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

沙暴鋪天蓋地, 余皓想起在金烏輪裡看見的景象,整個沙漠被巨大的氣團所覆蓋。余皓走了幾步全身都快被沙塵淹沒了,沒有翅膀,也飛不起來, 只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余皓一張嘴就吃沙,喊也喊不出來,只得把籃球背心脫了,蒙在臉上擋住口鼻, 裸露的肌膚被沙子刮得發疼。

經過多次入夢,余皓對週遭的環境愈發警惕,隨時提防著沙塵暴中是否會出現危險,傅立群在宿舍裡最喜歡看的一部劇就是《行屍走肉》, 可千萬別再出現喪屍了……正提心吊膽時, 他又聽見遠處一聲槍響, 距離已近了不少。

與此同時,沙塵暴中彷彿有什麼東西正飛掠過去。

余皓馬上停步, 雙手一攤, 現出匕首, 太好了,武器能召喚出來!看來自己在傅立群的夢中, 還是有一定戰鬥力的!

彷彿又有東西從背後掠過,余皓驀然回頭, 只見一個朦朧的影子。

余皓:「……」

余皓感覺到自己快被隱藏在沙塵暴中的敵人包圍了, 卻還未看見敵人的真面目, 只有一陣持續的「嗡嗡」聲,就像有人拿著高壓電變電器,正從四面八方緩慢地圍過來。

記者的直覺提醒他危險將近,遠方又是一槍,余皓當即迎著那槍聲開始快步奔跑,霎時間背後一個奇怪的東西撲了上來!

余皓一聲大喊,背上劇痛,如同被針紮了一般,猛地回頭,看見漆黑的翅膀直接扇在了他的臉上!余皓一個飛躍,在空中轉身,揮出匕首,「嘶」的一聲尖銳叫喊,翅膀斷開,他驀然看見了一個詭異的身影——

——那是一張陌生的人臉,雙目卻如昆蟲般誇張地凸出,形成複眼,嘴巴則是鋒利的鋼管,身體呈現出人的身材,一身光溜溜的,胸膛到小腹長滿倒刺毛,辨不出雌雄,背後還有蝙蝠的翅膀。

余皓頓時一陣噁心,吼道:「滾!」

余皓一匕揮去,將那「飛蚊人」的口器斬斷,黑色的黏液噴在他的肩上、脖頸上,余皓抓起沙,奔跑中猛擦了幾下,更多的飛蚊人撲了上來,余皓大叫一聲,朝著槍聲狂奔而去!

「嗡嗡」的聲音越追越近,余皓一腳踏空,從沙坡上滾了下去,十米外槍聲再響,余皓喊道:「是我!」

「砰砰」數下槍聲,光柱破開沙塵暴,將余皓背後的追兵打得黏液四濺,陳燁凱在風暴中喝道:「趴下!」

余皓雙手護頭,沿著沙坡滾了下去,沙坡上滿是硬石,掛得他肩背火辣辣地痛,一隻手馬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架了起來,陳燁凱的聲音道:「沒事了!」說著帶著余皓,沿著沙坡下的地面疾速奔跑。

余皓喊道:「那是什麼?」

「我還問你呢!」陳燁凱大聲答道,他把余皓推到身前讓他快跑,自己殿後,地面滿是亂石,風暴小了些,陳燁凱為余皓殿後,兩人沿著亂石灘開始奔跑。

「周昇呢?!」

「不知道!」陳燁凱道,「這裡太危險了!槍聲把敵人全引過來了!找個安全的地方!」

余皓意識到兩側全是沙坡,只得沿著底部低地逃跑。陳燁凱收拾了幾隻怪物,跑到余皓身前,亂石橫過,底部有一空隙,陳燁凱道:「鑽進去!」

余皓正躬身往裡鑽,側旁卻出現了一隻飛蚊人,驀然抓住陳燁凱腳踝,陳燁凱猛地在余皓後背一撞,被拖得飛了起來,說時遲那時快,余皓顧不得再躲,一步踏上岩石。

四面八方的飛蚊人像是得到了訊號,幾乎是同時起飛,朝著陳燁凱撲去!余皓雙手匕首在手指間旋轉,一揮,匕首脫手飛出。

眨眼間陳燁凱已被飛蚊人團團包圍,噁心的怪物群包裹成一個大球,余皓那匕首斬去,唰地來回數個轉彎。

余皓:「!!!」

余皓沒想到自己的匕首竟是能隨心所欲地在空中轉向,這是他從未發現的。飛蚊人團起來的大球在匕首四下飛掠中頓時潰散,陳燁凱又摔了下來!

