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木匠臨走去瞭淑貞傢,想到這將是永別,二人心裡都很難過,難舍難分之情讓兩人長久地相擁在一起。“我給你唱一個哥哥唱給妹妹的《 走西口 》吧。”徐木匠摟著淑貞唱瞭起來:
叫一聲妹妹喲,你淚莫流,
淚蛋蛋就是哥哥心頭的油!
實心心哥哥不想走,
真魂魂繞在妹妹身左右!
叫一聲妹妹你不要哭,
哭成個淚人人,叫哥哥咋上路?
叫一聲妹妹你莫犯愁,
愁煞瞭親哥哥不好受,
為你碼好柴,為你換回油。
棗樹圪針為你插瞭一墻頭,
啊,親親,
到夜晚你關好大門放開狗……
淑貞伏在徐木匠身上哭瞭起來,兩個人緊緊地抱在瞭一起……
田青背著書篋走進院門,“娘!我回來瞭!”可是房裡的燈忽然滅瞭,傳出一陣忙亂的響聲。田青一驚,一腳踢開房門,沖瞭進去。一個木匠工具箱子擺在灶臺上,他從裡邊操起一把斧子,朝裡屋闖瞭進去。
徐木匠推開後窗,身手敏捷地一縱身跳瞭出去。
田青看見瞭徐木匠的背影,一斧子砍過去,淑貞嚇得驚叫一聲:“田青!”
田青的斧子砍在瞭窗臺上,他拔瞭幾下沒拔下來,縱身要往窗外跳。“我非剁瞭他!”
淑貞慌忙地扣著衣扣,“不要啊!田青!”
田青回身看瞭一眼娘,“這麼說,他們沒有瞎說,這都是真的!將仲子兮,無逾我裡!”
淑貞一下子捂住瞭臉,哀哀地哭瞭起來。
田青看看砍在窗臺上的斧子,“我知道這個奸夫是誰瞭,我要親手宰瞭他!”
“田青,不要啊!是娘對不起你!娘給你丟人瞭!”
田青兩眼冒火,瞪視著淑貞,“你是給我們田傢丟人瞭!我爹在口外辛辛苦苦地賺錢養傢,你卻……”田青一使勁,把斧子從窗臺上拔瞭出來,往院裡的石礅子上砍著,砍得石礅子火星四濺。田青一邊砍一邊惡狠狠地念叨:“徐木匠!徐木匠!徐木匠!你人面獸心!狼心狗肺!你跑瞭就成瞭?你跑到天邊兒我也要追上你,砍死你,剁碎瞭你!”他又掄起沒瞭刃的斧子,把木匠箱子砸爛瞭,然後發瘋一般地朝院外跑去……
田青跑到梁傢門口,瘋狂地拍打著大門,“姐!姐!快開門,我是田青!”
丹丹睡得正香,梁滿囤像個孩子似的拽著她的手。田丹丹聽見瞭田青的敲門聲,她忙把手從梁滿囤手裡抽出來,披上衣服,給梁滿囤掖瞭掖被角,這才急急忙忙地走瞭出來。田丹丹輕手輕腳打開大門。“弟,你這是怎麼瞭?”
田青捂著臉哭瞭。“姐!……”
田丹丹回頭看瞭看,忙把田青拉著往遠處走去。到瞭離梁傢門口遠一點的一棵大樹下,丹丹才對田青說,“你別哭啊,我公公婆婆都睡著瞭,別吵醒他們。你不在縣城讀書,回傢來幹什麼?是誰欺負你瞭?告訴姐。啊!”
“咱娘!娘不但欺負瞭我,還欺負瞭咱爹。”
田丹丹一愣,“胡說!娘恨不得把你含在嘴裡都怕化瞭……”
田青抱住瞭頭,蹲在瞭地上,“姐,咱娘給咱爹戴綠帽子,跟那個徐木匠……我不想讀書瞭,我要去走西口!我要去找咱爹!”
田丹丹明白瞭,她嘆瞭口氣。“弟,娘和徐伯伯的事還是讓你知道瞭。”
“姐,你說什麼?這麼說,你早就知道?”田青怔住瞭。
田丹丹點點頭。田青急瞭,“你!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怎麼攤上瞭這麼一個不知廉恥、不守婦道的娘啊!我非親手殺瞭那個衣冠禽獸的徐木匠!”
“胡說!”田丹丹抬手重重地打瞭田青一個耳光,她的眼淚刷一下流瞭下來。“弟啊,咱娘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娘啊!你怎麼能這麼說她?還有徐伯伯,要不是他,我們娘仨早就餓死凍死瞭,你還能去私塾讀書?那都是徐伯伯掙來的血汗錢啊!徐伯伯是我們娘仨在這個世上最大的恩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