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打算浪子回頭

她昨天看見陳麥冬,他脖子和肩都是僵硬的,一大桶一大桶的消毒水,背一天非常沉。

寥濤看見莊潔復制的群信息,說她,“你也是瞎摻和。”

群裡半天還是沒人接話。

這時婦女主任發瞭句:咋瞭,都開始裝王八瞭?要不是我女婿在派出所值警,我兒子在市裡回不來,他們準第一個報名。

寥濤回復瞭一個豎大拇指的表情。

莊潔也頂瞭一個大拇指的表情。

接著一個人回:我就噴過農藥,不知道消毒水咋整。

管理員回:可以跟陳麥冬同志學習一天。

也有人回:很容易,跟噴莊稼一樣。

接著有人陸續報名,前後報瞭十幾個。

沒一會群裡又熱鬧,有人說口罩太薄,跟命似的。

有人接話:這是假口罩。

又有人回:假口罩都買不來。鎮裡很多人不是不戴,而是緩過神去買的時候,藥店早就賣空瞭。你們看看街上的老人,有幾個買來瞭?

接著有人附和:就是,口罩也不知道被哪些鱉孫們給屯瞭。以前幾毛錢一個,現在五塊錢一個。

又有人回:這些人凈整昧良心錢。

沒一會兒,群主出現,群裡發言:缺口罩的人報名,我統計一下回頭挨戶發。口罩數量不多,先緊著老人和小孩發,我希望大傢實事求是,不要亂占用有限資源。口罩是三天前王西夏同志捐政府樓,準備給中心醫院備用的。

莊潔@王西夏,發瞭個大拇指,撒花,優秀的表情包。接著就是一句:向王西夏同志學習!棒棒噠!

婦女主任也復制瞭一條。

接著幾十條統一復制。

莊潔服瞭,跟一群機器人似的。

王西夏出來,回瞭句:特殊時期,建議大傢用口罩的時候墊一層醫用棉墊,可以延長口罩的使用壽命。

群主頂瞭一句,隨後又回:我希望各位能正視這次疫情,大傢相互扶持,共同渡過難關。還是那句話,出門務必戴口罩,務必戴口罩,不要一二十個人開會似的紮堆!

莊研在一側檢查何裊裊作文,說她寫得不好,愛用自己駕馭不瞭的大詞,通篇內容太空。

“古人說的妙筆生花,就是能遊刃有餘地運用文字,讓文字為你所用,而不是被文字支配。”莊研說她,“你重新寫一篇,實事求是地寫,用你所積累的詞匯,不要為瞭顯高級照著詞典寫。”

“照著詞典寫?”莊潔問。

“她照著成語大詞典寫瞭一篇作文。”莊研說。

“我沒有照。”何裊裊發脾氣扔瞭作文,“天天寫天天寫,煩死瞭!”

莊研把作文本撿回來,語氣低沉地說:“你的痛苦隻是寫不好作文,而有些人的痛苦是傢人疫情去世……”

“行瞭行瞭。”莊潔打斷他們,“走,帶你們放風箏去。”

莊潔跟著王西夏抄小道,把電瓶車鎖在山下,拿著風箏上瞭山。王西夏同她聊,說她堂哥的小孩甘瓦爾已經粉絲好幾十萬瞭。有公司要簽他,準備捧成大網紅。

“厲害,你堂哥同意瞭?”

“我堂哥都不知道啥是網紅,接到經紀公司電話還是一臉懵逼。回傢就把他賬號下瞭。”“

才十三四歲,太小瞭。”莊潔說。

“就是太小瞭,他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王西夏看前頭的莊研,問她,“莊研情緒怎麼懨懨的?”“刷微博刷得瞭,看

不得關於疫情的消息。”莊潔摸出煙,“我也不敢細看。”

“我也是,看不瞭。”王西夏搖頭。

“人啊,最怕在自己最無能的時候,空有一腔悲憫之心。莊研從小就善良,六七歲瞭還會朝我殘肢呼呼,說呼呼就不疼瞭。”說完看向莊研,他舉著風箏朝前跑,何裊裊追在身後用手夠,“他沒事兒,就是轉不過來彎,不太能接受自己。”“也不知道啥時候

是個頭,昨天群裡聊,領導說這疫情估計要到五一瞭。真到五一咋整,要命,上不瞭班。”王西夏話音一轉,又問她,“誒,你怎麼打算的?”

