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隊

「老師吃飽了?」余皓本想走了, 金偉誠卻道:「我再添點飯。」

余皓看著他吃了足有大半斤飯,心想估計在火車上沒吃東西。金偉誠主動解釋道:「剛離開大興安嶺,就來北京報到,三十六小時沒吃過東西了。」

余皓與他寒暄了幾句, 金偉誠先前去採訪一個摘松子的機構,大興安嶺一帶采松子摔死了人,正在鬧賠償,結果扯出來一大串瞞報的。

「老師想住哪兒?」余皓問。

「小兄弟有住的地方沒有?」金偉誠道, 「將就著湊合一晚,咱倆擠擠就行。只想洗個澡。」

余皓忙道:「阿澤給報銷。」

「他能有多少錢?」金偉誠道,「調查記者組還沒批下來呢,小兩口積蓄哪裡夠花?給他省點兒, 讓他專心忙宮斗去。」

余皓心想是這樣嗎?林澤確實有點焦頭爛額的。

「吃了多少錢?」金偉誠問。

余皓給他看了一眼, 金偉誠又道:「首都消費真是一年一個價。」

余皓道:「我也覺得, 確實太貴了。不過報社食堂還行,很便宜。」

「咱們吃不到食堂。」金偉誠提起他的編織袋, 說, 「走吧, 總算有力氣了。」

余皓帶著他回快捷酒店,幸虧訂了個標間, 金偉誠點點頭,非常滿意, 逕自去洗澡。余皓到得此時, 簡直筋疲力盡, 那邊周昇在開視頻,余皓給他拍了張照片,裡頭是金偉誠的一堆東西。

周昇瞬間就炸了,問:【誰?你和誰開房?】

余皓答道:【記者老師,今天剛接回來的。】

余皓又拍了張排骨一般的金偉誠,此刻他打著赤膊,穿著條鮮綠色的運動褲衩,正背對自己掏耳朵裡的水,周昇那邊發了一大堆省略號。

周昇無論如何都要開視頻,余皓拗不過,只得開了,把鏡頭稍稍轉過去一點點,周昇看見金偉誠那模樣,正想說點什麼,余皓卻看見周昇和他部門經理住一個標間,馬上飛快打字:【你還不是一樣?】

【這是帶我的前輩!】周昇答道。

余皓:【這也是啊!】

周昇只得不說話了,余皓忙道:「金老師,這兒不能抽煙,酒店天花板有火警感應的。」

金偉誠說:「我去廁所抽。」

周昇:【我和前輩住一個房,待會兒得小心被他發現金烏輪,他問我好幾次了為什麼手上戴個這東西,我說愛人送的。】

余皓:【先別用了,每次睡覺夢一多,早上起來都困得不行。也別被他發現。】

周昇便不再在意余皓的記者老師,盤問余皓今天都經歷了什麼,余皓一一匯報,說到一半,困得趴在床上,被子也沒蓋就睡著了。

金偉誠在廁所裡抽完煙出來,給余皓拉上被子,關燈,睡覺。

余皓手機裡,上百條未讀消息。司徒燁拉了個群,把他與林澤、金偉誠都拉了進來,一點多時林澤終於脫身,歡迎金偉誠加入他們的團隊。

歐啟航給余皓髮了一堆消息,陳燁凱也給余皓髮了一堆消息,周昇則把視頻沒說完的話分幾段,大段大段地發給了余皓。傅立群則例行問候了幾句,班級群中大家在分享各自的實習經歷,而余皓什麼都看不見,已經睡得如死豬一般,這夜他與周昇一個在北,一個在南。周昇沒帶金烏輪出差,免得半夜入夢發光,被經理發現。

