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17.商業社會,大傢時間都很寶貴,送溫暖這種事,除非是傢裡有礦或是另有所圖

“我回來瞭。”

向前“哐當”一聲,把車鑰匙丟進門口的瓷碗,領著左左右右進屋。

“欸!左左,換鞋!”

向前光顧著埋頭給右右脫粉色的小棉靴,一個不留神,讓調皮的左左逮瞭個縫隙,穿著耐克鞋直接沖進瞭客廳。

向前忙不迭地踩上自己的拖鞋,左右腳都沒整對,就急赤白臉地追瞭進去。

“你這孩子!什麼臭毛病,說瞭多少次瞭!回來要先換鞋!就是不聽,信不信我揍你……”

剛轉過半透明屏風,向前就瞥見一個年輕女孩兒和自己的婆婆還有高平一起,坐在自傢沙發上說話。

女孩兒留著黑長直,穿著奶白色高領毛衣和淡藍色的牛仔褲,身材瘦削,長相甜美可人。

她幾乎沒有化妝,隻抹瞭淡淡的豆沙色唇釉,整個人渾身散發出一種我見猶憐人畜無害的氣息。

連向前都看得怔住瞭,相比起疲累瞭一天蓬頭垢面、此刻兇神惡煞的自己,坐在沙發上的女孩簡直就是一朵姣花照水的白蓮,清新養眼多瞭。

女孩聽見動靜抬眸。

四目相對,向前看見她偌大的眼睛,眼白似蛋白,而黑黑的眼珠則似琥珀珠子一般。

她有著一雙貓的眼睛。

“這位是……”

向前尷尬,也顧不得去管左左,拿眼神看向高平問道。

高平站起身,熱情地指著女孩兒介紹道:“老婆,這是李書,我們院的碩士。之前咱們不是商量過,給左左右右請傢教嘛。今天我就把人給帶回來瞭。”

向前暗暗咬瞭咬唇肉,“把人給帶回來瞭”,高平的這句話,成功挑動起瞭她敏感的神經。

這是登堂入室的意思?

一個傢教而已,何必將話說得如此曖昧。

“老師是吧?請坐請坐。”

表面上,她還是客套著,並且不動聲色地褪去身上厚重的外套,露出向傢三姐妹都引以為傲的“傲人”身材。

“向前啊,這個李老師還和咱們是老鄉呢!”高平媽興奮地搶話說。

向前是個地緣意識淡薄的人,她相信任何地域都是好人壞人各占一半。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是沒錯,可生意場上,折在老鄉、親戚手裡的悲劇,她也看得太多瞭。

“噢?你是哪裡人?”向前裝作好奇的樣子問女孩。

女孩說瞭地方,向前勾起嘴角,不易覺察地冷笑瞭一聲。

高平來自國內的某人口大省,李書說的那個地方,和高平出生的縣差瞭十萬八千裡。

若是高平出生在韓國,他們都不能算是一個國度的人。

高平媽被高平接到城裡來之後,因為普通話不標準,所以常常被小區裡的有些本地大媽擠兌看不起。

久而久之,她便用剛愎自用代替瞭心底的自卑,隻和小區裡那些操著方言的非本地大媽們玩。

以至於現在她隻要聽說誰和她來自同一個省,甚至是接壤的鄰省,高平媽就覺得親切得不得瞭,立馬掏心掏肺,強行把人傢列為一個戰壕裡的戰友。

“呀!左左,快過來,給奶奶看看。”

這邊正說著話呢,絲毫不妨礙高平媽眼尖,她很快發現瞭左左圍兜裡的一沓紅鈔票。

高平媽嫻熟地把孩子們拖過來,掏出錢,用手沾著唾沫“嘩嘩嘩”一點,而後笑盈盈地順手就揣進自己棉睡衣口袋裡,道:“今天這又是誰給的?正好當這個月的買菜錢。”

向前不動聲色,但從胃裡立刻泛起一股子黃連味,她心想:什麼時候他們傢的菜錢一個月要四五千瞭?

傢裡的葷菜牛奶雞蛋水果,都是向前從網上下單,送貨上門,高平媽每個星期隻需要去一次菜市場捎點綠葉菜。

就這麼幾頭大白菜、爛菜葉葉,她也好意思把這個錢據為己有?

當著李書的面,向前不好發作,拿眼神去瞅高平。

可誰知,此時高平的註意力都在李書身上。

他們倆有說有笑,正熱火朝天地聊著實驗室裡的事。

向前不悅,翹起二郎腿直接打斷他們,道:“李老師,既然咱們是請您來給孩子當傢庭老師的,那在商言商,不如先把工資的事兒談一下。”

李書轉過頭,脆脆的一聲:“可以啊。”

“那……”向前還沒來得及報價,話頭直接被一旁的高平給打斷。

高平笑道:“老婆,你不用這麼一本正經的!這李書是我師妹,我們是一個實驗室的,平時挺熟的。她來就是純幫忙,不圖錢。”

向前納罕,不圖錢?

這年頭還有這樣的好事?

