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不要分別

    安全區之外,暮色密佈的大地上,只剩下一輛車,四個人。陸惟真拉著陳弦松的手,看向另外兩人,說:「接下來去哪裡?要不要先去我家安頓一下?很安全。」

    林靜邊卻看了眼師父。

    陸惟真就感覺到手一緊,陳弦松說:「過來,我和你說幾句話。」他牽著她的手,往遠一點的路邊走去。

    剩下林靜邊和陶清扉在原地,其實以前兩人幾乎也日日在一起,但現在周圍的人全走了,只剩下他們兩個,林靜邊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不知道和她說什麼好。

    陶清扉已經習慣了他的蠢,索性面無表情站著,看他要說什麼。

    憋了半天,林靜邊問:「你要不要……去車上坐會兒?這裡風大。」

    陶清扉瞥他一眼,還算體貼,低低「嗯」了一聲,於是林靜邊就高興了,下意識就替她拉開車門。陶清扉嘴角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坐了進去,又往裡挪,空出身邊位置,說:「你也上來等吧。」

    林靜邊心想她和師父陸惟真都不熟,自己是得陪一下,於是想也沒想,拉開副駕的門,坐了進去。

    陶清扉:「……」

    她克制了一下心中的煩躁,說:「你坐那裡,師父不會揍你?」

    林靜邊下意識就答:「師父開車我一直坐這裡。」但他也不是不懂,很快反應過來。否則當年他怎麼會成為師父和大妖怪的金牌小助攻呢……只是,如果陶清扉不在這兒,他鐵定立馬灰溜溜坐回後排,不當電燈泡;可是她在這兒,林靜邊就有種折了面子的感覺。不行,他不能慫。

    於是他淡淡地答:「不會,別瞎操心。」

    陶清扉再次:「……」

    她轉頭看向窗外,不想再看他一眼。

    陸惟真跟著陳弦松走到路邊,天已黑下來,四周建築茫茫一片。路旁居然還有幾棵發黃的小草活著,陸惟真用腳尖輕輕撥弄了兩下,才抬頭看著他:「你要對我說什麼?」

    昏暗的光線裡,只有遠處安全區的燈光漫射過來,映得她的眼中暗光盈盈。她看起來很乖順柔和,可隱隱又透著一絲不安和柔弱。陳弦松沉默一瞬,將她抱在懷裡,她埋著頭,也不說話。

    陳弦松就親了一下,她倔強不理;他又狠狠地親,如此反覆好幾下,她才勉強露出笑顏,可好像還是生著悶氣,推開他的臉,說:「不要親了,說吧!」

    陳弦松這輩子都沒想過,對一個女人說出離別的話,會這麼艱難。而且看她這個彆扭樣子,哪裡像剛剛那個霸氣無比的六五?這讓陳弦松覺出一絲好笑,但是臉上沒有表露出來,他只是耐心解釋:「我要去趟江城師門。」

    「去幹什麼?」

    「一是世界變成這樣,我三年不回,身為陳氏一脈之主,我有責任回師門看看,共商對策;二是我們雙方和談在即,那我更加要回去,有些事,只有我知道。有些話,我必須去說給所有捉妖師聽,確保促成雙方握手言和。」

    陸惟真悶悶「嗯」了一聲,她知道他說得很有道理,他有自己的責任,他是為了他們的將來。可還是不高興。

    「你要去幾天?」她問。

    「十天差不多了。如果十天事情還沒定,我也會回來湘城一趟見你。」

    陸惟真這才點點頭:「那好吧。我和你說,你不在我身邊的時間,是不計入我們好的總時間的。所以今天第七天了,陳弦松。」

    陳弦松笑了,捏了捏她的臉:「不計就不計,回頭再補上。」

    陸惟真終於捨得也給他一個笑臉了。

    他說:「走吧,我先送你回家,再去江城。」

    陸惟真又不動了。

    陳弦松看著她。和陸惟真好之前,他是真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陪著個女人磨磨蹭蹭、糾結反覆。他也沒想到自己能有這麼好的耐心和手段,一次次哄著她、捧著她,只怕她有什麼委屈。只是她明顯一天比一天放肆,就是賴著他,軟得像草、黏得像蜜糖。

    陳弦松自己都覺得好笑,於是就笑了,乾脆抄手看著她:「六五,又怎麼了?」

    陸惟真斜他一眼:「這種時候,別叫我六五,去他的理智冷靜英明神武。」

    陳弦松:「別說髒話。」

    陸惟真卻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遵命老古董,但是你不要送我回家,我要送你去江城。」

    陳弦松看著她不說話。

    陸惟真說:「難道你還擔心我的安全?我從江城回來心情不好,路上哪只灰鬼撞見我,那才叫倒霉好嗎?」她頓了頓,又去蹭他胸口:「陳弦松,能多一天,我也要。」

    陳弦松摟著人,長歎口氣,說:「好。」

    等待的時候,林靜邊往師父和陸惟真站的地方,隨意瞄了幾眼,結果只很快就發現沒眼看了。他甚至覺得不認得這個師父了!當初這兩人好那會兒,師父雖然也體貼關懷備至,但也沒黏糊成這樣啊。你瞅瞅,瞅瞅,掛師父身上了,剛分開沒兩秒,又掛上了。師父的手……師父的手在幹什麼?林靜邊猛地別過頭去,臉也有點燙了,他還是個……那啥好嗎!長輩沒有長輩的樣,給他看這些!

    一轉頭,看到後排的陶清扉正盯著自己,眼神清清亮亮,透著慣有的寒意。林靜邊忽然就覺得有點尷尬,雖然陶醫生冷血無情,沒有半點女人味,但到底是個女孩子,現在和他呆在這麼狹小的封閉空間裡,而他剛看完那兩連體人親來親去,感覺又怪怪的了……

    他把頭轉回去,沉默不動,也不搭理陶清扉。而陶清扉望著他稜角分明的側臉和脖頸線條,閉了閉眼。

    酷得不要不要的。

    陸惟真和陳弦松回到車邊,她習慣性走到副駕,剛拉開車門,就看到裡頭坐了個人,她愣了一下。

    原本陳弦松是不會在意這些細節的,誰坐前誰坐後,男人根本不會去想。但因為剛和陸惟真說要離開,她又撒了那麼一陣子嬌,他心裡總是歉疚和心疼的,於是下意識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見她走到副駕,一副愣住的表情,再看一眼在副駕端坐如鍾毫不知趣的徒弟,陳弦松心口隱隱一痛,盡量以平穩不遷怒的語氣說:「靜邊,你坐後面……一路照顧一下陶醫生。」

    陸惟真本來還想坐後面去,聽他這麼說,也覺得有道理,就沒動。

    林靜邊「哦」了一聲,換到後排,神色沉穩無波,只是耳根不動聲色地紅了,也不看陶清扉。

    陶清扉看著他那一點點紅起來的耳朵,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

    非要死撐著當電燈泡,結果被號稱最疼你的師父毫不猶豫地趕走。我一定忍住不嘲笑你。

《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