實習上班第一天,余皓的感想就是:這工作確實很累。

翌日金偉誠依舊狼吞虎嚥地吃完了快捷酒店的早餐,余皓還沒怎麼睡夠,想到又要去編輯部就有點頭疼。

「怎麼不吃?」金偉誠把包子朝余皓推了推。

余皓給他們挨個回消息,全是報喜不報憂,說:「吃不下,我喝點咖啡吧。」

這快捷酒店的早餐比起周昇做的,只能拿去餵豬,余皓硬著頭皮喝了杯速溶咖啡,感覺自己徹底被周昇慣壞了。周昇那邊則給他發了幾張五星級酒店的照片,余皓回了,早上通過消息,帶上相機與電腦,去報社坐班。

雖然不知道得做什麼,林澤也完全沒吩咐,余皓心想跟著金偉誠好了。結果一進編輯部,金偉誠竟是輕車熟路,帶余皓過院子,從後門推門進去。

「金老師?」幾個編輯一時有點驚訝。

金偉誠點點頭,招呼了幾句,問余皓:「有坐的地方沒有?」

「您坐我這兒吧?」一名編輯說。

金偉誠擺擺手,示意沒關係,余皓說:「那裡就是咱們的位置。」

編輯們似乎都相當尊敬金偉誠,所有人都朝他笑。余皓把椅子給他,自己坐在一疊書上,司徒燁也來了,與金偉誠握手。

「金老師!撒浪嘿!阿澤昨晚喝高了思密達。」司徒燁說,「我看中午才能起來,招待不周,請多包涵。」

「自己人,不要緊,辦公室批下來了沒有?」金偉誠問。

司徒燁攤手,金偉誠掏出一疊發|票給司徒燁,司徒燁便接了揣兜裡,朝余皓道:「金老師會帶你一個專題,他讓你做什麼你先跟著做就行,做不來的多問。」

余皓忙點頭,把電腦拿出來,放在桌上,問:「今天開始工作麼?」

金偉誠說:「喲,你有蘋果電腦,好東西。」

余皓「嗯」了聲,說:「您給我交代活兒就行。」

金偉誠掏出一本大筆記本,遞給余皓,說:「我打字慢,你幫我錄入一下吧。」

余皓接過筆記本,上面是金偉誠手寫的稿子以及事件記錄,金偉誠說:「我去挨個拜訪下記者們,打完要多長時間?」

余皓翻了下那本子:「全打?」

金偉誠:「對。」

余皓估摸著得兩三天,說:「我盡快吧。」

金偉誠走了,余皓翻了下筆記本,大致知道為什麼編輯們都挺尊敬他了——他的字寫得非常好看,而且遒勁有力,就像書法帖子一樣。從這點上余皓就能推測出,他做事一定相當認真,連採訪的記錄隨筆都寫得如此地端正,下面還有批注。

余皓開始給金偉誠做錄入,每個採訪案大約是一萬字的篇幅,裡頭詳細記錄了所有的數字、案情經過、細節存疑等等……思路異常清晰,肖玉君自己做的採訪要點與金偉誠的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太專業了!真是太專業了!余皓不禁在心裡瘋狂讚歎,金偉誠的形象瞬間高大偉岸了許多。這種專業採訪稿,從它嚴密的結構、完美的邏輯推斷上看,環環相扣,實在是太有美感了!

