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太爺接過茶壺,嘴對嘴地喝瞭一口,問道:“耀祖呢?”
“爹,要不您回屋歇一會兒,我在這兒招呼一會兒?”淑貞岔開話。
“還泡在賭場上不回來?”田老太爺瞅瞭一眼兒媳婦。
“我讓長順去叫瞭。”淑貞忙說。
“這個不肖之子!我怎麼養瞭這麼一個兒子,傢門不幸啊!”田老太爺咳嗽起來。
淑貞趕緊一邊替他捶背一邊勸道:“爹,您別著急,他一定是把田青過周歲的事兒給忘瞭。長順去告訴他瞭,誤不瞭開席。”
“這麼大的事他都能忘瞭,他還有人心嗎?”田老太爺看著少奶奶淑貞焦慮的神情,知道這事怪不得兒媳婦,便不再說瞭。
恰在這時,縣城私塾的黃先生走瞭進來。淑貞忙迎瞭上去道:“喲,秀才先生來瞭?”
田老太爺滿臉堆笑:“喲,黃先生來瞭?您可是田傢的貴客呀!”
黃先生走到田老太爺面前一抱拳說:“田老太爺,恭喜恭喜啊!”
“秀才先生,待我這孫兒到瞭讀書的年紀,還得有勞秀才先生給開蒙啊!您快坐,快坐。”說著將黃先生讓在瞭上座。
“呱呱之子,各識其親;之學,各習其師。老太爺想把孫子還交給我來教,黃某真是不勝榮幸。”黃先生往院子裡看瞭看,“府上大少爺,我那個學生耀祖呢?”
田老太爺一臉的苦相,說:“當真人不說假話——他還能在哪兒?我已經派人找去瞭。”
黃先生嘆瞭口氣道:“‘教不嚴,師之惰’啊!”
田老太爺搖搖頭說:“孟老夫子說過:‘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也近乎於禽獸瞭。”田老太爺說完劇烈地咳嗽起來。淑貞趕緊遞上手帕,田老太爺咳出一口血痰,淑貞嚇得忙收瞭手帕。“爹,您別急,慢慢說,這怪不得您的。”說完向下人招瞭招手,偷偷把那個手帕塞給她,又小聲囑咐瞭一句,“別讓人看見。”
田老太爺倒是並沒理會,他潤瞭潤嗓子,沖黃先生嘆息一聲:“我這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瞭,風中之燭,瓦上之霜,也沒有幾年可活瞭。”
“看您這話說的,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情嘛。您的清福還沒享夠呢!”黃先生何嘗不知田老太爺的苦衷呢?自己的學生田耀祖已經是田傢的一塊心病瞭。
“先生說得也是,這人啊,越老越得活明白,愁也一天,樂也一天,還不如高高興興地活一天是一天。”田老太爺自嘲道。
見兩個人說起話來,淑貞便來到瞭大門外,一出門,就瞅見瞭回來的長順,她往後面望瞭望,並沒有車轎的影子。“找到大少爺瞭嗎?”淑貞把長順拉到一邊。
長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喘息著沖少奶奶淑貞點瞭點頭。
淑貞再次往路上看瞭看,問道:“大少爺呢?”
長順喘勻瞭一口氣回道:“少奶奶,大少爺玩得正在興頭上,不肯回來。還讓我轉告老太爺和少奶奶,說他把輸掉的五百多畝地贏到手,就馬上回來。”
淑貞急得一跺腳道:“這怎麼能行呢?今天是他兒子擺‘周歲酒’,長順,你再去一趟,無論如何得把大少爺叫回來,客人都等著呢。”少奶奶淑貞放低瞭聲音,她不想讓坐在院子裡的老太爺聽著。
“站住!”田老太爺早聽到瞭,他喘著粗氣對長順說:“不用去瞭!”田老太爺沖淑貞擺瞭擺手,無限悲涼。“罷瞭,由他去吧。好在我還有個孫子小田青。把孩子抱來,抓周!我不相信田傢的子孫都不可救藥瞭。抓周!”田老太爺高聲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