余皓一個箭步去抱,陳燁凱重重摔在余皓身上,這下換余皓拖著他,喊道:「走!」

陳燁凱跌跌撞撞,被余皓拖著,衝進了巖穴裡,余皓撿起陳燁凱的槍,朝外放了兩槍,推著他躬身進去。風暴一瞬間聲音小了下來,陳燁凱靠著巖壁,不住喘氣,余皓把槍交到他手中,召回匕首,正要說話時,陳燁凱又道:「當心!」說著朝余皓身後連開數槍。

飛蚊人擠了進來,余皓感覺到背後有一隻手抓住了他,馬上朝前撲,陳燁凱拉住他的手臂,與他錯身,持槍點射,打中巖穴上方的岩石,岩石掉落下來,轟然壓住一隻鑽到一半的飛蚊人,把它的身體壓在了下面。

四周寂靜,洞穴內只有餘皓與陳燁凱的呼吸聲。

「能弄點光出來麼?」陳燁凱在那靜默中說。

余皓才想起來,手持匕首,匕首發出溫潤的光,照亮了洞穴內。陳燁凱的臉色被照得發白,余皓朝來處看,那只飛蚊人已被壓死了,黏液流了一大攤。

「什麼鬼東西?」余皓心有餘悸道。

陳燁凱搖搖頭,單膝跪地,說:「光過來點。」

陳燁凱不復奇琴伊察中大酋長的形象,反而穿著一身白襯衣、黑西褲,就像個大學生般,伸手拉著那飛蚊人的口器,一槍打斷了怪物屍體的脖子,把它整個頭拉扯下來。

余皓頓時炸了,叫道:「別拿過來!」

陳燁凱一時好笑:「你居然會怕蟲子?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

余皓確實什麼都不怕,關鍵這東西實在是太噁心了!脖子上還留著昆蟲的血管與黏液,腦袋既像蒼蠅,又像蚊子,口器鋒利無比,臉上全是倒刺毛。

「得搞清楚敵人是什麼。」陳燁凱道,「你看,它有點像放大了很多倍的蚊子,又像蒼蠅。」

「不要說了……」余皓道,「太噁心了。」

「你看我背上的傷口。」陳燁凱朝余皓說。

「你沒事吧。」余皓擔心地說,手中匕首輕托,匕首便懸浮起來,如巖穴中的小燈,照亮了自己與陳燁凱的周圍,陳燁凱背對余皓,問:「中毒了嗎?」

「沒有。」余皓檢查陳燁凱身上被咬出的傷,那飛蚊人的口器十分銳利,一戳一個洞,把陳燁凱的襯衫戳破了不少地方,每個傷口都微微泛白。陳燁凱解開襯衣扣子,脫下襯衣讓他看自己的肩背,露出白皙漂亮的背肌。

余皓每次看到陳燁凱在夢中的形象時都覺得他身材很好,但畢竟周昇的身材是他最喜歡的,便不怎麼對陳燁凱流口水,何況平時陳燁凱太正經了,對余皓來說,看他打赤膊就像看家人一般,不會讓他產生多少衝動。

