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19.你上班不還有想摸個魚、打個盹兒的時候,婚姻裡也是一樣的

向中近來總有些心不在焉,有時候在單位對著電腦,腦海裡的情思卻早就飛到爪哇國去瞭。

而且,她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隻要不和別人交流,就不會被打擾。

她沉浸在某種不可言說的幻境中,舒適陶醉。

這幾日下瞭班,她對鄧海洋也是淡淡的,雖然以前也沒熱絡到哪兒去。

每天她都選擇早睡,避免同床的尷尬。

“向中,想什麼呢?”

楊姐從後面拍瞭向中的座椅一下,就這麼一個日常的舉動,居然把向中震得嚇一跳。

她緋紅著臉,局促地轉過身:“沒、沒想什麼。”

楊姐握著茶杯,端詳瞭一番向中的臉色,關切而又八卦地問道:“你是不是最近傢裡有什麼事兒啊?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可能……昨晚熬夜瞭吧。”向中低頭搪塞。

“哦呦,你也30瞭吧?女人不好總熬夜的!以為還是玉溪那樣的小年輕啊!”

楊姐嘴上沒個把門的,說話分貝還極高,生怕整個辦公室裡的人有人漏聽瞭似的。

“30”對向中來說,本就是敏感詞,這個詞當著王玉溪的面喊出來,那就是高頻敏感詞,必須立刻屏蔽掉!

可惜覆水難收,王玉溪已經聽見瞭,他笑著轉過轉椅,含著笑,竟大喇喇地接楊姐的茬兒道:“楊姐,我現在也不敢熬夜,熬不動,生活方式還是健康一點比較好。”

楊姐聽瞭笑嘻嘻地錘瞭王玉溪一下:“你倒是蠻健康的嘛!小夥兒精神。”

這手勁兒極大的一錘,讓向中瞬間明白瞭什麼叫坦蕩。

反倒是向中,近鄉情怯,越來越避諱和王玉溪有超出身體安全距離的接觸。

向中心煩意亂地對著電腦屏幕打瞭幾個字,終於感知到自己最近狀態的不對頭,不能再這麼下去瞭。

她電腦屏幕下面草綠色的小點兒閃爍起來,她無意識地點開,彈出的對話框居然是王玉溪!

她嚇得趕緊把對話框最小化,又警惕地留意瞭一下四周的環境。

在確認半分人影也沒有之後,她才手心冒汗緊張兮兮地點開微信框。

她之所以如此窘迫,是因為心裡知道,如果是工作上的事,王玉溪完全可以釘釘上扣她。

女人對這種事的敏感總是凌駕於科學之上的。

果然!

“姐,你還好吧?”一句簡單地問候。

向中竭力撫平內心被吹皺的一池春水,拎瞭拎神,一字一頓地敲道:“好啊,有啥不好的?”

王玉溪回:“楊姐說你臉色不好。”

向中對著對話框默默良久,不知道該怎麼回。

她已經告訴瞭楊姐是熬夜熬的,此刻王玉溪又跑來問,顯然是不相信向中給的答案。

可……

王玉溪的微信對話框,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但就是一個字也沒有彈回來。

一個辦公室裡,背靠背的兩個人,就這樣對著各自的電腦,陷入瞭各自的沉思。

向中不喜歡感情世界裡兵荒馬亂的感覺,利令智昏,對現階段的她來說,情和欲就是最大的“利”。

利空利好,全在她的一念之間。

良久,向中極其敷衍地回瞭一個怎麼解讀都可以的微笑表情,然後便端起茶杯獨自去茶水間透氣。

以王玉溪為圓心,三米為半徑,半徑以外的地方才是安全地帶。

其餘,則都是如盤絲洞般的危險區。

向中抿瞭口水,長長地地松瞭口氣。

松弛下來的她,給大姐向前發瞭條消息:晚上見面?有時間麼?

向前回:有事兒?

向中:算是吧。

“行吧,你定好地方,我過去找你。”

向前實在太忙,超過三個字的微信,她都習慣用語音回復。

“要不要叫上向南?”

