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下瞭班,匆匆回傢。秘書向他請示幾件事,他敷衍瞭事。下樓時,碰到賈尚文攔著他說話,他應酬幾句就鉆進自己汽車。

回到傢,妻子安世芬問他:“今天晚飯在傢吃,還是出去吃?”他擺擺手:“先不談吃飯的事,還不餓呢。”安世芬圓胖的臉瞇縫著眼說:“你不餓,待會兒再定。”便說起馬立鳳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魏國問:“什麼意思?”

安世芬矮矮胖胖地往沙發上一坐,說:“就算是她倆兄弟指使人朝葉眉窗戶打瞭一槍,也沒多大事啊。又沒打死人,交代出來,不管哪個人擔責任,頂多關上一年半年。在天州這地面上,還不是說過去就過去瞭。這怎麼又毒死兩條人命,事鬧大瞭,案子早晚得破,那最後可就輪著死刑瞭。”魏國說:“馬立鳳不會幹這種事。”安世芬說:“那她那倆兄弟也糊塗啊。馬立鳳不管住他們,殺人要償命的。”

魏國說:“這人一股勁上來,殺瞭就殺瞭。我現在還想殺人呢。”

安世芬說:“殺誰?”魏國說:“把羅成殺瞭。”安世芬說:“你瘋瞭?”魏國說:“我沒瘋。真要沒有任何風險的話,我肯定殺瞭他,圖個清靜。”

安世芬說:“你這是怎麼瞭,羅成和你過不去瞭?”

魏國把羅成和他的談話說瞭,安世芬胖臉一下激靈地昂起來:“他這些話什麼意思?”魏國說:“我也琢磨不透,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到他那兒舉報我?”

安世芬說:“你一句一句回憶,咱們分析分析。我拿筆記一記。”

魏國說:“他第一句先說廉潔奉公四個字。他說廉潔就是廉潔,奉公就是工作。他看幹部就看這兩條。問我有沒有不同意見?”安世芬記完,說:“他冷不丁和你提這兩條什麼意思?一個市長和副市長這麼講話,也少有。”魏國說:“我也納悶。在這之前,他先問知道不知道找我談什麼?我沒沉住氣,以為他就是問龍少偉戧浙江人生意的事,就先把龍少偉說出來瞭。但我看他的意思不在這裡。”安世芬瞇著眼想瞭想,說:“往下呢?”魏國說:“往下,他好像是在屋裡走瞭走,然後就說,希望我第一要廉潔,第二就是好好工作。”魏國敲著自己腦袋說:“接著就講來天州兩個月,聽說瞭很多民間故事,什麼‘日進一萬是開張,日進十萬是平常’,問我聽說過沒有?”

安世芬說:“這話是說咱們嗎?”

魏國說:“我當時一聽就有點毛,這話咱們過去不是聽人背後說過嘛。”

安世芬說:“我要日進十萬倒好瞭。”

魏國說:“往下的話用意最深。他說,你要是廉潔過瞭關,就要在工作上下功夫。還說讓我和不廉潔的人和事劃清界限,拉開距離。”安世芬說:“這話好像不是指咱們哪。”魏國說:“我也這麼理解呀。我搞不清,他是讓我和誰劃清界限?是白寶珍、白寶貴,還是龍福海,或者龍少偉?”安世芬說:“我看你有點蒙。”魏國說:“我當時表面上若無其事,脊背上衣服都汗透瞭。你還不知道羅成這個人?真要落到他手裡,那可不是一般哪。”安世芬疑惑地看瞭幾遍記錄:“不對。他這話繞來繞去,旁敲側擊,還是針對咱們的。”魏國說:“也不知道他現在抓住什麼沒有?”

安世芬說:“我說你怎麼不想吃飯,還想殺瞭羅成。”

魏國說:“我是說殺人的心是很容易起的,想讓羅成死的人肯定不止我一個。”

安世芬說:“你就別提這碴兒瞭,說你怎麼對付這事吧。”

魏國說:“聽他的意思,主要是讓我好好工作。說穿瞭就是站在他這一邊,別在龍福海那兒抬轎子吹喇叭。”安世芬說:“那你就順著他唄。”魏國說:“順著他,真把龍福海扳倒瞭,咱們也跟著倒黴。我現在的方針隻有兩條:一個,決不能讓羅成扳倒龍福海;二個,我個人決不得罪羅成,讓他覺得我順心順眼順著他。”

好像商量清楚瞭,安世芬看著記錄又覺得不對瞭:“他又說要去省紀委講天州的民間故事,這不就是整個沖咱們來的嗎?”魏國說:“那他也犯不著先給我打招呼啊?”安世芬說:“這叫敲山震虎,讓你露馬腳。”她瞟瞭一眼丈夫:“那些存折都怎麼辦?”魏國說:“還是我管我的,你管你的。”安世芬問:“你那裡一共多少?”魏國說:“頂多一個整吧。”安世芬問:“一千多萬?”魏國連著拍瞭幾下茶幾:“你這麼說話不忌諱呀?”安世芬說:“零碎的我都管著呢。一共三十多張,加在一塊兒也沒你的多。存的不是咱倆名,有我姐的,有我妹的,一多半我都放在別的地兒瞭,不在天州。你說要不要再采取點什麼措施呀?”

魏國說:“你剛才不是說人傢是敲山震虎讓你露馬腳嗎,你現在動什麼?”

安世芬像皮球縮在沙發裡一動不動,過瞭許久說:“我也起瞭毒死人的心瞭。”

魏國一直不停抽煙,這時站起來說:“別說瘋話瞭。該死保龍福海,死保龍福海。該小心侍候羅成,小心侍候羅成。”安世芬也一拍沙發扶手跳起來:“不行,一定要讓羅成早日滾出天州。”

《龍年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