余皓自己穿好籃球背心,嘗試著釋出能力,陳燁凱的傷口逐漸癒合無痕。

「在哥哥的夢裡我有治癒能力。」余皓說。

「嗯。」陳燁凱的肩背隨著呼吸而緩慢起伏,一手握著襯衣,說,「好多了,它們剛才吸了我不少的血。」

「我看下身前。」余皓道。

陳燁凱答道:「前面沒事,腿上也沒事。」

余皓便接過他手裡的襯衣抖開,讓陳燁凱穿上,陳燁凱對著黑暗系扣子,說:「這代表傅立群認為你能治癒。」

「對。」余皓點頭,正要給陳燁凱解釋時,陳燁凱卻道:「周昇朝我說過不少夢境世界的原理,大致能瞭解,走,別在這兒耽擱太久。」

「嗡嗡」聲消失,外頭的飛蚊人已散去,余皓湊到岩石前往外看,沙子仍然隨著風一陣一陣地灌進來。他抬頭四處打量,思考著這是什麼地方。陳燁凱卻看懂了他的神色,主動解釋道:「這是一條已經乾涸的內陸河,沿著岩床走,有另一個出口。」

洞穴內有微弱的風。

「得盡快找到周昇。」余皓說,「周昇還不知道在哪兒。」

陳燁凱道:「你能喚醒自己麼?去現實裡問問周昇?」

余皓道:「恐怕不行。」周昇沒教過他如何喚醒自己,余皓只會喚醒別人。他又說:「可我能喚醒你。」

「你把我叫醒,我給周昇打個電話。」陳燁凱道,「問下他在哪兒。」

余皓心裡模擬上一次在梁金敏夢中的場景,畫出一個銀白色的光圈,手穿過光圈,按在陳燁凱額上。陳燁凱唰地化為光點消散了。

余皓在一旁坐了下來,考慮著接下來怎麼辦,四周卻一陣震盪,他在床上醒來。

凌晨四點,周昇接了振動的電話,開免提,搖醒了余皓,與陳燁凱交談。

「我出現在他的避風港裡頭。」周昇說,「他的避風港形態是我們的合租房,可裡面沒有人,我非常確定。」

余皓打了個呵欠,下床去尿尿,陳燁凱已經在電話裡把經過都交代清楚了。周昇說:「一出來全是風沙,但能看見一座城的城門,咱們想個辦法在那裡集合。」

陳燁凱道:「行,我想立群不會睡太久,早七點被叫起床的話,咱們頂多還有三個小時。」

周昇說:「早上沒找著人的話,先出發去南陸再說。」

陳燁凱掛了電話,發來一張簡單的地圖,上面標記了一個大概的方位,非常潦草。余皓在旁喝水,與周昇對視一眼,余皓把水杯遞給周昇,周昇喝了,拍拍床,示意他上來,從身後摟住余皓。

余皓說:「待會兒我一動你就醒了。」

周昇說:「那什麼吸血怪老從你背後來,從身後抱著你感覺安全點,不容易被偷襲……」說著把手按在余皓的額頭上,在他耳畔說:「晚安。」

光芒閃過,余皓又回到了陰暗的岩石洞穴裡,陳燁凱還沒有來,顯然正在努力地睡覺,他又等了許久,四周的光開始朝著某個位置聚集,構成陳燁凱的身體。

這是余皓第一次看見人的意識被召喚到夢境裡,他好奇地看了一會兒,直到那光芒再一閃,陳燁凱出現。

「你入睡真快。」余皓說,「要不是周昇的晚安,我根本睡不著。」

陳燁凱答道:「最近睡得很少,很快就睡著了,走。」

兩人確認過周昇沒事,余皓便指揮匕首往前飛,照亮通道,陳燁凱打頭,低頭看自己衣袖,但他的表並不存在,夢裡也無法確認時間。

「我們還有不到三小時。」陳燁凱回頭,朝余皓說,「希望他別醒得太快,機票已經給你們買好了,八點二十那班,咱們一起去安陸。」

余皓側頭打量陳燁凱,問:「你在哥哥夢裡,為什麼是這麼一身形象?」

陳燁凱穿白襯衣黑西褲的模樣很顯小,聳肩道:「他也許覺得我像『學長』?」

余皓點點頭,確實有點這個印象,又說:「我的武器像獲得了新的能力,你看,可以迴旋。」

匕首隨著余皓的手指揮去,在洞穴內開始旋轉,像兩個永不停止的迴旋鏢。

「那是因為我的飛刀被你帶走了。」陳燁凱認真地說,「所以你的匕首,具有了被意識所控制的能力。」

「啊!」余皓想起來了,他還沒把飛刀還給陳燁凱,就這麼一直拿著,進入傅立群的夢境前也忘了還他。

「那怎麼辦?」余皓頓時傻眼了,這飛刀變成了自己的匕首?可匕首還是兩把,沒多出來啊。是融合了嗎?

