好好和他守在一起的,哪裡也不要去。在電影《傾情一劍》裡,殺手丁情拼死奪回解藥,可情人水沁柔已經死瞭——我不要這樣的結局。

我一咕嚕起床穿衣,直奔下樓,到後院馬廄去牽馬。

真牽出瞭馬,我又猶豫瞭——眼看就到關外瞭,怎能就此放棄?事關艷少生死,哪怕隻有一點點的希望,也該努力一搏,豈能半途而廢?

我徘徊良久,最後仰天長嘆一聲,轉身回去,到後院拴好馬,垂頭喪氣地上樓。

“不是要走嗎?怎麼又回來瞭?”

沈醉天站在樓梯口,目光陰沉地望著我,面色冷得嚇人。

我沒心情和他鬥嘴,嘆道:“睡吧,明天早點上路。”

他忽然一把攢緊我的胳膊,寒氣逼人的眸光冷冷地盯住我,咬牙切齒道:“別耍花招。”

我點點頭,“放心吧。”

他仍不放手,“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再嘆,“想睡覺啊老兄。”

他疑惑著松開手,我正要回房,忽覺腰間一緊,下一秒,人就到瞭屋頂上。

我尚沒反應過來,便覺一陣夜風卷過,空氣中有衣袂摩擦的細碎之聲。

有人冷笑一聲:“臭丫頭,快出來受死。”

這個殺手夠猖狂的,這麼明目張膽的跟我叫板,老娘的迷香已解,還怕你不成。

我待要跳下去解決他,沈醉天將我的頭一按,輕喝道:“別動!”

他話音未落,便聽得一縷暗器破空的鳴聲,隨即是一陣叮叮咚咚的脆響。

一個熟悉的聲音哼道:“崆峒老怪,我不想跟你糾纏,你別欺人太甚。”

我一聽這聲音頓時欣喜若狂。

風凈漓,我正要找你,你就主動送上門來瞭,真是天助我也!

清冷的月光下,逼仄的小巷裡有兩道身影正鬥得激烈。

一個胡須花白的老頭,身材矮胖,像個陀螺一樣隨著風凈漓的劍光翻滾。風凈漓劍式精妙輕靈,每一招都含瞭三個必殺後著,卻怎麼也刺不到那老頭,兩人你來我往,一時難分勝負。

風凈漓久鬥不下,顯得很著急,怒道:“臭老怪,你為何一再糾纏我?”

老頭怪笑一聲:“嘿嘿,急著去找你的小情郎嗎?他已經死瞭。”

風凈漓奮力刺出一劍,急退數步站定,顫聲道:“真的?”

老怪冷笑:“落在天池三聖的手裡,他還能有活路嗎?”

我吃瞭一驚,她的小情郎,說的定然是林少辭,天池三聖又是什麼人?

風凈漓忽然連身帶劍的猛撲上去,咬牙道:“他死瞭,我就要你陪葬。”

她受瞭刺激,出手不遺餘力,完全是拼命的架勢。

那崆峒老怪掌風穩健,細密綿長,兩手揮舞得滴水不透。

我看瞭一會,覺得風凈漓要敗,立刻揀瞭兩顆石頭彈向那老怪——風凈漓若死瞭,我找誰要解藥去。

那老怪閃身避過我的石子,肩膀頓時被風凈漓的長劍劃出一道血痕。

他急退數丈,怒喝道:“什麼人?竟敢暗中偷襲?”

我縱身掠下,笑道:“你一把年紀瞭,欺負人傢小姑娘,也不害臊。”

風凈漓一見我,驚呼道:“容疏狂!”

崆峒老怪一聽,兩隻綠豆般的眼睛盯著我看瞭一會,“容疏狂,你就是容疏狂?”

我皺眉:“怎麼?”

他不答話,隻是將我重新打量瞭一番,忽然飛身而起,凌空翻瞭兩翻,就不見蹤影瞭。

哇!容疏狂名氣有這麼大嗎?這樣就嚇跑瞭。

我轉過身,看定風凈漓:“風姑娘,請將解藥交出來。”

風凈漓面色微變,扭頭就走。

我連忙攔住,沉聲道:“不交出解藥,我不能讓你離開!”

她面如寒霜,冷笑道:“容疏狂,你殺我哥哥,居然還敢妄想解藥?”

我驚道:“你何曾殺你哥哥?”