“什麼怎麼打算?”莊潔看她。

“陳麥冬啊。”

“早著呢,先關心疫情吧,到時候再說。”

“實在不行你就回來北京。”王西夏出主意。

“別扯淡瞭,我不回。”莊潔語氣決絕。

“你自己決定,我覺得你回來也是一條路。不考慮別的,就考慮你媽。”王西夏說:“其實寥姨和我聊瞭,她一直都想你回來發展。”莊潔用

鞋尖碾滅煙頭,沒接話。

“等疫情結束瞭,如果我還想結婚,我就去跟徐清河領證。”王西夏深吸瞭一口氣,勾著她脖子,“老娘認慫瞭,投降瞭。”“行,我開始

攢份子錢。”莊潔應聲。

“攢著,太少我不收。”

“要不這樣,你把車間裡的飲料都拉走吧,你婚禮上的酒水我包瞭。”

“去你的。”王西夏罵她。

莊潔大笑,噘嘴朝她臉上親瞭口。

“滾蛋去。”

自從大年初一過完生日,莊潔同陳麥冬就沒怎麼見面。除瞭他穿著防護服來傢裡噴消毒水,倆人就沒私下見過。這天下午莊潔發微信他:我想你瞭。

那邊沒回。

一個小時後,陳麥冬才回:我也想你。

莊潔沒回。

他也就沒再回。

一直到晚上,莊潔沒忍住,直接打電話過去,“你冷著我是幾個意思?”“

我沒冷你。”

“陳麥冬你不敢認是吧?”

“我感冒瞭,鼻塞。”陳麥冬說。

“啥意思?鼻塞影響你給我打電話?影響你給我發微信?”

陳麥冬沒作聲。

莊潔如何也想不明白,他憑什麼冷著自己,她掛瞭電話,越想越氣,騎著電瓶車直奔新房。新房沒人,她又折回來陳奶奶傢,陳麥冬正坐在火爐前,陳奶奶往他肩上塗著藥。

陳奶奶見她來,把藥往她手裡一塞,起身往鄰居傢,臨走前還刻意交待瞭句:“我去借個東西,大概個把鐘頭才回。”

……

陳麥冬揉著肩,仰頭看她,“怎麼過來瞭?”

“你為什麼冷我?”莊潔問。

陳麥冬穿好衣服,點著煙問:“就這事兒?”

“你啥意思?”

“沒意思,算瞭吧。”

“你想分手?”

“算不上分手,提前結束關系而已。”陳麥冬說:“我不打算跟你混瞭。”

“你打算跟誰混?”莊潔看他。

“我誰也不混,打算浪子回頭,過正經日子。”

“憑什麼?”莊潔翻臉,“你說當情人就當,說浪子回頭就回?”

“就是猶豫,考慮現在結束還是暑假。”陳麥冬摁滅煙。

“猶豫什麼?”莊潔問。

“我也不知道。”

“你不喜歡我瞭?”

“沒有。”

“那為什麼要提前結束?”

陳麥冬悶聲不吭。

“我不分。”莊潔幹脆利落地回他。

“你太霸道瞭。”

“我從來都這樣。”莊潔看他,掰正他臉說:“吻我。”

陳麥冬別開臉,莊潔強硬,掰正他臉,“寶貝兒,吻我。”

“不吻。”

莊潔歪歪頭,手貼著他褲子摸下去,哼哼兩聲,“你身體可比嘴……”說著,陳麥冬把她攔腰抱回臥室。

……

回傢躺回被窩,莊潔微信他:以後隻準我結束,隻準我喊停。

陳麥冬回:你太霸道瞭。

莊潔問:不喜歡?