「不怎麼辦。」陳燁凱隨口道,「你拿著用吧。」說著抬頭望向巖穴通道的出口,紮了個馬步站穩,雙手在身前搭著,說:「來。」

余皓只得踏上陳燁凱的手,被他送上出口高處,又趴下把陳燁凱拉上去。

石山頂端,沙漠業已入夜,余皓沒有像自己所想的又吃一嘴沙,奇異的是沙塵暴已經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寧靜的沙漠,如同死寂之城,天空中出現了閃亮的銀河。

星空下,遠方出現了一座古城,四面八方彷彿有著許多建築,卻早已被砂礫所掩埋,唯余些許殘垣斷壁。戈壁下出現了乾涸的河床,從城中蜿蜒而來,通過他們所在的石山,又彎曲而去。

「風暴停了。」余皓說。

「在他的印象裡,也許只有在晚上才能獲得內心的安寧,你看,怪物已經消失了。」陳燁凱說,「這意味著他白天受盡折磨,只有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是安全的,如果不出意外,沙漠的夜晚不會持續太久,咱們抓緊時間。」

余皓髮現陳燁凱在這兒,分析夢境似乎就沒自己什麼事了。

兩人跳下石山,余皓收起匕首跟在陳燁凱身後,心想得怎麼把他的飛刀分離出來,陳燁凱則警惕著四周的動靜。

「等我一會兒。」余皓走得很不舒服,說。

寂靜的沙漠上,余皓就地坐下,脫了籃球鞋,把沙倒出來,陳燁凱在旁看著。余皓忽然感覺到,似乎在來了北京以後,陳燁凱的話就變少了,或者說在歐啟航事件之後,陳燁凱的態度便有了微妙而奇特的轉變。

「打籃球賽時你們的隊服。」陳燁凱說,「那時黃霆還沒調來北京,大家還聚在一起,就像還在昨天。」

「時間過得好快。」余皓有點傷感地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與陳燁凱聊起這個。但他確實很懷念大學生活,那時大夥兒都還在,無憂無慮的,隨時打個電話就能聚起來,去吃雲頂山下好吃的小炒。

「好了,走吧……陳老師。」余皓復又跟在陳燁凱身後,問,「飛刀也是你圖騰的一部分麼?」

「也許?你是不是想問,我把圖騰交給了你,意味著什麼?」陳燁凱側頭看余皓,兩行腳印延續在如絲綢般的沙漠中,這個夜很美,但余皓忍不住想起了歐啟航的那句「尷尬是很好的」。

「我得想個辦法怎麼還你。」余皓說。

「不是送給你。」陳燁凱道,「確切地說,是被你『強行奪走』的。」

余皓答道:「嗯……所以,我不太想這樣。」

陳燁凱說:「手術刀象徵著我的勇氣,它既屬於我,也屬於你,你奪走了我的勇氣,又將勇氣重新賦予我,某個意義上來說,你是我的勇氣來源,偶爾讓它保護你,也沒什麼不好的,你不必介意。」

余皓一直覺得自己與陳燁凱之間沒什麼,但周昇總說,司徒燁偶爾也說,搞得他自己也有點疑神疑鬼的。余皓自己曾經受夠了對方不喜歡他,卻若有若無地把他吊著的痛苦,知道不喜歡的話就得清楚拒絕,這樣對雙方來說都是好事。可陳燁凱從來沒有正式與他談過這些問題,唯一有的只是以前自己尚未得到周昇回應時的關懷,這讓余皓怎麼開口?