司徒燁過來巡視,問:「昨晚住宿的發|票呢?」

余皓答了,又問:「小燁……」

「叫老闆娘。」司徒燁說,「你得租房住了吧?」

余皓才想起來,抽空趕緊上網看房子。司徒燁又去打電話催林澤起來,直到午休前,林澤才趕過來,一臉酒醒後的崩潰表情。

「搬桌子吧。」林澤說,「把你這張搬過去,到東樓。」

司徒燁:「媽的,終於批了,累死我了。」

金偉誠過來,點頭打了招呼,當著一群責編的面,把余皓的辦公桌搬出去了。

余皓:「……」

東樓裡撥了一間小辦公室給他們,金偉誠與司徒燁把桌子搬到門口就卡住了,司徒燁說:「要麼把桌子卸了進去再裝?」

金偉誠說:「把窗子拆了吧。」

林澤馬上道:「不行!」

四人看著那桌子,余皓試探著問:「是不是可以斜著……」

「對對對!」餘下三人頓時如夢初醒,把桌子斜過來,推進去了。

余皓:「……」

「簡直是被幸福沖昏了頭腦。」林澤說,「居然沒想到可以斜著。」

余皓扶額,進去以後,四人開始在那辦公室裡狂打噴嚏,驚天動地,一個接一個,余皓的電話還響了,周昇參加完上午的會後,問他在做什麼,開了視頻,結果看見四個人在一個滿是灰塵、放滿舊書的辦公室裡狂打噴嚏。

周昇:「……」

余皓實在受不了了,出去坐在草地上。歇了半小時,眾人去打水,輪流打掃開荒。周昇給余皓髮了個訂單,已經給他找好家政了。余皓命被嚇掉了半條,馬上讓周昇撤掉,你讓人家領導怎麼想?我還要不要在這單位混了。

周昇只得一臉無奈地撤掉,然而到得下午三點,林澤也有點受不了,朝司徒燁說:「要麼我看,還是請家政來開荒吧。」

余皓說:「我來找。」旋即速度在領導面前爭取表現一下,微信聯繫周昇,周昇嘲諷他一頓後再下單,到得晚上八點,終於打掃乾淨了。

夜八點,司徒燁點了披薩外賣,四人坐在一張辦公桌前,開可樂,部門聚餐。

「好了。」林澤說,「咱們從今天開始,就是一個正式的調查小組了,重新介紹下。」

四人互相介紹,金偉誠問:「還有倆責編姑娘呢?」

林澤說:「一個去結婚了,一個考上北外研究生,都不來了。余皓開始辛苦點兒,除了採訪,錄入下稿子,幫忙修下照片,小燁會慢慢再招人。」

余皓忙道好好,正好為金偉誠錄稿的過程,也是學習的過程。然而這辦公室裡就只有一張桌,我上哪兒給你錄入稿子去?

司徒燁看出余皓的疑惑,答道:「明天我去宜家買點傢俱和書架過來。」

「咱們沒什麼官僚風格。」林澤說,「也沒有上下級之分,有事兒直說就行了。」

余皓說:「我只是疑惑這張桌子,為什麼就這麼重要?」

林澤答道:「因為根據青華時報社的傳統,每一張書桌,都代表著一個獨立的崗位,也象徵了在這個報社裡的話語權。楊老師答應過把這張書桌給我,我才願意背井離鄉地過來開設這個部門。而且咱們要來的這張桌子,是記者專用的,你坐在這張桌後出稿子,就意味著你在報社裡有一席之地。」

