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田老太爺發瞭話,淑貞也隻好作罷,吩咐下人準備抓周。下人們一下子忙碌起來,擺桌子的擺桌子,放東西的放東西,小少爺田青也被奶媽抱瞭進來。這抓周是大戶人傢在孩子周歲時舉行的一種儀式,就是在孩子周圍擺滿各種吃食玩具、珍寶物件,在沒有大人引導的情況下,任孩子自由抓取,以此來判斷孩子將來的志向。
今天田老太爺給孫子擺周歲酒宴,還有一個重要的心事,那就是看孫子田青抓周時抓到瞭什麼,別人可以不在意,他可一直都在想著這事,他已經把田傢的興旺發達寄托在孫子身上瞭,但願孫子別像自己的兒子田耀祖那樣,成瞭一個敗傢子。
一張花團錦簇的大錦席擺放於中堂正中,錦席上擺著佛道儒經卷、金銀珠寶、印章、筆墨紙硯、書籍、玩具、算盤、賬冊、秤尺刀剪、升鬥、首飾、彩緞花朵、胭脂盒、各種吃食……
淑貞和丹丹攙扶著田老太爺走到香案前,秉燭焚香,敬告天地,虔誠地祈禱瞭一番。田老太爺走到錦席前看瞭看,坐到太師椅上,“有骰子嗎?”
眾人一愣,都看著老太爺。
“我問有骰子嗎?”田老太爺提高嗓門。
淑貞搖搖頭。她自然最明白不過公公的心事,一開始就吩咐下人不要擺骰子,有一個田耀祖已經夠瞭,她真的怕自己的這個兒子也和他爹是一個貨色,那她可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瞭。
田老太爺一擺手,“長順,去拿副骰子來!”
“爹,您是不是讓耀祖氣糊塗瞭?抓周哪有抓骰子的呀?”淑貞忙上前阻止,下人們也偷偷傳遞著眼色。
田老太爺手杖在地上拄瞭拄,沖在場的人說道,“我沒糊塗!我就是要骰子!”
“爹!”淑貞叫瞭一聲,想要阻止田老太爺。
“我就是要看看小田青長大瞭,是不是也像他那個不爭氣的爹一樣嗜賭如命!”田老太爺有些悲涼地說。“當年,耀祖那個孽子抓周的時候,他的祖父要試試他將來的志向,便將那世上所有的珍稀之物都擺在瞭錦席之上,讓他來抓。誰知道啊,他一概不取,伸手便抓過瞭一個脂粉盒和一個骰子。”
淑貞聽得倒吸瞭一口涼氣,睜大瞭眼睛。
田老太爺嘆息一聲接著說:“我的老父親勃然大怒:‘此兒將來必是酒色之徒!’氣得他老人傢當時就拂袖而去。誰知道啊,耀祖現在的所作所為,真的被他老人傢不幸而言中瞭。”田老太爺閉上瞭眼睛,一滴混濁的淚水順著眼角流瞭下來,“我們田傢四代單傳,怎麼就偏偏出瞭耀祖這麼個不爭氣的孽子啊!我……我真是愧對田傢艱苦創業的列祖列宗啊!”
淑貞哽咽瞭。
田老太爺揮揮手道:“去,拿骰子!我倒要看看我們田傢到瞭小田青這一代,還能不能重振祖業?!”“去吧長順,找副骰子來。”淑貞對長順說。此時她已經平靜瞭,什麼人什麼命,該來的來,該去的去,兒子是自己生的,無論啥命她都得面對,都得認。“馮媽,把小少爺抱過來,聽祖父訓示。”淑貞顯出瞭少奶奶的風范,沖奶媽擺擺手,自己也站到瞭田老太爺身後。
奶媽把小田青抱到田老太爺面前。田老太爺看著小田青,抬起手疼愛地用手指頭拂拂田青的小臉蛋,“孫子啊,二百多年前,我們田傢的祖上是靠走西口發的傢。他們一開始在口外,是靠給人傢拉駱駝,後來又推著獨輪車走街串巷賣佈頭,就這麼一步一步發達起來的。我們田傢大院前前後後建瞭二百多年,才有瞭今天這個規模。田傢四代單傳,能否重振祖宗的傢業,就全靠你瞭!”田老太爺的話說瞭一半,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