向前極其不相信地瞥瞭李書一眼。

商業社會,大傢的時間都很寶貴,心連心送溫暖,無私奉獻這種事兒,除非是傢裡有礦或是另有所圖。

她打量李書的穿著,雖不至於寒酸,但也絕不是那種可以視金錢如糞土的人。

“這不太好吧……”

向前不喜歡將生意和人情混為一談。

傢教嘛,說穿瞭就是拿錢買人傢的學識和時間。

談錢的買賣,錢清事瞭,從此後大傢各不相欠;而一開始說免費的東西,最後往往得用數不盡的人情去還,沒完沒瞭。

向前以為,這麼芝麻綠豆大的小事,能用錢解決的,沒必要搭上人情。

“這樣吧,咱們按市價。李老師,我一個小時給您150,您一周來四天,每次倆小時,就是1200。一個月就是4800,咱們二一添作五,直接5000一個月,您看怎麼樣?”

向前腦子一轉,直接報出瞭價格。

這個價,她覺得已經是看在“熟人”的面子上,給的友情價瞭。

若是去中介找個大學生傢教,說不定一小時120也能談下來,還很多人搶著做呢。

“向前,你這是幹什麼?”

高平還沒來得及說話,高平媽先不悅瞭,她操著老傢話說道:“人老師都說瞭,不圖錢。咱老鄉間互相幫助,你怎麼一點人情味都沒有?成天就知道錢錢錢的?”

誰成天就知道錢錢錢瞭?

向前斜瞭眼高平媽鼓鼓囊囊的睡衣口袋,心底陣陣發笑。

“媽,高平!李老師肯來幫咱看孩子,就已經是幫忙瞭。高平平時課業壓力那麼重,還要發論文。我想,這李老師雖然是碩士,平時肯定也不比高平清閑多少。咱們占用人傢那麼多時間,不付工錢說不過去的。再說,天天有個天天,這當傢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是高平他們導師請他們學生幹活,每學期末不也發點錢意思意思。所以,李老師,您別嫌少,我也就是意思意思。“

向前已經盡量把話說得委婉動聽,三方都好看瞭。

但高平媽和高平似乎仍不滿意,高平頻頻拿眼神去捕捉李書的表情,似乎很怕得罪瞭人傢。

倒是李書,別看她從向前進來之後就不怎麼吭聲,但從她靈活的眼神裡,向前讀出,這絕對不是個白幹活不要錢的傻妞。

“姐姐說得對!”李書莞爾一笑,“行,工資就按您說的吧。您不想欠我人情,我心裡明白的。你放心,左左右右我會照顧好的,就和帶親侄子親侄女一樣。”

一聲“姐姐”,叫得向前欲哭無淚。

她看瞭看李書那張青澀未褪朝氣蓬勃的臉,又想起自己是87年生人,不禁內心酸楚起來。

明明是她收瞭高於市場價的薪酬,可這話卻說得好像是她為瞭向前著想似的。

漂亮。

“那好吧,咱們哪天開始?”

向前想盡快把這個李書給打發走。

“聽師兄的吧,他說讓我哪天來,我就哪天來。”

李書說著,羞澀地沖高平淺淺一笑。

“那就下周一開始吧。”向前一拍膝蓋,站起身,便回屋去換衣服。

好半晌,高平和高平媽才在客廳裡熱熱絡絡地把人給送走。

高平回身剛進房間,就見向前的臉如下瞭霜的茄子一般,又白又青又紫。

“你把傢教帶回來,怎麼不提前微信上跟我說一聲?”

她坐在床沿上擰眉質問高平。

高平拉開窗簾,完全不當回事兒地回答:“我今天不是在實驗室碰見她瞭嘛,就叫車一起回來瞭。”

“叫車?”向前猛抬頭,“你錢多閑的?幹嘛不坐地鐵?”

高平莫名其妙:“我不天天叫車嘛。我們實驗室到地鐵站遠,不是你讓我別繞的嗎?”

是瞭,高平說得沒錯。

向前為自己的急躁悔不迭。

當初她為瞭能讓高平安心學業,幾乎掃除瞭影響他仕途和學習的所有障礙。

高平的時間寶貴,又要學習又要發論文還要兼顧傢裡,好鋼用在刀刃,向前寧願花小錢贖人的辛苦。

因為之前請傢教的事,是向前和高平共同商定的,這老師還未上任,向前一時間也挑不出人傢的毛病,也不好無故發作。

於是她試探性地問瞭句:“非得找熟人嗎?去中介找一個不行嗎?”

高平道:“這不是熟人求的就是個放心嘛。這李書是我師妹,有學籍的,再怎麼,她也不敢趁我們不在,對左左右右不利吧?真要請瞭外面的人,且不說學歷是不是造假造出來的,回頭遇上個不負責任的,真出點什麼事,我們連人都找不著。”

向前低頭沉思瞭一番,又把各種此類相關的惡性新聞,在腦海裡添油加醋地腦補瞭一遍,同意瞭就讓這個李書先試試。

“對瞭,我還正想問你呢!”高平擼瞭擼自己清爽的發型,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今天左左右右兜兒裡的錢是誰給的?”

“還能有誰?出手這麼大方的,想也知道瞭。”

向前正心煩意亂,語氣就顯得有些不耐煩。

“柴進?……他又給瞭啊。”

高平自問自答道。

《女神的當打之年(好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