「我覺得你來北京以後,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余皓說。

陳燁凱說:「你覺得我躲著你嗎?」

「還不至於。」余皓道,「你也很忙對吧?」

「想聽實話麼?」

余皓:「想。」

他倆在沙漠上慢慢地走著,遠方的古城看上去很近,走起來卻很遠,天邊已漸漸現出了魚肚白。

「說老實話,不忙。我一度很想去看看你。」陳燁凱走慢了些許,讓余皓跟上來,兩人保持著並肩的狀態,「不過我知道,異地戀是很難熬的,尤其在有太多干擾的情況下。如果我對你表示出了太多的關心,就怕讓你們的感情面臨更多的考驗。」

余皓笑了起來,說:「不會的,你有時候真的想得很多。」

陳燁凱說:「嗯,我也覺得我經常想得太多。」

這麼一說,余皓頓時有種莫名滋味。

「你喜歡啟航嗎?」余皓突然問道。

陳燁凱似乎料到他一定會問這個問題,答道:「你很希望我倆在一起嗎?」

余皓笑了起來,如果不是經過歐啟航的洗禮,他會覺得今天在夢裡的這場對話實在太尷尬了。

陳燁凱道:「經常被他約出來,是因為我想找機會弄清楚一件事。」

「什麼事?」余皓皺眉道。

陳燁凱想了想,解釋道:「上次周昇抹去他的記憶之後,黃霆到底會有什麼動作。」

「還有後續?」余皓驚訝道,「都過了這麼久了,不至於吧!」

「你不瞭解黃霆。」陳燁凱正色道,「案子裡只要有一個地方不合邏輯,他就會很清楚地記得,並且會在合適的機會,提出他的疑惑。」

余皓眉頭深鎖,沉吟不語。

陳燁凱又說:「小歐來了北京之後,黃霆找過他三次。去年兩次,今年一次,最後這次,就在你的實習期間。」

余皓道:「他問不出什麼來,啟航已經全忘了。」

陳燁凱道:「如果只有黃霆一個人在分析內情,也許不會再得到任何線索了。可你忘記了至關重要的一點,小歐也在疑惑這件事。以他的性格,自己的人生裡一段記憶斷片兒了,他絕不會就這麼算了。」

余皓開始感覺到有點危險了。

陳燁凱兩手做了個手勢,說:「所以這相當於,當事人小歐,與身為刑警的黃霆,正在聯手追查一段消失的記憶,現在我想起來,最後悔的就是把金烏輪送到STA來做了個鑒定……」

「可是你說資料已經銷毀了。」余皓說。

「是。」陳燁凱凝重地說,「但仍然有人知道了它的存在,我去過兩次研究室,師弟還在,一切如常,我想把他的記憶抹掉,但與周昇聯繫後,發現他並未夢見過我,也就無法進到他的夢裡。」

余皓安慰道:「你別太緊張,要洩露早就洩露出去了。」

陳燁凱笑了笑,望向余皓,說:「余皓,我問你一個問題。」

太陽慢慢地升起來了。

陳燁凱道:「你相信我麼?」

余皓道:「當然相信你,你是個正直的人。」

「也不算太正直吧。」陳燁凱想了想,如是說,「我也有懦弱,有自私,有陰暗的一面……周昇有沒有告訴過你,他為什麼不消掉我的記憶?」

「啊?」余皓茫然道,「沒有……」

這下輪到陳燁凱有點意外了:「他沒有告訴過你,在打算消除我記憶時,看到了什麼?」

余皓:「???」

余皓試探著看陳燁凱,搖搖頭說:「沒有,怎麼啦?」

陳燁凱點了點頭,說:「那麼……你有沒有懷疑,我曾經動過將金烏輪據為己有的心思?」

余皓道:「你不會要一件不屬於你的東西,沒有理由。」

「理由很多。」陳燁凱道,「譬如說,我忘不掉曾經的愛人,希望隨時擁有入夢的能力,可以讓龍生與我作伴。抑或是,通過對金烏輪的研究,想方設法地讓我失去的愛人,在某個意義上復活?」

