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婆婆嘴裡的“農村”,從來不是真正的農村,而是二十年前的農村
吃畢飯,向郅軍隨鄭秀娥鉆進廚房洗碗。
姐妹仨也同時鉆進裡屋,背著父母去說體己話。
“大姐,也許真就是你想多瞭,一杯奶茶而已,是什麼瞭不得的事?這疑心易生暗鬼,要不你幹脆直接回去問問大姐夫得瞭!”向南主動安慰起瞭向前。
“是啊,你們夫妻共用一個‘餓瞭麼’賬號,高平既然敢用這個號兒叫,就說明他心裡沒鬼。”向中也幫著勸。
她知道大姐的脾氣,向前是那種處理大事特別有手腕,特颯的女人,可一旦碰到感情小事,又變得愛鉆牛角尖,沒完沒瞭的那種。
“我不問!絕不問!問瞭倒好像是我小心眼似的。”向前嘴硬,胸脯委屈的一鼓一鼓的,“這奶茶絕對沒那麼簡單!我有女人的直覺!”
向中和向南對視瞭一眼,“女人的直覺”一出,硬勸就完全沒瞭意義。
在女人的直覺面前,別說是辯解瞭,就算是鐵證如山,她也未必能放下芥蒂。
向中隻得換瞭個角度,迂回地勸道:“哎呀!大姐!你和高平,房子、車子都買瞭,連孩子都生瞭兩個瞭!還怕毛?婚姻中經濟利益的捆綁和孩子的牽絆是最牢固的,就算這次奶茶的事,真如你所想,那你們也還是固若金湯的夫妻!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不是?難不成為瞭這點小事,就把傢給解散瞭不成?”
“哼。”向前煩躁地撩瞭一下耳邊的短發,順著向中的邏輯,冷笑,“什麼房子車子?房子車子,那都是我買的!結婚這麼多年,他高平出過什麼錢?以前當醫生的時候,月薪八千,現在讀瞭博,每個月就領2600的國傢補貼,自己開銷還不夠呢,還買房買車?”
說到這兒,向前更憤懣瞭:“呵呵,他倒還有閑錢叫奶茶?!”
提到錢,在傢庭開銷中,高平確實出得不多。
大姐向前是她們仨中唯一一個結婚時沒收彩禮的。
當年高平媽不肯出彩禮錢也就算瞭,還把話說得十分難聽,意思是:向前一個二婚的,還要什麼彩禮?難道第一個老公沒出嗎?
向前有苦說不出,第一個老公還真就沒出。
她當年叛逆,頭腦一熱,是背著父母偷偷領的證,等傢裡人知道的時候,都已經離瞭,哪裡還有彩禮的事。
這事一直是向前心頭過不去的檻。
這些年,高平的工資除瞭自己開銷,就是給他爸治病,給他媽養老。
高平的姐姐高安也是上輩子欠他們的。
高平結婚,二老一毛不拔。
倒是本也算不上富裕的大姑姐高安給向前拿瞭一萬塊錢,讓弟媳婦買新衣服。
那向前能要?
死活推瞭半天,高安最後用翻臉相威脅,她才不得不勉強收下。
結婚以後,向前念著高安的好,每年都給她送一套價值不菲的化妝品,價值早超過瞭一萬。
可以說,向前的婚姻,從夫傢沒沾到一分錢的光,還賠進去不少。
但,高平傲嬌就傲嬌在,是協和的博士,說出去有面兒!
而且未來可期,胸外科大夫是實打實的潛力股。
現在大城市裡的本地人,有幾個是缺錢的?
大齡剩女那麼多,願意陪房陪車的,海瞭去瞭!
高平這樣的,隻要一放出去,就算離過婚有過娃,那也是香餑餑。
所以,向前雖然心裡有苦,除瞭在娘傢,其他場合也不敢多抱怨,還是得以夫為尊。
向中無奈,幹咳瞭一聲,尷尬接道:“高平錢是不多,你和他結婚的時候不就知道?姐你不就是不圖錢才嫁給他的嘛!現在何必又計較這些?”
“我不是計較!”堅硬如向前,此時也憋屈得紅瞭眼眶,“夫妻之間,隻要是為瞭小傢庭好,投入多少,我都心甘情願!這些年,我掙得多,就多投點。可……可高平他不能因為我掙得多,就把傢庭的擔子完全卸到我肩上,然後自己拿錢出去花天酒地!”
“你看你!越說越離譜瞭!”向中抽瞭張面紙,打住她,“一杯35塊的奶茶,就花天酒地瞭?那要是一頓飯,豈不是在你眼裡就成紙醉金迷瞭?”
向前不說話,接過紙,很響地擤瞭擤鼻涕!而後忿忿地將餐巾紙投進垃圾桶!
向南見不得大姐堵心,自告奮勇道:“大姐,你要真拉不下這個臉去問大姐夫,那不如我去替你問!隻要有瞭答案,你就不會胡思亂想瞭。”
“向南!!”
向中立即喝止她。
“你腦子壞掉瞭?你去問,那不就是擺明瞭告訴高平,大姐回來訴過苦瞭嗎?”
向前都無法啟齒的事,她這個小姨子僅憑一腔孤勇就能要到正確答案?
