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立鳳把龍福海送回瞭傢,司機問她還去哪兒,她說:“這次該回傢瞭。”司機說:“全市委就屬您最忙瞭。”馬立鳳一邊往後掠著頭發一邊說:“裡裡外外一攤事。”司機說:“您是能者多勞。”馬立鳳說:“你托我的事我記著呢,得湊機會。”司機等到瞭要等的話,連連說:“我沒催您的意思,知道馬主任會關心我。”
馬立鳳走到哪兒就圓活到哪兒,什麼都要她操心,什麼都要她管。她用雙手按摩著臉,驅除自己的忙累,也盡量撫平眼角的皺紋。小時候聽過的樣板戲《沙傢浜》,阿慶嫂滴水不漏。她也滴水不漏。龍福海喜歡她這滴水不漏。
她不由得想到龍福海第一次看上她的情景。多少年過去瞭。
車水馬龍的事情一溜煙過去,她也就到瞭傢。
老母親正坐在客廳裡,一個一個包著元宵。十六七歲的小保姆在客廳廚房跑來跑去。兩個過瞭三十的兄弟都蹺著腿在沙發上狠抽煙,大的叫馬大海,小的叫馬小波。見她進來,都叫“姐”,站瞭起來。馬立鳳先說兄弟倆:“看你們抽得烏煙瘴氣,也不怕嗆著媽。”又說媽:“您瞎忙什麼呢,今天才正月初十,離十五遠著呢。滿街現成的元宵有的是。”小保姆在一旁小心添話:“送來的都吃不完。”老太太一邊包著一邊說:“這還不是圖個熱鬧氣。他們倆抽煙我不嫌,煙暖屋,也添熱鬧氣。今天包瞭,今天就煮幾個,讓你們嘗嘗。”馬立鳳卻早已去廚房洗瞭手,上來利利索索將剩下幾個元宵包完,然後連動手帶指揮,同小保姆將元宵攤子收拾凈。收拾時,沒忘數落兩個兄弟:“大海小波,媽在這兒包,你們就一直在一旁抽煙當大爺?”老母親顫巍巍地不停手腳,也不停念叨:“我不讓他們上手。”
馬立鳳將客廳收拾利落,扶母親在沙發坐下,拉小板凳湊近,給母親捶起腿來。同時問兄弟倆:“你們等我半天,準是有事吧?”
當哥的說:“小波你說。”當弟的說:“哥還是你說。”
當哥的瘦著一張黑臉,留著板寸。當弟的卻胖著一張方臉,吹卷著不男不女的長發。兄弟倆相互添著話,把情況說明瞭:兩人開著公司,看中瞭一棟好地段的五層樓閑房,想拿下來開酒店,卻被一個山東生意人搶先瞭。馬立鳳問:“為什麼?”兄弟倆說:“人傢出的價高。”馬立鳳說:“那你們還有什麼說的?”兄弟倆說:“我們不是沒辦法才找你嗎?”馬立鳳說:“你們再高價。”兄弟倆說:“那邊手續都簽瞭。”
馬立鳳說:“你們讓我幹什麼?”
兄弟倆說:“我們想讓你幫我們把他趕走。那個山東佬姓胡,名字就叫胡山東。他還在天州開瞭幾個洗浴城桑拿中心,生意都挺火。我們本來也想開洗浴城,看中一處,他先下瞭手。又看一處,又是他先下瞭手。次次栽在他手裡,真有點不共戴天瞭。實在不行,我們就找人打架瞭。”馬立鳳說:“那你們自己吃官司去,我不管。”
兄弟倆說:“我們這不是沒動手,先讓你拿辦法。”
馬立鳳說:“他開洗浴城桑拿中心,難免就有特殊服務。多查他幾回,就把他查跑瞭。”大海說:“他開業半個月,我們已經讓工商稅務還有公安查瞭四五回瞭。胡山東都扛住瞭。”馬立鳳說:“查的力度不夠,半個月查四五回不行,就查上十回二十回。查得花錢的都不敢去瞭,他也就扛不下去瞭。”兩人都叫姐,說:“這你得跟有關方面說句話,我們沒那麼大勁。”又說,“你到現場看看就知道瞭,那邊氣兒也挺旺的。”小保姆早已坐上小板凳,接過手來捶老太太。
馬立鳳在沙發上一仰:“我忙一天瞭,不管你們的事。”
兄弟倆上來,一人拉一隻胳膊,把馬立鳳央告起來,擁著她往外走:“姐,就算是我們開車陪你轉一圈散散心。你不看一眼,沒直觀感受。”馬立鳳說:“別綁架我。”
她訓斥著兄弟倆,吩咐著小保姆,安撫著老母親,跟著往外走瞭。
車在繁華地段一座五層樓房旁停瞭停。馬小波摁下車窗,一指說:“就這棟,要做酒樓。”馬立鳳點瞭點頭。兄弟倆又開上車走瞭一段,在一片霓虹燈不遠處停下,摁下車窗一指:“這就是胡山東的洗浴城。”
馬立鳳同兄弟倆下瞭車遠遠看著,洗浴城人進人出很旺。
看瞭一會兒,隻見一群人從洗浴城出來。一個塊頭很大的小夥子將幾個人握手送走,還站在臺階上招手目送他們上車,而後氣宇軒昂地背手站定,身後簇擁著幾個人。馬大海馬小波說:“那就是胡山東。”兄弟倆又嘮叨胡山東戧他們生意。
馬立鳳不耐煩地說:“行瞭,每天來上兩輛警車查就是瞭。”
一輛紅摩托車開過來,減速在洗浴城門口停下。拉下頭盔,馬立鳳遠遠認出葉眉。馬立鳳說:“她來幹什麼?”馬小波掏出手機:“我叫個人,跟進去探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