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到今年我發現轉眼已經四年過去,而在序言裡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因為要說的都在正文裡,只是四年來不管至今還是喜歡我的,或者痛恨我的,我覺得都很不容易。四年的執著是很大的執著,尤其是痛恨一個人四年我覺得比喜歡一個人四年更加厲害。喜歡只是一種慣性,痛恨卻需要不斷地鞭策自己才行。無論怎麼樣,我都謝謝大家能夠與我一起安靜或者飛馳。
    從我離開學校開始算起,已經有四年的時間,對於愛好體育的人來說,四年就是一個輪迴。而中國男足不斷傳來的失敗又失敗再失敗的消息,讓人感覺四年又四年再四年也不斷過去。這樣想好像也是剎那間的事情。其實做學生是很開心的事情,因為我不做學生以後,有很多學校裡從沒有學習過的事情要面對,哪怕第一次坐飛機也是一次很大的考驗,至少學校沒有說過手持學生證或者畢業證等於手持垃圾一樣是不能登機的。
    說正題。
    中國的教育是比較失敗的教育。而且我不覺得這樣的失敗可以歸結在人口太多的原因上,這就完全是推卸,不知道俄羅斯的經濟衰退是不是人口太少的責任,或者美國的9·11事件的發生是否歸罪於美國人口不多不少。中國這樣的教育,別說一對夫妻只能生一個了,哪怕一個區只能生一個,我想依然是失敗的。
    中國人首先就沒有徹底弄明白,學習和上學,教育和教材完全是兩個概念。學習未必要在學校裡學,而在學校裡往往不是在學習。
    我有一次做什麼節目的時候,別人請來了一堆學有成果的專家,他們知道我退學以後痛心疾首地告訴我:韓寒,你不能停止學習啊,這樣會毀了你啊。過高的文憑其實已經毀了他們,而學歷越高的人往往思維越僵。因為誰告訴他們我已經停止學習了?我只是不在學校學習而已。我在外面學習得挺好的,每天不知不覺就學習瞭解到很多東西。比如做那個節目的當天我就學習瞭解到,往往學歷越高越笨得打結這個常識。
    而那些學文科的,比如什麼攝影、導演、古文、文學批評等等(尤其是文學類)學科的人,自豪地拿出博士甚至還加一個後的文憑的時候,並告訴人們在學校裡已經學了二十年的時候,其愚昧的程度不亞於一個人自豪地宣稱自己在駕校裡已經開了二十年的車。
    年少時,我喜歡去遊戲中心玩賽車遊戲。因為那可以不用面對後果,撞車既不會被送進醫院,也不需要金錢賠償。後來長大了,自己駕車外出,才明白了安全的重要。於是,連玩遊戲機都很小心,盡量避免碰到別的車,這樣即使最刺激的賽車遊戲也變得乏味……直到和她坐上FTO的那夜。
    忘不了一起跨入車廂的那一刻,那種舒適的感覺就像炎熱時香甜地躺在海面的浮床上一樣。然後,大家一言不發,啟動車子,直奔遠方,夜幕中的高速公路就像通往另外一個世界,那種自由的感覺彷彿使我又重新回到了遊戲機中心。我們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向前奔馳,FTO很有耐心承受著我們的沉默。
    天亮以前,我沿著河岸送她回家。而心中仍然懷念剛剛逝去的午夜,於是走進城市之中,找到了中學時代的那條街道,買了半打啤酒,走進遊戲機中心,繼續我未完的旅程。在香煙和啤酒的迷幻之中,我關掉電話,盡情地揮灑生命。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直到家人找到我的FTO。
    生活中有過多的沉重,終於有一天,能和她一起無拘無束地疾馳在無人的地方,真是備感輕鬆和解脫。
    感謝香港《人車志》大陸版
    文自1997年第一輯

《通稿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