「你看三班倒的責編,」司徒燁說,「都是共用一張辦公桌,這也算他們的一種儀式感吧。」

余皓明白了,點了點頭,林澤把這張桌子強行佔了過來,也就意味著,他們這個調查組出的報道,在整個報社裡是有獨立地位的。

金偉誠說:「這辦公室也不錯。」

林澤說:「我這輩子就沒喝過這麼多的酒,格老子的,喝得我現在胃裡還泛酸。」

余皓四處看看,這辦公室陰暗潮濕,燈光還暗,實在看不出好在哪兒。

「聞一多用過的辦公室吧。」金偉誠說,「今兒聽幾個記者說的。」

「對。」林澤點點頭,說,「據說聞一多曾經在這裡辦公過兩年。」

余皓:「聞一多?!就是那個語文課本上的聞一多?!」

司徒燁:「對。」

金偉誠又說:「希望咱們出的報道,不會辱沒了這辦公室。」

「一定的。」林澤說,「我現在最不擔心的就是報道質量,反而是審核尺度,昨天看來,也不算太樂觀,和之前社裡答應我的,有一定出入。」

金偉誠說:「走一步看一步,我採訪去了。」

「那你……」司徒燁看余皓。

余皓實在不想現在去採訪,都晚上九點多了,他只想回去睡覺,然而要加班的話,實在不行硬著頭皮也得上,只得強打精神道:「好,我隨時配合。」

「你先不去。」金偉誠說,「晚上熱,把稿子先錄入完再說。」

林澤道:「新傢俱沒來前,辦公桌優先保證給余皓使用,他有電腦。」

眾人商量片刻,余皓想起自己還、沒、租、房!好吧只好再住一天酒店。

「金老師住什麼地方?」司徒燁又問,「我幫您找房去?」

「我蹭小余的房再住兩天。」金偉誠理所當然地說。司徒燁只得給了余皓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讓他自己想辦法把金偉誠弄走,余皓便點點頭,發了條微信給司徒燁,讓他放心,自己能處理好和老師的關係。

一連數日,余皓起初覺得這工作只是身累,從壓力上來看還好。但他漸漸地發現,學東西才是最艱難的。他開始體會到周昇最開始近乎崩潰的那種情緒了——那天晚上,周昇在客廳裡與傅立群互相訴苦,余皓都聽見了。

這幾天裡,周昇顯然也很累,他與余皓在夢裡見了一次,不知道為什麼,兩人都很容易醒。到得早上余皓夢遺了,一整天心情很好,卻沒什麼精神。

「你壓力太大了。」周昇又一次進來時,發現余皓的夢灰濛濛的,太陽還在,卻如同瀰漫著霧霾。

余皓說:「確實每一天都有點累。得保證睡夠。」

周昇道:「工作穩定下來前,確保休息為主。」

余皓也沒辦法,早先他覺得與周昇在夢中見面,能緩解兩地相思,但每次在夢裡見完,再回到現實時,他只會覺得更難受,心裡空空落落的,很難從昨夜的夢中走出來。一整天都會回想著,進不了工作狀態。

周昇也是這樣,到得後來,總忍不住讓余皓中午多睡會兒,想通過夢境來見他,余皓一被叫醒,兩人都有點光火。

「我覺得我太沉迷夢裡了。」余皓朝周昇說:「你快點過來吧。」

周昇中午在大辦公室睡覺,金烏輪發光時被同事發現了,只得找了個借口糊弄過去,將它先收起來,免得引人注意。

「行。」周昇說:「我盡快過來。」

余皓強行打起精神,面對他的稿子。

隔行如隔山,余皓髮現自己的專業,在傳統媒體行業中,幾乎沒有派得上用場的地方。反而給他幫助最大的,是大一暑假時,陳燁凱交給他的兼職,與大二跟著肖玉君學的為數不多的東西。

余皓道:「我真後悔當初沒在大學裡轉傳媒專業。」

「你讀過的書都在你的靈魂裡。」林澤道,「未來有一天,你會發現你比科班出身的記者走得更遠的原因,恰恰就是你曾經覺得百無一用的心理學……來,看稿子。」

「是這樣的,」林澤粗略過完余皓整理的稿子,說,「金老師的文本帶有一點朝鮮族語語法,這個是他的習慣,你得給他改成採訪稿的語句,不能照著錄入就完了,我不想交給總社那邊的稿子有太多漏洞,否則他們就會藉故卡咱們。交上去的東西,盡量讓責編挑不出毛病來。」

「行。」余皓想朝鮮族語語法也不知道從哪兒看出來的,這意思是讓他重新查一次稿子?可要是不圈出來,他根本就看不出哪裡有問題啊啊啊!

