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好,哪有活就在哪幹。我準備明天就走。”看來徐木匠早想好瞭。
“在傢千般好,出門萬事難哪。出門在外的,你自己要多保重。”淑貞囑咐著,她本不想讓這個男人走,但又沒有什麼理由,一種離別的情緒一下子充滿瞭她的心。
徐木匠自然也感到瞭淑貞的情緒,他不敢多想,隻笑著說,“傢?我哪來的傢啊?這小院對我來說,隻不過是一處房子,算不得是傢。我是腿肚子貼灶王爺,人走傢搬。”
“不,這就是你的傢,你隻記得回來就是。”淑貞低著頭說道。徐木匠怔瞭一下,淑貞已經回瞭屋。其實淑貞從心裡有些舍不得徐木匠走。她覺得徐木匠這一走,自己身邊連個商量事的人都沒有瞭,心中總是有些不安。
第二天出門時,徐木匠從身上掏出幾塊碎銀子塞到淑貞手裡:“妹子,別嫌少。”
淑貞推讓著怎麼也不要。
“拿著!你一個婦道人傢,這大荒年的,你想讓你的一雙兒女餓死啊。天不早瞭,我該上路瞭。妹子,好好給我看著傢啊。我把門窗都修得結結實實的瞭,晚上睡覺的時候把門窗閂好。”他環顧瞭一下小院。
淑貞手裡攥著銀子,感激地點點頭。“唉。你放心吧。徐大哥,好人有好報,一路平安!”她一直把徐木匠送到院外,徐木匠對她揮揮手,心裡第一次有瞭掛記。
田耀祖從傢裡出來就一直不停地走,如今已經走得一瘸一拐瞭。向西,再向西,這會兒他走到瞭一個三岔路口,不知道選哪條路瞭。轉悠瞭一會兒,覺得沒把握,一邊朝來路張望著一邊在嘴裡叨念著:“怎麼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呢?”他忽然靈機一動,心想我就再相信一回賭鬼吧!他背對岔路往前走瞭十幾步,坐在地上脫下瞭皮鞋,閉上眼睛,叨念著:“老天保佑我,給我選擇一條發財之路吧!”說罷,他把皮鞋朝後一扔,站起來跑回來看,鞋尖指著的是左邊的一條路。田耀祖拾起鞋子,嘴裡嘟噥著:“謝謝賭鬼指點!”他坐下來要穿鞋,忽然覺得腳疼,扳過來腳底板一看,已經起泡瞭。他心裡長嘆:唉,不怨天不怨地呀,腳上的泡,是我自己走的呀!想我田耀祖,生下來就是大少爺,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要風得風,要雨有雨。可那麼大的一份傢業,讓我全在骰子這三塊賤骨頭上邊輸光瞭!傢沒瞭,老婆沒瞭,孩子、老子都顧不上瞭!轎子也坐不上瞭,得一步一步地量到口外,真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呀!
田耀祖嘴一咧,嚎瞭起來。也不知道過瞭多久,他的嚎聲戛然止住,他用袖子抹瞭一把淚水,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走!走西口!”他穿上鞋子,往起一站,腳一落地,疼得閃瞭個趔趄。“媽的,這一歇下來,怎麼比方才還疼瞭呢?”他用力地在地上跺瞭幾下子,然後大步朝左邊的路走去,走著走著,汗就下來瞭,再走著走著,又瘸瞭,雖然他仍舊咬牙堅持,但眼淚已汩汩地流瞭下來。
大路上,田耀祖的背影越來越小,孤零零的……
連走瞭幾天,褲腰上的錢袋子癟瞭,裡邊隻有不多的銅板。怎麼這錢這麼不禁花?就剩這麼一腳踢不倒的錢瞭?他把老錢在手裡掂瞭掂,心想今兒個不喝酒瞭。他理理大辮子,抖動一下身上的土,還用袖子抽打一下皮鞋上的塵土,然後走進瞭路邊的飯莊。
夥計一見田耀祖的穿戴打扮,馬上笑臉相迎:“喲,這位爺,您可多日不見瞭!今天怎麼得閑瞭?”“我沒來過。你怎麼會認識我?”田耀祖白瞭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