“雖不是你親手所殺,但他卻為你而死。”

我一愣,不錯,風亭榭的死我確有一些責任,但這不是關鍵原因,此刻我絕不能示弱。

“他究竟是為誰而死,你我都心知肚明。你非要把這個罪名加在我頭上,我也無話可說。但是,你今日不交出解藥,就休想離開。”

她面色焦急地瞪著我。“容疏狂,我現在沒空跟你糾纏,快讓開,否則我就不客氣瞭。”

“那就動手吧!”

我說著迅速揮掌,伸指點她胸前大穴——須知我的耐心也是很有限的。

她立刻橫劍削我手掌,我連忙翻腕去奪她的劍。她似乎很著急離開,每一招奪命之後,就想掠走。可惜,我也是下瞭決心拼瞭命也要留下她,絕無可能讓她逃脫。

終於,她一劍刺出,叫道:“解藥在林少辭身上。”

我一驚而退,“你說什麼?”

她面色緋紅,微微輕喘地看著我,眸中竟是怨毒之色。

“天池三聖打傷我師傅,他乘機搶走瞭解藥。”

我一呆:“把話說清楚點。”

“這半個多月,他一路追蹤我們,說你中瞭我的毒,非讓我們交出什麼解藥。可我當日不過是下瞭點普通迷藥而已。如今,你身手矯健,還裝什麼中毒?”她說著面露鄙夷之色。

她不知道自己的迷藥被人調包,我也懶得跟她解釋。

“少辭現在在哪裡?”

“崆峒老怪說他被天池三聖所擒,我正要去救……找他。”她面色微紅,補充道,“他搶我師傅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瞭。”

呵!她那點心思,路人皆知,還遮遮掩掩的。

我又道:“天池三聖是什麼人?”

這時,沈醉天從屋頂掠下,接口道:“天池三聖乃是昔日的江湖高人,十八年前,他們忽然退出江湖,隱居漠北天池山,江湖人稱天池三聖。”

他看著風凈漓,問道:“他們已有多年不問江湖中事,為什麼要打傷你師傅?你師傅又是什麼人?”

我也好奇地看著她。假如艷少猜得沒錯,她師傅很可能就是白蓮教主唐賽兒。

風凈漓冷笑一聲:“師傅就是師傅。她老人傢的名諱,我也不知道。”

她疑惑地看瞭看我們,“禦馳山莊與鬼谷盟勢同水火,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沈醉天微微一笑,道:“天下沒有永遠的朋友,自然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我與容姑娘此刻是友非敵。”

“容疏狂,我改日再找你算賬。”她忽然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我忙追上去,叫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冷笑不答。

沈醉天道:“容疏狂,合我們三人之力,也未必是天池三聖的對手。”

我道:“既然解藥在少辭身上,少不得要試一試。”

他問:“你到底中瞭什麼毒?”

我不能告訴他中毒的是艷少,隻得道:“劇毒。”

他奇道:“你看起來很好,確實不像中毒。”

我怒道:“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很好。”

他不說話瞭。

一路上,風凈漓一言不發,飛身如電。

我們跟著她走瞭兩個時辰,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往哪裡去?

沈醉天道:“風姑娘,那崆峒老怪為何糾纏你?”

“我怎麼知道?”她的語氣很沖,“我追著天池三聖入關,剛到朔州,就被他纏上瞭。”

沈醉天聞言沉默不語,俊顏如鐵。

約摸一個時辰,我們來到一個叫杏花鎮的地方,風凈漓忽然停住,不走瞭。

此時夜色清明,皓月當空,高曠幽藍的天幕上幾顆星辰閃爍,好似一雙雙深邃莫測的眼睛般冷冷俯視人間。

我問道:“天池三聖在這裡?”

她不理我,繞著小鎮走瞭一圈,什麼也沒發現,又回到瞭原地。

沈醉天忽然道:“風姑娘,天池三聖為什麼要打傷你師傅,你師傅究竟是什麼人?”

她怒氣沖沖道:“跟你說瞭不知道。”

沈醉天臉色一變,似乎想發火,終於忍瞭下來。

我待要說話,忽聽一陣勁急的馬蹄聲,朝這裡疾奔而來。

我們三人一愣,隨即不約而同地飛身掠上屋頂,伏下身子。

七匹快馬如離弦之箭般飛入長街,馬上的人均是短裝打扮,為首兩人赫然竟是宋清歌與蕭天羽,其餘五人皆是白袍裹身,白巾遮面。

宋清歌忽然勒馬不前,問道:“你確定他們是在這裡?”