“別瞭,就我倆,吃個飯說會兒話。”向中低頭對著手機小聲說道。

語音“咻”地一聲飛出,突然間一個深沉清冽的聲音接踵而至:“師傅晚上約瞭誰呀?”

向中被驚得猛回頭,隻見王玉溪低垂著眼眸,眸子裡鋪滿溫柔,正低頭微笑著看著自己。

他連低頭和她說話的姿勢都顯得極其曖昧。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最萌身高差?

圓心竟然自己追過來瞭!!

向中仿佛看見“危險中”的紅色信號燈開始瘋狂閃爍。

“是跟男票二人世界嗎?”

他沒說老公,用的是“男票”,似乎刻意避諱著那個詞。

王玉溪假裝漫不經心地走過去彎腰倒水,背對著向中問。

他喜歡穿米色、大地色的毛衣,隔著那些毛茸茸的網眼,肌肉輪廓明晰可見。

向中喜歡這樣溫柔的色系。

“呃,不、不是……”向中突然間語無倫次起來,她下意識地也端起桌上的水杯,慌亂地解釋道,“是約瞭……姐姐。”

“姐姐?”王玉溪挺直瞭身姿,轉過身,再次逼近,“親姐姐嗎?”

“嗯。……你打聽那麼多幹嘛?!”

向中慍怒地懟瞭一句,然後不耐煩地落荒而逃瞭。

坐回到座位上,向中心情平靜下去,內火反而翻湧上來瞭!

這世道真是變瞭,她憑什麼要“懼怕”一個來拜碼頭的小屁孩兒?!

自己也太弱太不堪瞭。

晚上。

向中和向前見瞭面。

向前滿身疲憊,剛又被客戶狂卷瞭一通,對方將價格壓得極死,利潤空間小得向前根本摸不到提成。

饒這麼著,為瞭保住手底下的人,向前還得把業績全算在徒子徒孫頭上,自己空賺吆喝。

可向中看起來比向前還累,心力交瘁。

向傢三姐妹之間,從來沒什麼秘密。

向中和向前之間,更是無事不可言。

向中紅著臉,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小聲說瞭。

向前餓著肚子聽她說完,不管向中說得多麼含蓄,她這麼個過來人還是能聽明白的。

“你對人傢有感覺?”

向前特別直接地問。

“你小聲點。”向中蹙眉,給瞭個噓聲的表情。

向前翻瞭個白眼,明明自己聲音不大好嗎?

這地方,做賊心虛個什麼勁兒。

緊接著,她直接潑瞭向中一盆冷水:“你可是結瞭婚的人!別忘瞭,傢裡還有個鄧海洋呢!”

向中的臉更加熱辣起來,卻也無言可為自己開脫,索性不說話,隻低頭看菜單。

知妹莫若姐。

就算所有人都被向中乖巧的外表給騙瞭,向前這個姐姐卻心如明鏡,自己的大妹可不是什麼吃素的“乖乖女”“傻白甜”。

向中上中學就開始早戀,交往的還都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和社會上的混混。

隻是她瞞天過海的技術高超,除瞭向前和向南,很少有人知道她過去那些“花邊”。

她倒也有本事,搞得定自己喜歡的人,談的時候瞞得一絲不漏,事後也能將對方的嘴封得死死的,片葉不沾身。

戀愛裡,向中老辣得完全不像青春期的女孩,她們莽撞懵懂高調,向中則占盡實惠。

向中覺得戀愛是很私人的事情,隻要兩個人兩情相悅,就沒必要讓第三個人知道。

泄瞭天機,就是泄瞭情分。

恩愛不可秀。

隻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向中的戰鬥力有所下降,這回她選擇對向前吐漏心聲,看來是真扛不住瞭。

“先吃飯,你也別急。”向前緩和瞭口氣,勸,“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是正常現象。”

向中不說話,翻瞭一頁菜單。

“正常嗎?”

