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和市政府一班人檢查市容日活動,他與副市長賈尚文、魏國、文思奇、阮為民還有洪平安同乘一輛面包車,葉眉、王慶、劉小妹等記者也同車,後面還跟著幾輛市政府與報社電視臺的車輛。全市不少街道路口都拉著“政府創造環境,各界創造財富”,“天州市容日”等標語,一些地方還插著彩旗。

到達解放廣場,車隊在廣場停下,羅成下車。文思奇指著廣場四周的街道說:“這裡過去交通堵塞,秩序混亂,現在已經整頓。”交警支隊的隊長、政委上來敬禮自我介紹,而後指點著遠近街道上執勤的交警匯報情況:“現在是按燈行車,按線行走,按位停放,按章處罰。加強瞭整頓力度,保證交通秩序良好,為創造天州環境盡力。”

羅成看瞭井井有條的交通狀況,點頭表示滿意。

車隊又在一座市中心公園門口停下。

城區有關領導及公園負責人上來匯報:“過去門前攤位凌亂,垃圾遍地,公園內衛生狀況也不好。現在都舊貌換新顏瞭。”羅成領著人在公園內外巡視一番,林蔭道幹凈整潔,休閑的人們歡悅活動,很多人沖羅成鼓掌致意。羅成對這一片敞亮表示滿意。

車隊又停的一個地方,是騾馬市蔬菜肉禽批發市場。

隻見市場外零散的經營戶都有整齊劃定的區域,進出的車輛各行其道。進到市場內一看,攤位編排井然有序。文思奇說:“過去這兒亂得不成樣子,您也批示過,說必須加強整頓力度。”羅成點頭:“來過兩次,亂得不成攤子。今天就好多瞭嘛。”

市場工商所的十來個工作人員都著裝戴卡上崗執勤。

所長副所長上來匯報:“這裡高峰時,機動車、人力三輪車多達三四千輛,整頓難度很大。接到羅市長批示後,立刻行動瞭。”羅成說:“我是先聽瞭群眾的批評,群眾早就不滿。一個垃圾堆一樣的環境,誰來投資?企業、老百姓怎麼創造財富?在自傢門口放一堆垃圾,臭在那裡,你還不是什麼情緒都沒有瞭?一定要把天州市的政策環境、投資環境、生產環境、生活環境都搞成一流的,資金、人才才能聚到這裡。”文思奇說:“那不是,北城區委書記和區長也來瞭。”區委書記、區長上來匯報。羅成說:“你們北城區除瞭這個騾馬市蔬菜肉禽批發市場,還有一個四方口蔬菜批發市場,那兒怎麼樣?”區委書記、區長面面相覷,說:“我們今天就準備瞭一個典型,請羅市長和市領導檢查。”羅成說:“我不能隻看有準備的,我最愛看的是沒準備的。把你們的節目單收起來,我要隨便點,隨便看。咱們這就去四方口蔬菜批發市場。”

區委書記、區長都為難地搓起手來。文思奇也找不到斡旋的辦法。

羅成黑著臉坐上車,讓車隊往四方口蔬菜批發市場開。

一下車就看見一個亂攤子。數百輛人力三輪車、摩托三輪車堆在場外,場外零散的經營戶雜亂無章地佈著攤位,商販們吆喝叫罵地擠進擠出,遍地爛菜葉子、污水。往場內望,更是混亂不堪。羅成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說:“怎麼隻顧臉不顧屁股?拿一張好臉給別人看,滿屁股屎自己不嫌臟?”區委書記、區長不安地解釋道:“我們是分批整頓。今天為瞭準備市裡檢查,我們先突擊瞭騾馬市批發市場。”

羅成說:“檢查一次才整頓一次嗎?你們各傢的被子不是天天疊,地不是天天掃嗎?從這種亂攤子裡批發出去的蔬菜禽肉,想起來就吃得不香。咱們提出政府創造環境、各界創造財富,不是一天兩天瞭。分期分批整頓,也早該初見成效瞭。”

賈尚文說:“這裡是不像話,應該好好整頓。”

魏國說:“應該兼顧,面面俱到。”

文思奇說:“主要怪我的工作沒做好。”

羅成揮手對記者說:“這個地方也要拍,而且要多拍,作為今天的重點。”他一指批發市場,“今天就在這裡開一個邋遢現場會。”記者的相機、攝像機忙碌著。羅成對眾人說:“以後記住,你們節目單上的節目,我可能看,你們節目單上沒列的節目,我也可能看。你們對下級也要這樣。層層都準備節目單對付上級,真讓人厭透瞭。”上瞭車,羅成說:“以後抓住一個邋遢現場,就開一個邋遢現場會。”

賈尚文說:“這應該成為我們天州市的規矩。”

幾位副市長都點頭應和。

洪平安為瞭和緩氣氛,笑瞭笑說:“現在有個說法,叫作防火防盜防市長。”

羅成哼瞭一聲:“隻會準備節目單的人,就得讓他們防著點兒。哪有那麼多太平官好當?”他停停又問:“那區委書記、區長二位呢?”洪平安說:“他們留在那裡部署整頓事項瞭。”羅成轉頭對坐在後面的葉眉、王慶、劉小妹等人說:“你們要加強對邋遢現場會的報道力度,知道自己臉臟,才會馬上去洗臉。”