身後一人道:“錯不瞭!天字組的風影使親眼看見他們三個進瞭這個鎮子。”

我聽得莫名火大。

宋清歌竟親自帶人來追殺我?

“分頭搜查!”

宋清歌一揮手,六人分成兩對,各自打馬而去。

沈醉天側頭看我,我知他的意思,作瞭一個無奈的表情。

風凈漓不明所以,睜著一雙大眼冷冷地看著街上。

片刻後,六人紛紛回來,均道沒有發現。

宋清歌沉默不語。

驀然,東南方向一聲輕響,幽藍的夜幕下,升起一蓬煙火,紅藍青紫交替閃爍,煞是好看。

宋清歌喝道:“他們往東去瞭,快追!”

瞬間,一隊人馬走得無影無蹤。

我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看來,他們要找的人不是我,而另有其人。

“奇怪,他們這是要追誰?”

沈醉天忽然道:“莫非是天池三聖?他們得到消息去救林少辭——”

他話沒說完,風凈漓已縱身躥瞭出去。

我與沈醉天立刻緊隨其後,追著月光下的一縷塵煙,奔行瞭大半個時辰。但是輕功再好,終究比不得駿馬,漸漸失去蹤跡。

這時,天色泛白,東方隱隱透出一絲亮光,蒼茫的霧靄中隱約有個村莊。

三人都有些累瞭,尤其是風凈漓,整夜奔波不曾合眼,神態極為困乏淒楚,顯然是很掛念林少辭。我忽然有些理解她,世間由來癡情苦,她不過是愛上瞭一個不愛她的人。

我道:“宋清歌既然已經趕過去,林少辭想必沒什麼危險。我們不如先休息一下。”

沈醉天點頭,率先朝最近的一戶農傢走去。

風凈漓冷冷地看著我,不置可否。

我看得出她敵意很深,笑瞭笑道:“我既然嫁給瞭楚天遙,自然不會再和林少辭有什麼瓜葛。以前的事,不過是一場誤會。”

“誤會?”她冷笑,“我哥哥因你被楚天遙所殺,你敢說這是一場誤會?”

“因為我?”我苦笑,“他身為皇太子的侍衛,即便沒有我,楚天遙就不會殺他嗎?”

“你怎麼知道他是——”她吃驚地看著我,忽然住口。

我正欲賣弄一下明史,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這件事或許可以托付風凈漓去辦,她是風亭榭的妹妹,最合適不過。

我思忖一會,上前一步,盯住她的眼睛,問道:“風姑娘,你可知你哥哥生前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她冷冷道:“自然是阻止漢王謀反,保太子順利登基。”

我點點頭,繼續道:“假如我告訴,我正在幫他完成這個願望,你相信嗎?”

她不明所以,冷笑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誠懇地看著她。“風姑娘,你若相信我,眼下,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拜托你。”

她不語,良久方才道:“什麼事?”

我走到她身邊,低聲將事情說瞭。

她瞪大雙眼,呆若木雞。

“容疏狂,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這是大逆不道,要誅九族……”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我飛快地打斷她,嚴肅地給予告誡:“此事十萬火急,一旦耽擱,後果將不堪設想。”

她仍是滿臉驚駭,久久回不過神。

我握住她的肩膀,沉聲道:“這是你哥哥生前未完的遺願。”

她忽然退後兩步,冷笑道:“我怎麼能相信你,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陷阱?”

我暗嘆一聲,苦笑道:“風姑娘,你是個明白人。我不妨坦白地告訴你,我已經愛上楚天遙,隻想和他歸隱江湖,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所以,我不願他再參與謀反這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徹底斷瞭漢王的念想。”

她驚呼一聲,“那你跟林少辭……”

“絕無可能!”