一聲呢喃。

向前沒想到向中今天約她,竟然是如此棘手的事,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

“特別正常。”向前這個當姐姐的開始滿嘴胡謅,“你上班不還有想摸個魚,打個盹兒的時候,婚姻裡也是一樣的。想精神情感高度集中,那是不可能的。你呀,就是和鄧海洋在一起久瞭,平淡瞭,疲勞瞭,所以外界有一點刺激,你就興奮瞭,迷失瞭……何況是98年的小鮮肉,換我,我也喜歡!”

向前說的都是竭力安慰妹妹的話,恰巧最後一句被來上菜的男服務員給聽見瞭,隻見眉清目秀的小哥哥竟意味深長地瞥瞭向前一眼。

向前一凜,人走後,立馬“嘖嘖”,她努瞭努嘴,繼續對向中道:“看見瞭吧,現在‘小奶狗’就喜歡舔‘小姐姐’,連你姐我這樣的老白菜梆子,都有人飛眼兒想啃~你呀,自己別拿它當回事兒,那它就不是個事兒!”

向中難得摒不住笑瞭,不敢出聲,拿餐巾紙用力掩著嘴。

向前見向中笑瞭,便知道她放松瞭,便也放瞭心。

倆人又說瞭點傢裡的事,姐妹倆開開心心地用完瞭餐。

吃過飯,不知怎的,向前提瞭一嘴,柴進想讓她找江宏斌的要單子的事。

誰知,向中的反應比高平還激烈,立馬擺出抵死不同意的架勢!

她不是不同意向前去找江宏斌,而是壓根就不願意親姐再給柴進那混蛋賣命。

“姐!柴進他想錢想瘋瞭吧?當年把你搞進牢裡的事兒,我到今天還跟他沒完呢!還想從你身上壓榨剩餘價值,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姐,我就不明白瞭,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非得跟這種人合作呢?你那麼有本事,換傢公司做不行嗎?”

當年向前從裡頭出來,是向中接她去外面泡的湯。

姐妹倆在鐵門外相擁而泣的經歷,彼此間一輩子都忘不瞭。

為這,向中這麼平滑的人,都忍不住沖進柴進辦公室掄足瞭手勁兒,甩瞭他一耳光,替姐姐出口惡氣!

這一巴掌,所有人都永生難忘。

唯獨向前雁過無痕,事情整理幹凈瞭,又高高興興跑去上班瞭。

“我得吃飯吧?還有一大傢子得養活呢。”向前無奈地撇瞭撇嘴,不想舊事重提,隨即又不無擔心地對向中道,“也不知道向南最近過得怎麼樣?她也不跟我們聯系,不知道江傢的人最近有沒有難為她。”

“為難是肯定的。”

向中明知向前那小丫頭片子報喜不報憂,但也沒辦法,權當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其實,剛結婚那會兒,向南也曾有過一受委屈就回娘傢哭訴的階段。

每每哭得全傢人義憤填膺,父母姐妹心疼不止,卻終究也解決不瞭任何問題。

用趙本山的話說:這婚結都結瞭,還能離咋地。

況且姐姐們也都各自成瞭傢,在這個世界上,誰沒點煩心事,向南又何苦拿自己的痛楚去給別人添堵呢。

三姐妹都是這樣想的,漸漸的,大傢心裡有什麼苦楚,不到萬不得已,都自己咽瞭,忍瞭。

“行瞭,我叫車回去瞭。你自己的事,自己掂量著,鄧海洋是個好人,人可沒對不起你。日子還是得好好過!走走神就當放風瞭,可千萬別陷進去。”

向前站在馬路牙子上,冒著寒風,不放心地最後叮囑向中。

向中抿瞭抿唇,含羞點頭。

“有事兒給我打電話。別憋在心裡!”

說著,向前鉆進瞭車廂。

向中一個人,裹著風衣,沖黑色玻璃揮瞭揮手,如風中搖曳的落葉,孤獨地向遠處的地鐵口走去……

猛然間,一串音樂聲驚起,手機屏幕驟亮,竟然是——

王玉溪的語音。

向中呆住瞭,佇立在蕭瑟的冷風裡,握手機的手臂僵直。

《女神的當打之年(好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