陳麥冬半晌回:喜歡。

莊潔哼哼兩聲:王八蛋。

陳麥冬問:憑什麼罵我?

莊潔翻後帳,心有餘悸地問:為什麼突然提分手?

陳麥冬搪塞瞭句:想被狐貍精榨幹前,留一條小命。

莊潔回:去你的。

陳麥冬語音喊她:莊潔。

莊潔趴枕頭上應聲:嗯。

陳麥冬又喊:寶貝兒。

莊潔應聲:嗯。

陳麥冬說:我想你。

莊潔輕聲回:我也是。

陳麥冬說:出來,我在你傢門口。

莊潔掀開被子,拄著拐去窗邊看,陳麥冬倚在摩托上抽煙。

莊潔回:凍死你。

陳麥冬說:下來。

莊潔猶豫:我已經脫假肢瞭。

陳麥冬回:我等你。

莊潔又把假肢穿好,躡手躡腳地出門,然後朝他飛奔過去。陳麥冬伸手抱住她,先轉瞭一圈,隨後用力吻她。

莊潔坐著摩托隨他回新房,倆人從進門就一路糾纏,衣服從玄關脫到臥室。門半掩著,陳麥冬吻她殘肢,吻她身體,用才冒出的胡茬紮她,莊潔哭喊,不能自已,陳麥冬較勁,想著法一點點地折磨她,要她為自己瘋狂,要她為自己沉淪。

莊潔從沒這麼累過,陳麥冬抱她去洗,給她清理。她沒控制住哭出來,用力捶他。

“你這種女人,得一次往死裡喂,得讓你徹底臣服。”陳麥冬問:“服不服?”

莊潔沒勁兒理他。

陳麥冬咬她。

莊潔有氣無力地求饒,“我服。”

陳麥冬把她抱回床上,“寶貝兒,睡吧。”

莊潔不管他,沉沉睡去。

陳麥冬看著她睡顏,親瞭她一下,靠坐在床頭抽煙。抽完,躺下狠狠咬瞭她一口,莊潔惱怒,翻身坐起,用枕頭狂甩他,隨後夾著被子睡去。

……

陳麥冬在地板上站瞭好一會,才老實地躺在另一邊,再不敢擾她。

一覺到中午,她醒來時陳麥冬還在睡。想起,又想到起床也無事,索性賴在被窩裡。

她先給寥濤發瞭微信,隨後看瞭會推送的新聞,接著把手機調瞭飛行模式。她看著陳麥冬的睡顏,又想到新聞裡水深火熱的人們,無端生出股僥幸,感恩,以及濃烈地幸福感。

她戳戳陳麥冬臉,他沒醒,她懷疑他裝,她直接趴他脖子上咬。陳麥冬反身壓住她,讓她看自己眼角的淤青,控訴她昨晚的暴行。

莊潔道歉,說她有傢族遺傳病,睡怒癥,這個病發跟路怒癥一樣。

陳麥冬說十幾年前他被狗咬過,沒打狂犬疫苗,一高興就控制不住咬人,說著指腿上的疤給她看。

“你在扯淡?”莊潔說。

“你說扯就扯吧。”陳麥冬欲吻她。

莊潔躲開,抿著唇下床,說沒刷牙就接吻太惡心瞭。而且胃不好的人,早上都會有點口臭。

陳麥冬也過來刷牙,讓她扶著自己刷。莊潔沒拿拐杖,一隻手扶著他肩,一隻手刷牙。鏡子裡的倆人,男人通身黑秋衣,女人通身裸粉色秋衣。

莊潔很喜歡身上這套秋衣,柔軟度好,舒適性高。陳麥冬刷著牙蹲下給她挽秋褲褲腿,隨後漱口,拿瞭件薄睡袍給她。

莊潔不穿,說不冷,然後看見白色暖氣片上的兩條內褲,他白她黑,她伸手摸瞭摸,已經幹瞭。

陳麥冬把她抱回沙發,讓她蓋上毯子看電視,他轉身回廚房盛粥。他早上熬瞭南瓜小米粥。

莊潔喝瞭口粥,問他,“怎麼有股怪味兒?”