我斬釘截鐵道,“此刻我已非禦馳山莊的莊主,我們之間再無瓜葛。”

她沉默不語。

我繼續道:“這一次我若能見到他,會跟他把話說清楚。”

我停頓瞭一下,又道:“另外,我衷心祝福你們。”

她有些震撼,但仍然不說話。

我從懷裡拿出那封信,道:“你若相信我,就拿著這封信去見太子,你若不相信我,我也無可奈何,隻有看天意瞭。”

她轉頭看著我,眸光閃爍,仍是將信將疑。

我長嘆一聲。“算瞭,一切就看天意吧。”說著故意作勢要撕掉那封信。

她忽然一把按住我的手,眸光清亮地盯著我。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

我心底的一根弦驟然松開。

她將信收進懷裡。“但是,我必須先確定林少辭平安無事。”

我應聲點頭,眼見天色漸亮,金烏將出。

我們在一戶農傢找到沈醉天,他道:“我已發出訊號,命人追查他們的行蹤,不用擔心。”

我與風凈漓互看一眼,稍覺欣慰。當下三人吃過早飯,調息一會,留下兩錠銀子,起身上路。

晌午時分,鬼谷盟便有消息傳來:宋清歌等人出現在離此百裡的草坪鎮,暫未發現林少辭與天池三聖。

我們立刻在集市上購瞭三匹駿馬,轉道直奔草坪鎮。

途中每隔半個時辰,便收到一次訊息。如此龐大而迅捷的情報系統,委實叫人驚訝,看來鬼谷盟的實力相當雄厚,沈醉天並非浪得虛名。

中午,第三次情報說,宋清歌與天池三聖動手,兩死五傷,天池三聖逃脫。

我們快馬加鞭,不敢稍作停留。半個時辰後,收到最新消息,林少辭出現,追蹤天池三聖往陽曲縣去瞭。

這消息真讓人哭笑不得。

我們從陽曲縣跑出來找他們,結果他們反而跑回瞭陽曲縣,這是要和我們玩躲貓貓嗎?

沈醉天的一張俊臉全黑瞭,盯著我道:“容疏狂,我為你鞍前馬後,你可別讓我失望。”

我無奈苦笑。

風凈漓沉默地打馬急行。

我們趕到陽曲縣時,天色已晚。

整條街上一片狼藉,像被猛烈的臺風席卷過,連野狗也沒有一隻,傢傢戶戶沒有一點燈光,唯有淒清晚風斜來,天地一派肅殺之氣。

看這個情形,顯然是剛剛經歷過一場激戰。

沈醉天忽然拿出兩顆霹靂彈,交給我們,沉聲道:“我們分頭找找看,有情況就放霹靂彈。”

我與風凈漓接瞭霹靂彈。我往左,她向右。

我順街繞到鎮後轉瞭一圈,沒什麼發現,正要回去,忽覺一股凌厲的殺氣襲體,遂一驚而起,身在半空,反手拍出一掌,借著掌風的反彈力道飛掠出數丈,誰知那股殺氣仍是緊迫逼人,如影隨形般追襲不放。

我當即甩手拋出霹靂彈。

驀然,一道灰影急閃,霹靂彈不及炸開便被人一把抄在手裡。

一個黑巾蒙面的灰衣人,瘦高身材,招呼也不打一聲,上來就動手,掌風逼仄得我喘不過氣。

我連換八種身形,仍然擺脫不得,隨即不退反進,右手閃電般去擒他的腕脈,左手橫切他的脖子,喝道:“什麼人?”

他也不答話,抬手拍出一掌,勁道剛猛之及,有如寒冬風雪撲面,鋒利如刀。

我急退避過,這才看清楚他手裡的兵器,細長微彎,寒光逼人,似劍非劍,似鉤非鉤。他的招式極為古怪,像牛皮糖一般有股黏性,沾上就甩不掉。

他的功力極深,掌風配合著兵器,好似怒海狂濤般一陣緊過一陣,我幾乎給他逼得喘不過氣,勉強支撐一會,便覺得內力不繼,不是敵手,心裡暗暗著急。

莫非此人是天池三聖之一?否則誰有這樣高深的武功?

我越是著急越是慌亂,忽覺手臂一痛,被他的兵器劃出一道血口,血珠滾滾而出,不及回神,一股雄渾的掌風又貼面而至。

眼看這隻手掌就要擊中我的天靈蓋,忽然頭皮一涼,有什麼東西貼著我的頭皮穿過。

那灰衣人的手掌一收,急退數步,身子微微一頓,猛然拔地而起,幾個起落,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下。

我回頭一看,隻見林少辭持劍而立,黑色長衫飄拂,俊朗容顏如玉,漆黑眸中竟是關切之意,急急問道:“疏狂,你沒事吧?”