余皓想也不想就道:「你不會的。」

陳燁凱帥氣的面容上,帶著似笑非笑的俊朗氣質,說:「為什麼?」

余皓說不出理由,但他覺得陳燁凱絕不會這麼做,他不是那種會害人的人,哪怕有再多難言的原因。

「因為你的勇氣在這裡吧。」余皓拍了拍自己腰間的匕首。

陳燁凱笑了起來,點了點頭,說:「那麼記住這一點,隨時相信我。」

余皓也隨之點頭,卻有點擔心黃霆與歐啟航那刨根究底的懷疑,末了說:「黃霆會採取什麼措施?」

「目前還不好說。」陳燁凱答道,「但他始終在懷疑你們,幸運的是,他沒有把我與立群列為懷疑對象,希望這個疑點,成為他從業生涯的一個懸案。」

沙塵暴又刮起來了,頓時遮蔽了血紅色的朝陽,陳燁凱朝余皓說:「躲在我背後,我們很快就抵達古城了!」

沙暴說來就來,剎那刮得余皓睜不開眼,陳燁凱拉起襯衣領子,低下頭遮擋著撲面而來的砂礫,露出赤|裸的背脊,余皓緊跟著陳燁凱,躲在他的身後,兩人艱難地在沙裡行走。

突然間,陳燁凱停下腳步,放下襯衣,看著眼前這一幕。

「怎麼了!」余皓被風吹得快睜不開眼。

陳燁凱馬上轉身,緊緊抱住了余皓,朝側旁一撲,下一刻,一頭巨大的黑龍咆哮著衝來,狠狠撞在了沙堆裡!緊接著是鋪天蓋地的飛蚊人追了上來。

「周昇的龍!」余皓看見那龍飛過沙塵暴,衝進砂礫內,伴隨著周昇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吶喊,飛蚊人堆積成山,蜂擁而來。

然則下一刻,那黑龍卻在一眨眼間憑空消失了!

余皓:「周昇?!」

陳燁凱拉住余皓,從沙堆中攀爬出來,巨龍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將近二十米的高空,周昇一聲暴喝:「都給我去死吧!」

身穿鐵鎧的周昇被飛蚊人不斷撞擊,叮叮噹噹作響,陳燁凱朝天開槍,「砰」地槍響,周昇正駕馭黑龍,黑龍卻發生了不穩定的閃爍,如同電玩遊戲中了病毒,閃了幾下,再次凌空消失了!

糾纏著周昇的怪物被陳燁凱精準數槍射擊爆開,鐵人「轟」一聲墜地,余皓衝上前去,拉起沉重的周昇,周昇拖著金箍棒,似乎已耗光了力氣,下一刻,古城外的沙海以一個詭異的方式捲了起來!

陳燁凱道:「跑!」

「龍呢?!」余皓喊道。

周昇將金箍棒交到余皓手中,摘下頭盔,滿臉是血,喊道:「盾!」

余皓一抖金箍棒,朝向天空,霎時金箍棒變幻為巨盾,那盾牌來自他的圖騰,如今他與周昇性命相托,抱著一試的心態,果然盾牌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意,擋住了暴雨般襲來的飛蚊人群。

飛蚊人浩浩蕩蕩,成千上萬,全部瘋狂地撞擊在盾牌上,余皓以那盾牌擋住了撞擊,背後沙海則掀起了高達十米的巨浪,當頭砸下!

陳燁凱轉頭看,喊道:「跑!」

余皓架著周昇,朝側旁翻滾,腳下沙海掀起,把他們送上高空,再猛地砸下!

三秒後,余皓腳踏巨大盾牌,將盾牌當作滑板,猶如衝浪般,帶著周昇與陳燁凱從沙浪的頂峰呼嘯滑下!

飛蚊人群集結成隊,銜尾窮追不捨,周昇喝道:「靠你了!」

「抓住我!」余皓喊道,旋即將盾牌縮小到僅供三人站立,無意中一瞥沙海中,周昇的龍又出現了,依舊如同全息景象般閃爍幾下,消失。

「它到底怎麼了?!」

周昇:「不知道!抽風了!」

《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