“裡面放瞭藥,養胃的。怕你餓,我早上六七點就熬好瞭。”陳麥冬吃著燒餅夾牛肉說。

“我也想吃。”

陳麥冬把燒餅放她嘴邊,她狠狠咬瞭一口,嚼完咽下,“為什麼我喝粥,你吃牛肉?”

陳麥冬回微波爐給她拿熱燒餅,“這是奶奶早上做的,我吃的是昨天剩的。”

“你早上回奶奶那瞭?”

“嗯。”陳麥冬應聲。

倆人吃完,陳麥冬給她洗瞭水果,然後拉開落地窗,“下雪瞭。”

莊潔過去看,雪已經落厚瞭。

“後半夜就開始飄瞭。”陳麥冬推開窗,趴在護欄往下看,“一個小孩兒也沒。”

往常下雪,會有一群群地小孩追逐嬉鬧,打雪仗。

“好清靜。茫茫隻見白。”莊潔接瞭句。

陳麥冬關上窗,抱她坐在沙發上看電影,莊潔被他的胡茬子紮到,臉一熱,問他,“怎麼不刮胡子?”“這不是胡子,這隻是剛冒出的

胡茬。”陳麥冬摸摸說:“一點不紮。”

“你皮粗。”

“是沒你細嫩。”陳麥冬一語雙關地接瞭句。

莊潔不理他。

陳麥冬枕上她大腿,手揉著她殘肢端,“疼不疼?”

“不疼。”

“我一掌都能裹住。”

“你手大。”

“除瞭手大我還哪大?”

莊潔懶得理他。

“說。”陳麥冬咬他。

“你是狗?”

“我屬狗。”陳麥冬仰躺著看她,“寶貝兒。”

“嗯。”莊潔應聲。

“吻我。”

莊潔低頭吻他。

陳麥冬閉著眼趴她懷裡,莊潔捏揉他肩,“有瘀痕瞭。”“

要夏天還瞭得,穿著防護服悶死瞭,再背一桶消毒水,一個小時就中暑瞭。”

陳麥冬指著一個位置,“用勁。”

莊潔用勁捏,陳麥冬愜意地說:“寶貝兒捏得就是舒服。”

“去你的。”莊潔拍他。

電視裡播著疫情,莊潔換瞭臺。

陳麥冬仰躺過來,指指桌上的煙,莊潔給他點上。

陳麥冬抽瞭口,朝她臉上噴霧。

“你就是欠。”莊潔罵他。

“我們在一起開心嗎?”陳麥冬問。

“開心。”

“你幸福嗎?”

“你不幸福?”莊潔看他。

“我問你幸福嗎?”

“幸福。”莊潔毋庸置疑地回答。

“你將來會忘瞭我。”陳麥冬描她唇。

“不會忘。”莊潔捏過他煙抽。

“我會忘。”陳麥冬說。

“忘就忘唄。”莊潔心裡不是滋味。

“我會娶個溫柔賢惠的女人,生倆孩子,平平淡淡地過好這一生。”陳麥冬說:“一個人太孤獨瞭。困在傢裡,哪也不能去,要是得瞭肺炎,拉走燒掉,連個領骨灰……”

“你也是夠扯淡的。浪夠瞭,找個接盤俠過日子?”莊潔沒好氣道:“一個人老實在傢,怎麼可能得肺炎?除非你跑出去浪瞭。”

“服瞭,還溫柔賢惠。溫柔賢惠的女人早結婚瞭。”莊潔又酸道。

“我不挑,二婚三婚也行。”陳麥冬說。

莊潔被噎住,半天說不出話。

《情人(春色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