葉眉離得最近,笑著迎著他的目光,他這才想到葉眉是要跟他一天。

羅成一旦進入市長角色,就完全忘瞭這些瑣事。他知道自己在這方面很稱職,處理這些事務是他的強項。龍福海老爺子一樣坐在那裡雙手把著天州,就讓他把。自己就這樣一天不停地做出效果,最終會成大勢。區委書記、區長他給瞭厲害,也讓他們害瞭怕。但是,他已經想好,邋遢現場隻要一變面貌,就親自表彰他們。他賞罰分明。賞罰不僅是重要的手段,也是全社會所有人在社會博弈中的所得。不同的賞罰造成不同的就范。不同的幹部制度說到底是不同的賞罰制度,選拔與任免不過是賞罰的一部分。

一車人吸著鼻子,又到羅成第一天來天州看到的那條污水河旁停下瞭。

羅成與眾人下瞭車。幹枯黑污的河床裡正在施工,挖土鋪石,埋著一人多高的粗水泥管。羅成問:“治理污水河進展怎麼樣?”文思奇說:“根據你上次會議的精神,重新做瞭規劃。這些天地已經解凍,抓緊施工。”魏國說:“資金還有些缺口。”羅成說:“要會掙錢,會找錢,會擠錢,會用錢。輕重緩急一定要排好。”又問:“全市吃水問題解決得怎麼樣?”文思奇說:“自來水水質不好受污染的問題,正在加快進度解決。原來計劃兩年,現在提前為半年。”羅成一攤雙手:“你們看,速度一下提高瞭四倍,可見有潛力。能不能再快一點?把這個問題解決瞭,全城人念政府的好,你說話才更管用,要會算這個賬。最終把天州快快地搞得繁榮富強,這就是咱們的本事。”

與污水河平行的是一條環城公路,中間夾著百來米近郊農民零零散散的菜地。

中間一派平房,就是羅成第一天來天州看到的歌廳區。

羅成一指說道:“馬路和河中間這長條應該都種成綠地,以後污水河成瞭清水河,這就是咱們天州的一片風景。”接著又問,“那片歌廳是違章建築吧?”文思奇回答:“是沒有手續,不過他們可能給村裡交瞭租金。”羅成說:“我的意思是,把這片歌廳拆瞭,咱們就搞一個河邊公園。”魏國說:“這面積不小呢。都征下來,得幾千萬。”羅成說:“大傢腦瓜都可以活一點嘛,他們會租,我們不會租嗎?這是哪個村的地?他們種菜也好,租給人建歌廳也好,掙的錢都有限。我們都租下來建公園,一年幾十萬就解決問題。過兩年政府財政好瞭,再想變化方案,有的是。”

洪平安說:“歌廳可能不太好拆。你拆,準鬧事。”

魏國說:“它多少也繁榮一點經濟。”

羅成說:“聽說這裡多次抓住嫖娼。即使不搞特殊服務,它那點繁榮經濟的意義也有限。你們眼裡要有大天州、大經濟的概念,把環境搞好,大規模地引入資金人才。以後即使再建娛樂中心,也不能是這種低檔次的。各位要是沒有更有力的理由說服我,我就要說服你們,拆歌廳,租土地,建一個新的清水河公園。”

洪平安說:“這片歌廳的老板是本地人。”

羅成說:“本地人怎麼瞭?”洪平安說:“他蓋的這上百間平房,租給一個個歌廳小老板,成這個規模。你要拆,那他的反應肯定很強烈。”羅成說:“違章建築我為什麼不能拆?”魏國說:“這老板叫趙平原,他父親是咱們天州地改市之前的地委書記,龍書記都跟過他。恐怕工作不好做。”

羅成一攤雙手:“怎麼都是這樣一些名堂,政府成股份制瞭?你們馬上開始做拆的規劃。”

車隊最後開進瞭市委市政府大院,這裡掛著“天州市民義務獻策,創造天州新環境”的橫幅。院內數百人圍著幾張桌子,成幾個圓圈,爭相發表意見。政府的一些幹部坐在那裡記錄。一見羅成及幾位市領導,人群都圍瞭上來。

羅成問:“大傢都有什麼好獻策?”

一個小姑娘晃著兩把刷子走出人群:“羅市長,我有一個建議。”

居然是女兒羅小倩。羅小倩說:“市委市政府大院應該種滿綠草,現在還空著地。”羅成說:“這個建議好。”羅小倩又說:“我建議就在這大院內養一群鴿子,就像是世界上很多城市的廣場鴿一樣,特別增加和平現代的氣氛,也為咱們天州這樣比較封閉的小城市添一條開放的風景線。”

兩個男人舉著手一塊兒走出人群。他們說:“我們是外地來的,浙江人,也想對天州市環境整改提一條建議,不知道允許不允許?”羅成說:“請講。”兩人說:“我們希望天州市能夠有一個平等競爭的投資環境。”羅成說:“請具體講。”兩人指著魏國說:“我們找過魏副市長,詳情他知道,我們在這裡也不便說。我們是房地產發展商,我們希望天州市政府給我們一個平等競爭的投資環境。”

羅成轉頭看魏國:“這件事公開化解決,還是另外專題解決?”

魏國寫瞭一張紙條遞給羅成,說:“這個問題,我下邊再向你匯報。”

羅成一看紙條上“涉及龍”三個字,便再次想說又是這些名堂。

他說:“你們放心。問題多,辦法更多。一定解決。”

《龍年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