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6)

王南瓜和梁滿囤雖然心中不解,但見老板如此也不好多問什麼,於是兩個人當下謝瞭田耀祖,走出瞭棺材鋪。

田耀祖眼見兩人一離開,再也控制不住,他用手捶打著腦袋哭道:“田耀祖!你造孽啊!”

王南瓜已經發現這個棺材鋪老板長得像殺虎口的那個賽半仙,梁滿囤也有同感。“哎,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點像!可那個算命先生是長胡子長眉毛啊。”

“如果他是那個算命先生,他可就是劉一刀的眼線瞭。”

梁滿囤又懷疑自己,“不不不,絕對不會是他。那個人在殺虎口,你沒聽他說,他都在包頭開瞭二十年棺材鋪瞭。”

“說得也是。走吧。”

“連訂金都不收,兩口棺材還給打瞭對折。這樣一來,田青的喪事能辦得挺風光瞭。”梁滿囤嘆息一聲,“我回去可怎麼跟我丈母娘交代呢!”

以後的日子裡,豆花天天來看田青,有瞭她的照顧,田青的傷好得很快。“又買瞭這麼多好吃的?看看,都把我吃胖瞭。”

“我要把你喂得紅光滿面的!”

“豆花,看你一天比一天憔悴的樣子,就知道,你一定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沒有啊,我覺得這幾天是我過得最有盼頭的日子,過得最塌實的日子。田青哥,我給你唱一段傢鄉的小調吧!”

豆花輕輕地唱瞭起來。

“你唱得真好。”

“田青哥,等到瞭陰曹地府,我還給你唱!”

田青鄭重其事地說:“豆花,答應哥一件事好嗎?好好活著!”

豆花堅決地搖著頭,“不,就這件事不成!棺材,梁滿囤和王南瓜都選好瞭,紅松的,你一口我一口。”豆花的眼裡溢滿瞭淚水,“對於一個沒人要的女人,這是我最好的歸宿瞭。”

田青忍住瞭眼淚,“我們根本有緣無分,何必要相遇相識呢?”

豆花端起一杯酒遞給田青:“田青哥,把這杯酒喝瞭吧。”

田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豆花,我一定死得像一條堂堂的山西漢子!”

“田青哥,我已經把砒霜預備好瞭。你不要急著過奈何橋,千萬記著要等著我!”

田青痛苦地閉上瞭眼睛,一把攥碎瞭酒杯,血順著手指縫流瞭下來……豆花忙扯下自己的衣襟,一邊流淚一邊給田青包紮好傷口:“疼嗎?”

“不疼。”田青用手指指自己的胸口,“可我這裡疼。”田青強忍著的淚水奪眶而出,他一把抱住瞭豆花。

“好,真好。豆花現在死也瞑目瞭!”豆花滿足地依偎在田青懷裡。

裘老板到底還是有點良心的人,這天他在看賬時發現贖他的二百三十塊大洋贖金沒有下賬,就找來瞭賬房先生。

“老板是問這個?我還以為您已經知道瞭呢。”

“我知道什麼?”

“那筆贖金根本沒有支出。”

“哦?為什麼?是誰不讓花銀元贖我的?怎麼,想讓劉一刀要我的性命嗎?”裘老板生氣瞭。

“是您自己呀!您別著急,請少候。”賬房先生走瞭出去。

“巧巧,看見沒有?你爹讓土匪綁瞭票,他們竟然不肯出贖金去救我出來。巧巧,你要是個兒子,就是當然的皮匠鋪的少掌櫃,就不會讓你爹去涉險瞭!唉!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裘老板對女兒說。

賬房先生拿著一封信走進來。“老板,請您自己過目。”賬房先生把信從信封裡抽出來,放在案子上,指點著:“這上面是您寫的要我馬上籌措贖金按他們指定的地點和日期交付。”

“不錯。是我寫的。”

賬房先生把紙翻過來。“可是您又在背面寫道——拖延不交。”

裘老板一怔,拿起信來看。

“所以,我按他們指定的時間到瞭他們指定的地點,說鋪子裡資金周轉不過來,讓他們再寬限幾日。”裘老板一拍桌子站瞭起來。“田青!對,一定是田青寫上去的!壞瞭,壞瞭,我錯怪瞭一個大好人!快,賬房先生,你馬上給我預備一百塊銀元,我得馬上去縣裡一趟!再晚就要鑄成大錯瞭!”

《走西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