林澤沉吟片刻,說:「比方說這、這、這……還有很多。」

林澤給余皓圈了幾個地方,余皓差點要感動哭了,林澤也實在沒時間挨個給余皓標記,只得把稿子退回去給他重審。

余皓連著兩天在辦公室裡忙到凌晨兩點才下班,更沒空去看房,心想把這周所有稿子都弄完再去租吧。周昇原本說好來北京,恰好到了週末,周來春又要帶他去上海開會。

「別吵架,去吧。」余皓對著一本工具書,查幾個地方,朝周昇道,「我他媽的完全不知道這句話哪裡出了問題……你玩過大家來找茬嗎?」

周昇:「我看看?」

余皓開視頻,對著稿子,周昇看見周圍環境,頓時就愕然道:「這都幾點了?你還在單位?給我回去睡覺!小命不要了?」

余皓一看居然已經兩點半,馬上說:「我這就去睡。」

周昇:「不行!這工作不能做了!我打電話給你領導。」

余皓被稿子弄得正煩躁,說:「那我給你爸也打電話?別幹了?」

「你不去睡覺,我明天就不上班了!」周昇威脅道。

余皓只得說:「好好,我這就回去。」

余皓與周昇吵了良久,回到酒店時,周昇那邊終於靜了下來,吵到一半居然自己先累得睡著了。余皓既好氣又好笑,說:「愛你。」

周昇翻了個身趴著,腦袋對著視頻攝像頭,睡得像個小孩。余皓朝他拋了個飛吻,關視頻,累得洗澡的時間都沒有,上床睡覺。

國慶時北京簡直人山人海,林澤把公眾號也申請好了,開始上各種社會熱點專題,掛在青華時報社的公眾號下,想辦法吸粉。余皓終於把全部稿子交了上去給林澤,騰出時間去看房,周昇國慶則得下去跑店,又沒法過來了。

「國慶北京人太多了。」周昇說,「我節後就來。」

余皓今天心情很好,說:「我先租好房,等你過來。」

周昇:「千萬別省錢,租離單位近的,走路五分鐘,能多睡會兒。」

余皓已經漸漸習慣了沒有周昇在身邊的日子,每天通過視頻與微信互通消息感覺也挺好,知道對方都在努力,未來便有了希望。

「跑店,」周昇掛了電話,朝經理說,「要注意什麼?」

周昇過完國慶,入職就滿一個月了,這一個月裡他最初每天只睡四小時,周來春發現了,讓他至少要保證每天七小時的睡眠才有精力應付工作。改了作息時間後,周昇回到家都要與余皓視頻,原本以為他與自己同時睡覺,卻發現有時候自己睡了,余皓還在改稿子——這令他更不放心,每天都要盯著余皓入睡才睡。

於是周昇的睡眠時間更少了,被壓縮到三小時以下。國慶前的整整一周,他睡覺的時間總共加起來還不夠二十小時。

但說來還好,與余皓每天這麼視頻著,能有效安撫周昇的情緒,每每到了崩潰邊緣都能把他拉回來,不會有把事情一扔,買張機票去北京的衝動。

中途有次週末休息,周昇還脫光了,與余皓開著視頻,兩人隔著視頻挑逗並釋放了一次。

但總是睡眠不足,令周昇已經有點傻了,他聽到要下店時,便一臉茫然地看著經理。

「熟悉下餐廳的運營。」經理說,「聽取店長的匯報,和骨幹員工聊幾句,聽聽他們反映的問題,這個工作不是我帶你,是老闆要求的……」

「行。」周昇只是疲憊地說,「去,去。」

周昇去抽了根煙提神,回來坐著,想找余皓,但說個幾句他就捨不得走開,總想和余皓再說幾句,說著說著時間就過去了,會導致一下午什麼都做不了。

余皓那邊給他發了個視頻,周昇一邊看電腦上的匯報,一邊時不時一瞥余皓,余皓正在看房子,周昇捋了下額發,笑了起來。

「床得大點。」周昇提醒道。

「知道。」余皓在視頻那邊說,「還有暖氣呢。」

周昇:「錢不夠一定要開口!」

余皓:「夠的……」

《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