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展開保證書,開始念:保證書:一、奶奶用腦袋擔保,媽媽這次肯定生男孩子;二、我媽媽生的如果不是男孩子,那麼,不管生下來什麼,都交給我奶奶,帶回重慶,此生再也不回北京。還有我也跟我奶奶回重慶,可是我也想跟爸爸媽媽在北京,我也想姥姥……
南方放下瞭保證書。文母和佟母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瞭片刻。
文母說:老太太,真敢下這賭?
佟母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文母送佟母出瞭門,倆老太太表面客套寒暄,眼神卻一個賽一個的精明。文母說:這賭不賭的傳出去也怪難聽的,反正是誰的閨女誰心疼啊!
佟母說:瞧你說的,我就這麼一個媳婦,我不是舍瞭三個女兒來陪媳婦嘛。你放心,那保證書就算你丟瞭,我這兒也存著底呢,還有南方啊,我這孫女記性好著呢,一句話十年也忘不瞭。南方給姥姥背背保證書。
南方張口就背:奶奶用腦袋擔保……
文母忙說:得得,這傳出去還不得讓街坊鄰居笑話死!唉,南方,你爸爸怎麼沒來啊?
南方說:爸爸他!我不敢說……
文母臉有不悅,說:媽媽身體這樣,爸爸在傢幹嗎呢?
南方的臉扭過去。文母的臉跟著轉過去。隻見院門開著,佟志凍得直跺腳一個勁搓手,見文母看見自己,便點頭哈腰,笑容滿面。
文母一時無話,掉轉身,進瞭文麗的房間。南方拉著爸爸的手進來。文麗的房門打開,文秀攙著文麗出來瞭。
他們一起回傢瞭。文母和文秀看著文麗一傢走出瞭門,母女兩人都是滿臉憂慮……
終於,到瞭夏天,文麗挺著大肚子躺在醫院產科病房的床上,垂頭喪氣的。文秀給她從飯盒裡拿出面條。文麗搖搖頭不吃。
文秀說:不吃呆會兒哪有力氣生啊。你都生仨孩子瞭,這還不懂?
文麗說:唉,我煩死瞭。
文秀說:都這樣瞭就別老把煩掛在嘴邊上瞭,對孩子也不好!
文麗說:你兒女雙全,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文秀說:你看我說是兒子你非說不是。得,我不說瞭。
文麗說:唉,我算服我那歹毒的婆婆瞭。我告訴你啊姐,這回這閨女生下來,你幫我把著,別讓我看啊,一眼我都不看,趕緊讓我婆婆帶走。我要看一眼準保舍不得。記住瞭啊。
文秀說:想那麼多幹嗎!趕緊生瞭吧。這一天到晚聽你嘮叨,耳朵都磨起繭子瞭,你說我是你姐都煩,那佟子不定被你折磨成啥樣瞭呢。
文麗說:甭提他,聽到他就煩,一輩子都不想見他!
文秀說:別老跟佟子犯急,他也不是沒脾氣的人,回頭真惹毛瞭,你又受不瞭。
文麗說:唉,也不知多少人等著看熱鬧哪。你說那莊大媽,什麼什麼都跟我沒法兒比,就一條,她生瞭兒子,瞧她神氣的,我這要再生個閨女,哎喲!
文秀說:你心眼兒怎麼那麼小啊,成天計較這個還怎麼活啊!
文麗不語瞭,隔瞭一會兒,又開始轉兒子的念頭瞭,說:可你說吧,昨天出院那女的,兩女兒兩兒子,也不是一張桌子四條腿嘛。
文秀趕緊用手捂住瞭耳朵。文麗瞪文秀,終於不說瞭。可是文麗開始陣疼瞭,就被推進瞭產房。
佟志和文秀等在產房外面。佟志表情平靜,掏出根煙想抽,看看墻上禁煙的標志,又放回兜裡。文秀也顯得疲憊,心不在焉地問:這回要再是閨女,可怎麼辦啊?
佟志懶懶的表情,沒說話。這時產房內傳來響亮的嬰兒哭聲。佟志和文秀互看一眼。文秀問:是咱傢的吧?
佟志說:就進去文麗一個產婦,應該是吧。
兩人這麼說著,並沒有興奮和激動的表情,也沒有行動。
護士出來瞭,看一眼佟志,說:你是文麗的傢屬?見佟志無動於衷地點頭,護士詫異瞭,說:沒見過生瞭兒子不高興的。去看看你兒子吧。
佟志喃喃地問:啥子?是兒子?見護士點頭,佟志身子一晃,差點暈過去。文秀在一旁,差點哭瞭……
文麗出院瞭。佟志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攙著文麗進瞭傢門。一進門隻見屋裡香煙繚繞,佟母雙手合十在禱告:菩薩保佑佟傢後繼有人,讓我媳婦生個大胖小子吧,她也夠苦的……
佟志和文麗抱著兒子在佟母背後站著,憋不住笑。佟母回身,看著兒子媳婦和兒子手中的孫子,一時不敢上前,看著佟志,問:志兒,你抱的啥子?
佟志將孩子遞到佟母的手上,佟母眼疾手快接過孩子,立刻極熟練地撥開尿佈,一眼看去,以為老花眼,貼到眼睛上看,手哆嗦著,佟志和文麗同時上前抓住孩子。佟母哆嗦著問:我沒看錯吧!
文麗說:媽,你得孫子瞭,嘿……
佟母咕咚一聲坐下,捶胸:哎呀我的個先人啊,我的孫兒啊……
佟母說著又起身,抱住孫子,說:讓奶奶看看,讓奶奶看看,真是個孫娃兒,志兒,志兒……
佟母老淚橫流。
佟志說:媽!高興噻!
佟母擦著眼淚說:是,是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