而且人傢兩口子的事兒,向南這小丫頭片子攪和進去太不合適瞭。
“你們放心,我不直接問!我用話術,套他的話。”向南爭辯。
“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還套話呢?別被高平套進去是真的。你別看高平平時不聲不響的,像個老實人的模樣,其實心眼也不少的。人傢是博士,智商遠在你之上!”
向中拿出二姐的款兒,用話堵她的嘴。
“那怎麼辦?!”向南也急躁起來。
“要我說,這件事隻有不聲不響地悶掉。”向中說。
“悶掉?!”
向前和向南同時抬頭,眼中皆現驚異之色。
“是啊,大姐。既然你直覺到高平有問題,那不如就真當他有問題,回去再慢慢尋找其他的證據。”向中道,“就算是要說他,你也總不能憑一杯奶茶,就叛人死刑吧?高平不會心服口服的。”
向前不說話瞭。
她一般不說話,就是認可對方說的有理。
“姐,你平時做銷售,不是最沉得住氣瞭嗎?你的那些大客戶,不都是你耐著性子一點一點磨出來的嘛。怎麼一碰到傢裡的事,就這麼毛躁?恨不得一棍子將人打死。”向中繼續乘勝追擊地做著向前的思想工作。
“行吧,你既然都這麼說瞭,那我先不鬧,回去留意著。”向前終於被向中給說通瞭,同意先把事情給壓下來。
向南在一旁眨巴著一雙呆萌的大眼睛默默聽著。
每每遇到事情,她都隻有攪局的份兒,最後定主意的還是兩位姐姐。
……
姐妹仨從娘傢出來,便各回各傢。
向前雖然被向中一時勸住瞭,但心裡始終存瞭個疑影兒,心情始終不太好。
而且回去的路上,她邊開車,邊滿腦子腦補得竟然是,高平和某個女孩兒共用一根吸管喝奶茶的畫面。
甚至連那個女孩兒的形象,都被向前在腦海裡盤得越來越具象起來:她一定是長長的頭發,發色微微帶點栗色,穿著白襯衫,牛仔褲,長相幼齒,化著淡妝,一笑起來,兩隻脈脈含情的眼睛就變得彎彎的……
向前知道自己越想越離譜,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她幻想出來的這個“第三者”,其實完完全全就是她自己的反面。
向前本就比高平大九個月,長得還偏成熟,面部骨骼硬朗,五官屬於那種冷酷的禦姐風。她為瞭節約早上出門的時間,將發型剪成瞭幹練的短發,平時最喜歡穿的就是職業套裝。
向前將SUV停在自傢小區車位上,她把頭伏在方向盤上冷靜瞭良久,才拎包甩門回傢。
一推開傢門,就見雙胞胎高向左和高向右坐在地毯上看熊大熊二。
左左和右右都上幼兒園大班瞭,可向前的婆婆總還喜歡給他們的衣服外面,再穿上碎花袖套和罩衫。
上學也這麼穿,打扮得完全就像是村口的留守兒童。
“媽,您別總給他們看電視。這種無腦動畫片看多瞭,大腦得不到開發,還傷視力。”向前還沒換鞋就忍不住矯正道。
婆婆冷笑著頂嘴:“我就一個人在傢,還要做傢務,不給他們看電視怎麼辦?你說得倒輕巧。在我們農村,小孩子不都是這麼放養著長大的,有的傢裡還沒有電視呢!左左和右右喜歡看熊大熊二,這央視放的動畫片多可樂啊!”
向前最煩高平媽總把“在我們農村如何如何”掛在嘴上,她說的從來就不是真正的農村,而是二十年前的農村。
“媽!……算瞭。”向前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和她拌嘴,多問瞭一句,“今天一點半的在線英語課,你給左左和右右放瞭嗎?”
高平媽一臉平靜,回答得理直氣壯:“什麼英語課?你那個什麼‘得’,我又不會用!”
什麼“得”,是ipad。
向前一下子惱火起來,她說話向來直率,道:“媽!你不會又沒給他們放吧?那個在線課是我花錢買的!一節課要300多呢,對面可是外教!你不開機,這個錢我也是要給的!還白白損失瞭孩子上課的機會!給老師留下的印象也不好!”
正巧這時高平也下課回來瞭,他一推門,就聽婆媳二人又在爭吵,忙過問是怎麼回事兒。
高平媽滿臉委屈地上前對兒子告狀:“你媳婦兒又訓我!怪我沒給孩子上電腦課。你們那個電腦,我又不會用!這個鍵,那個鍵的,不是強人所難嗎?”
向前不服,從客廳桌子裡抽出一張A4紙道:“媽!我教瞭您多少遍瞭已經!而且每一步怎麼用,怕您記不住,還特意寫瞭張紙在這裡。你難道就不能看一看嗎?”
高平媽頭鐵,反正就是一句話:“我不會用!”
高平按瞭按手,息事寧人。
“向前,你先別急,我媽她畢竟年紀大瞭,接受新鮮事物有個過程,何況是復雜的電子產品。媽,您也少說兩句,先進廚房去做飯,我餓瞭。這事兒慢慢解決。”
饒高平這麼著各打五十大板,高平媽還覺得有兒子撐腰,自己一點錯都沒有,惡狠狠地瞪瞭向前一眼,昂首挺胸地進瞭廚房。
向前正為奶茶的事憤懣,一見和稀泥的高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接甩臉子進瞭臥室!
高平識趣地趕忙追瞭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