我頓時松瞭一口氣,伸手一摸頭發,縷縷發絲掉落,好在腦袋尚在。

“沒事!”

他蹲下身子,撕瞭一塊衣角幫我包紮傷口,問道:“剛剛那個人是誰?”

我一愣:“不是天池三聖嗎?”

他也一愣:“不是!”

我皺眉,難道又是一個為萬兩黃金而來的江湖朋友。

“啊?風姑娘。”我驚呼一聲,“快去看看他們。”

他按住我,仔細系好佈條,“我已見過風凈漓。她有事先走瞭。”

我會意,這丫頭還算聽話。

“那沈醉天呢,他在哪裡?”

“沈醉天也來瞭嗎?”他微微皺眉,“我沒看見他。”

“去看看。”

我們奔回剛才的街上,街道仍是一片混亂,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

沈醉天已不知去瞭哪裡?奇怪,他不是要隨我去濟南,等候艷少的答復嘛,怎麼忽然一聲不響就走瞭?

我皺眉不解。

林少辭忽然抱住我,埋首在我發間,低低叫瞭一聲:“疏狂。”

我嚇瞭一跳,“怎麼瞭?”

他不答,隻是緊緊摟著我,我感覺胳膊隱隱作痛,隔瞭一會,他仍沒有松開的意思。

我不得不掙脫開來,正欲問他解藥的事,突然,他身子一軟,俯身吐出一口血來。

我大吃一驚,“你受傷瞭?”

他用力握著我的手,強笑道:“小傷,不礙事。”

我放柔聲音,道:“怎麼回事?”

他面色蒼白,靜默一會才道:“解藥被天池三聖搶走瞭。”

我一呆,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們為什麼要搶解藥?”

“不知道。”他搖頭,眸中有瑩光微轉。

“自從我拿瞭解藥,他們就一路追我入關,在朔州終於被他們得手,我隻好又一路追著他們……”

他停住,微微喘息,嘴角有血跡流出。

我連忙扶他在街邊的一間破屋裡坐下,他垂頭閉目,靜坐調息。

我縱然心急如焚,此刻也萬萬不敢打擾他。

大約過瞭兩個時辰,他額頭沁出汗珠,清俊的面上漸漸有瞭一絲血色,周身似有一股真氣流竄。

終於,他睜開雙眼,溫柔地看著我,然後慢慢地勾起嘴角,微笑起來。

那神情帶著一種單純的孩子似的滿足。

我心中生出憐惜之意,忍不住對他笑瞭笑。

月光下,他一雙烏黑的眼眸清澈透亮,緊緊盯著我的臉,一寸不移。

笑容似春冰解凍,越寒而來。

我輕聲問道:“我中毒的事,你是怎麼知道?”

他眸光一暗,道:“風亭榭告訴我的。我收到他的飛鴿傳書,本想在出關前去樂安看看你,可是你……”他苦笑一下,不說瞭。

我既感動又覺羞愧,一時無語。

他見我不說話,握住我的手,溫柔道:“你放心。無論生死,我都陪你。”

我全身一震,這個傻子,他還以為中毒的是我呢……但是,我不能告訴他實情。江湖上那些自命正義的傢夥本就對艷少恨之入骨,若是知他中毒,隻怕……

他癡癡地看著我,繼續道:“疏狂,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慶幸你的失憶,這樣,我們或許可以重新來過。”

他的聲音清晰而低啞,他的眼睛看著我,又好像沒有看我,眼神裡充滿一種夢幻般的奇異的神采,似乎在他眼前的人不是我,而是一段甜蜜回憶,抑或美好時光。

我無奈,隻得用力握他的手,柔聲道:“別說傻話瞭。我們趕緊去追天池三聖,把解藥搶回來。”

他不理我,兀自溫柔地微笑著,“倘若能和你一起死去,又何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呢?”

我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忽然一陣感動。

如果我真的是容疏狂,一定馬上嫁給他,和他遠走高飛。可惜我不是,我隻有深愛一個人的能力,而我愛的那個人,他中瞭天下奇毒……

我覺得心中刺痛,悲苦交集,禁不住落下淚來。他抬手擦我的淚,忽然低頭吻我,溫柔而熱情。

我一驚,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然後,我就看到瞭艷少!

《與艷少同眠(隻此江湖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