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1)

第二天,田青、豆花、王南瓜和賬房先生一行人一起上路瞭。路過一傢寺廟時,田青對南瓜說:“還記得那座寺廟嗎?裡面有位萬瞭師父,長得和你一模一樣,還把梁滿囤的傷腳給治好瞭?”

王南瓜當然記得。他腳步慢瞭下來,邊走邊扭著脖子往寺廟門口看著……“田青,我想去寺廟看看萬瞭師父。”王南瓜對萬瞭師父一直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感。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

“好。我們在外邊等你。”田青痛快地回道。

王南瓜抬腳走上瞭寺廟的臺階,走到廟門前,輕輕地拍瞭拍廟門。一個年輕的小和尚走瞭出來。王南瓜沖小和尚雙手一合十,“師父,我想見見萬瞭師父。”

“阿彌陀佛!施主請跟我來。”小和尚看到王南瓜好像一點兒也不驚訝。

禪房裡空無一人,王南瓜四下裡看瞭看,“師父,萬瞭師父呢?”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可是山西祁縣人氏王南瓜?”

“正是。”

小和尚打開一個櫃子門,從裡邊取出一個小包袱遞給王南瓜,“這是萬瞭師父留給你的。”

王南瓜接過包袱,奇怪地問:“萬瞭師父給我的?他人呢?”

“萬瞭師父兩年前就離開瞭。他知道你還會回來找他,就把這個包袱托我轉交給你,說讓你回傢後把裡邊的東西轉交給你母親。並讓我轉告你,不要再到處找他瞭。萬瞭萬瞭,塵緣已瞭。”

小和尚說完走瞭出去。王南瓜跌坐在床上,淚水奪眶而出,在心裡喊瞭一聲:“爹!”

多年的願望就這樣瞭結瞭,王南瓜背著包袱神情悵然地走出瞭廟門。忽然他沖著廟門“撲通”一聲跪下瞭,聲淚俱下地喊道:“爹!兒子給您磕頭瞭!”王南瓜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瞭三個響頭……等在一邊的豆花和賬房先生都愣住瞭,他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田青的眼圈紅瞭,他走過去拉起瞭長跪不起的王南瓜,“走吧,兄弟。”

一行人一路無語地走到三岔路口,田青拍拍王南瓜的肩膀,“南瓜兄,回去把你爹的事兒,在伯母墳頭上好好念叨念叨吧!”

王南瓜嘆瞭口氣,“我總算能給我娘個交代瞭。我也沒白活,總算見過我爹一面。我們村,有好幾個像我這樣的,爹在年輕的時候走瞭西口,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跟他們比起來,我知足瞭。”

兩人就此道瞭別,約定下個月初三早晨在這裡會合,然後就各自上瞭路。

田青、豆花和賬房先生走進瞭田傢莊。從圪梁上傳來瞭放羊娃的歌聲:

對面那圪梁上那是個誰?

那就是那個要命的二小妹妹,

那山上長著十個樣樣的草,

十樣樣我看見妹子就樣樣好。

滿天天的星星一喲一顆明,

算準準就數妹子一呀一個人,

哥哥我在圪梁梁上,妹妹你呀你在溝,

心思對瞭妹子你就擺擺手……

田青心裡充滿瞭傷感,一為姐姐,二為秀秀。他指著一戶農傢小院對賬房先生說:“先生,那就是梁滿囤的傢。我先跟我娘說一聲,讓她心裡有個準備,好接我姐姐回傢。”

“臨來的時候,裘老板特意囑咐我,你姐姐也怪可憐的,讓我好好安撫安撫她,別讓她一時想不開,出瞭人命。我呢,當然要勸你姐姐,可是我畢竟是外人,又是來替梁滿囤送休書的。她哪裡會聽我的?你是她弟弟……”賬房先生求助地看著田青。

“您不用說瞭。我知道應該怎麼做。”

“那就多多拜托瞭!”

田丹丹又哪裡知道自己已經被休瞭呢?每天夜裡睡不著時,她都一邊給滿囤做鞋一邊嘴裡哼著《 苦相思 》。其實她心裡比唱的那《 苦相思 》更苦。

《走西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