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滿囤吧嗒吧嗒地掉起瞭眼淚。
田丹丹趕緊坐到他身邊,伸過袖子給他擦著眼淚。“滿囤,別哭瞭。出去見見世面,不行就再回來。”梁滿囤一頭紮在瞭田丹丹懷裡,“丹丹,我從小就跟著你,我離不開你。”
田丹丹鼻子也酸瞭,她輕輕撫摸著梁滿囤的頭,“滿囤,我雖是你媳婦,可你從小是我抱大的。我剛到梁傢那一年才九歲,你還不滿一歲。我背著你放羊、割草;你屙屎瞭,我就找塊土坷垃給你擦屁股,有時候擦疼瞭,你還哭;等你會走路瞭,你就像個小尾巴似的天天跟著我。我幹什麼你都跟著,就連上茅房你都跟著……”田丹丹笑出瞭眼淚。
梁滿囤也破涕為笑。
“滿囤,你小時候膽子特別小,可你現在長大瞭,應該頂門立戶瞭。爹和娘都一天天老瞭,這個傢就全靠你瞭。我也舍不得離開你,可咱這不是讓老天逼的嘛!爹說得對,傢裡的糧食無論如何也不夠四張嘴吃的。我就是再舍不得你,也不能看著爹和娘餓死吧?滿囤,我知道故土難離,可你是個男人,我再舍不得,也得讓你走!”
梁滿囤抬頭看著田丹丹認真地說:“丹丹,我到口外,就是累死也要讓你和爹娘有飯吃、有衣穿。”田丹丹流淚瞭,抱著梁滿囤的頭,“我的滿囤長大瞭。”
“丹丹,我梁滿囤向你發誓,我絕忘不瞭你對我的好,不管我混成啥樣子,如果有一天變瞭心,就讓我不得好死,死瞭沒人埋,讓狼狗咬……”
田丹丹趕緊捂住瞭梁滿囤的嘴,“瞎起什麼誓。快睡覺吧。”
梁滿囤拉著田丹丹的手,“丹丹,我舍不得睡覺,我就想看著你。”
田丹丹抹著眼淚給梁滿囤解開衣扣,幫他脫掉衣服……
淑貞把新做的衣裳和鞋用一塊藍底碎白花的包袱皮包好,放在瞭行李的最裡頭,田青抱著幾本書遞給瞭淑貞說:“娘,把這幾本書也給我打進行李卷裡去。”
“兒子,這書這麼沉,要不就別帶瞭。”
“娘,這可不行,這都是聖賢書。古人說瞭:‘君子為之書,猶工人之為器也。’書可不能不帶。”淑貞笑著邊把書打進瞭行李裡邊說:“這書最沉瞭。”
“書中自有黃金屋,能不沉嗎?”田青為瞭讓娘開心打趣道。淑貞把一串銅錢遞給田青。“娘!我用不著帶那麼多的錢。”
“都帶上,窮傢富路嘛!”淑貞堅持著。
“哎呀,娘!我一路上打個短工,能掙出盤纏來呀!”
“兒子,聽娘的話,讓你帶上你就帶上。”淑貞看著田青把錢裝好,才放下心來。
田青為瞭告別,將秀秀約到瞭從小放羊的山坡上。“我不能讓我娘吃觀音土供我去讀書!我娘這一輩子太苦瞭,從養尊處優的田傢大少奶奶,被我那個爹一下給坑成瞭吃糠咽菜啃觀音土的村婦。我一定要讓我娘過上好日子。還有你,我賺夠瞭銀子就去你傢找你爹提親。”
“田青哥,我不讓你走,西口是那麼好走的?有多少山西人一踏上走西口的路,就再也沒回來。我不怕窮,我寧可跟你過窮日子,也不讓你去冒那個險。”秀秀眼睛濕瞭。
田青深情地捧著秀秀的臉,“秀秀,我知道那是一條屍體橫陳的路,可也是唯一能帶給我們希望的路!為瞭我娘,為瞭你和我姐,還有徐伯伯,再難再苦再危險,我也隻有豁出去闖一闖瞭!”
秀秀攥著小拳頭捶打著田青的胸口,“田青哥,你走瞭,我怎麼辦啊?”
田青握住秀秀的手,“秀秀,你能等我就等我三年,三年之後我要是還沒有音訊,那就是我倒在走西口的路上瞭。你也就不要再等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