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有風從心頭掠過

    世上估計沒有作者會賣自己的盜版書,只有何員外會,因為正版書每本只能拿一塊多版稅,而盜版書賣一本差不多能賺三塊錢。
    坐在三輪車上,何員外一邊看著那些挑書的學生,一邊為自己對經濟學的活學活用深感自豪。
    何員外做的是小本生意,三輪車上書並不多,而且都是他自己喜歡的書,很快就賣得只剩下兩本了。他想起了自己每次買碟片時,碟片店老闆總是記錄下自己買了什麼碟,終於到最後,老闆說,因為他發現了一個規律,你買的碟總是能夠賣得很好,末了還說,你這個人是我見過最俗的,你代表了群眾的眼光。雖說這句話說出來有點傷自尊,從他批來的書一下子就賣掉這麼多這一點來看,何員外的確很俗……
    剩下的兩本,一本是他自己寫的《何樂不為》,另一本是他的朋友奈何作賊的《戀人》。並不是賣不掉,而是出於私心,他多批了幾本而已。
    天快黑了,學生開始稀少,偶爾有人在學人街逛逛,大多也是來吃夜宵的,鮮有人光顧他的書攤,更何況他的書攤現在一點也不像書攤,更像一個在等人僱用的三輪車伕,車上的兩本書,也頂多被人認為他私人珍藏的「那種書」。
    估計今晚是不會再有生意了,何員外推著他的三輪車,準備回去了。就在這時,有個小女生走了過來,怯生生地問,你那書賣嗎?
    趕緊把剎車一拉,說,賣,當然賣!
    於是小女生就拿起那兩本書看了看,然後放下其中一本,說我要這本《何樂不為》。
    何員外拿起《戀人》,說還是買這本吧,這本好看。
    小女生很奇怪,哪有攤主還對顧客指手畫腳的,說我就要這本,我喜歡何員外的書,他的《畢業那天我們一起失戀》我看過,挺好看的,這本《何樂不為》應該也挺好看的。
    何員外嗤之以鼻,說何員外的垃圾書你都看,真沒品味,你都大學生了,應該看看這本有品味的書。
    還從沒見過有誰自己罵自己呢,何員外當然不是有自虐症(廢話,有自虐症的人也不會僅僅停留在口頭上罵自己),其實是因為《何樂不為》他賣掉一本能賺三塊錢,而《戀人》賣一本能賺四塊錢呢……就這樣,為了一塊錢,他把自己罵得體無完膚。
    小女生生氣了,說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要把你自己的喜好強加給別人好不好?我就是喜歡何員外,你管得著嗎?那本《戀人》你送給我我也不要!
    何員外看見她生氣的樣子,心頭,有陣風掠過,不知幾時,曾經在哪兒也見過這樣的表情,不由心頭一痛,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就逗她玩,說那你買《何樂不為》,我把《戀人》送給你,怎麼樣?
    小女生抬起頭看著他,說,你不後悔?
    何員外點點頭,說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
    小女生扔下十塊錢,拿起兩本書。
    何員外嘿嘿一笑,說剛才是誰說《戀人》送給你你都不要的?
    小女生也是嘿嘿一笑,說我說的是戀人送我那本書我都不要,你又不是我的戀人,再說了,是你自己答應買一送一的,不許反悔哦!
    何員外嘴裡說著不反悔,一邊在後悔自己剛才白白說了一通自己的壞話。
    不過……那個小女孩嘴巴挺厲害的……
    生氣的時候,臉紅紅的,像個紅蘋果……不知什麼時候,也有過類似的想法……
    何員外心頭又是一痛……
    書沒了,何員外騎著三輪車,回到街口的停車場,把三輪車拴在一輛Polo後面,開著Polo拖著三輪車,走了。
    蘋果拿著兩本書回到寢室,一口氣就把《何樂不為》看完了,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何樂不為》裡提到了桃子的離奇失蹤,之後桃子這個人物就再也沒在小說中出現過,那現實中桃子到底出什麼事情了呢?那段留言,難道是「校門口車來車往,桃子不慎遇車禍」?不太可能呀,就算真的發生了這種事,也沒必要寫在玻璃上,肯定是有什麼事情要告訴別人,要麼告訴寢室將來的主人,要麼就是告訴桃子。

《學人街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