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相片引發的風波

  1.她也叫路初菲
  太生氣了,加上一直胡思亂想根本沒有注意自己往哪走,等我反應過來,我居然到了學校的後坡上。
  樹木高大,層層疊疊,把晨曦的光線篩落折射。
  一個聲音似乎從光線中傳來:
  「胡鬧也要有個限度把?!你的理智呢,你的擔當果敢呢?全都上哪去了!」
  「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
  安崎墅的聲音?!
  「哈哈。」女生慘淡地笑著,「可是我擔心你,擔心的每天睡不好覺,終於還是鬥不過自己的理智來看看你被自己折磨得死了沒有!」
  我走進了些。
  落葉飄零落在一隻修長秀美的手上,無名指的翡翠戒指是一抹妖綠。
  安崎墅回過身,看著前面的人:「我過得很好!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他的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寒冰刺骨,恍惚在一瞬間變成了另一個人。
  女孩一愣,緩慢地說:「不管你如何逃避,下個月的今天,訂婚都如期舉行。」
  「我知道。」
  「這是你自己作出的決定。」
  「我知道。」
  「當初是你放棄了她。」
  「我知道。」
  「你的決定已經傷害了一個女人,你確定還要來傷害另一個嗎?」
  「我知道,通通知道!路初菲,不用你每天提醒我!」
  路初菲?他發現我了?!
  我嚇了一大跳,正準備逃,聽見那個女孩接口到:「我也不想提醒你,只是不忍心看你沉溺下去。」
  整個局面誰來告訴我?
  難道她也叫路初菲?
  雖然同名同姓不是什麼稀罕的事,但這未免也太巧合了!
  叫路初菲的女孩背對著我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及腰大波浪的栗發,一米八六左右的個子,瘦瘦的,穿著「聖浮尼亞」的貴族女子制服—居然是我以前的校友?
  我更好奇了躲在一棵大樹後張望著,拚命想要看清楚他的臉
  轉過頭來,轉啊,轉—
  她轉過臉,陌生的臉,這麼遠都可以看到她濃郁的睫毛,翹挺的鼻樑,絕對美的令人震驚!那種從內而外散發出的靈氣.尊貴.氣質。是我和明熙妃百分之一都不能比擬的。
  她抬起手,輕輕的撫摸著安崎墅的臉:「游,你瘦了,別再這樣了好嗎?」
  安崎墅把她的手拿開。
  女孩停了一會,又說:「你看你把自己弄得多麼糟糕她沒有多少時間了,你為什麼還不放開她?」
  「不要說了!」
  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衣角被風吹起,他把臉轉開,沉默了好久,才極力讓自己鎮定的問:「你一個人來的?」
  「嗯。」她垂下頭,「我說過,這次是我一個人來的。」
  「你的車沒有開進來?」
  「沒有我不會讓人發現的。」
  安崎墅點點頭,猛地彎腰脫了她的鞋,一個用力的弧度。將鞋子扔下小坡!
  「路初菲」迅速從石頭上站起來,喊:「北上游!你在幹什麼,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安崎墅彷彿沒聽見,轉身,迎著風大踏步離開。
  「路初菲」想要追上去,無奈地上的石頭硌疼了她的腳板,走了幾步停下來,雙手握拳大喊:
  「你去哪?」
  「你就這麼走了?」
  「北上游,你究竟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游!游!」
  ……
  震驚。
  安崎墅,在我印象裡一直都是淡漠、高遠、矜貴,雖然嘴巴惡毒,但是心思柔和的人啊。像剛才那種行為,應該只有易麟朔才做得出來,應該永遠都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才對,可是為什麼……
  咦,這是什麼?
  我的手忽然摸到易麟朔外套口袋裡的東西,拿出來,居然是上次在天台拾到的那張照片!他還保留著……
  相片套在外面的黏膜被剪開過,夾層裡面有張紙,抽出來,展開——
  坐在落地窗口,看見他的車開進庭院。
  他應該和每天一樣,等到保鏢跑上去為他打開車門,下車的同時抬眼看向我的落地窗口。儘管只有一剎那……我卻非常期待這眼神交匯的片刻。
  他卻又讓我失望了。保鏢打開另一側的門,她從副駕駛座走下來……
  我趴在玻璃上一直看著,直到,他們並肩走進主客大廳。
  吳嫂告訴我,他們將要訂婚,就在五個月後。
  我跑去找他,用人卻攔著我:少爺不想見你,麻煩你走遠一點。
  可是我想見他,只好坐在門口的石階上等著。
  他們說話的聲音,笑的聲音,我可以清楚地聽見。好久好久,一直到深夜,等到的是幾個傭人抬著一大堆東西出來,扔在門口的垃圾堆。
  我一眼就認出一條露在外表面的圍巾,是去年聖誕夜我送他的禮物。
  當時他說「黎裡,它像你的懷抱一樣溫暖」,而現在,它被混在一堆的垃圾間冰冷沉默。
  送他的畫筆、我們一起去買的音樂盒、會唱歌的錄音娃娃……好多好多,每一樣,都記錄著某一個時段的溫馨回憶。
  這些我最珍貴的寶藏,原來在他眼裡是垃圾。
  ……
  每天,醒來就想下樓和他一起吃早飯,儘管身邊沒有人說話也會對著左邊的位置,不管他在哪視線都會跟著他……晚上什麼都做不了,也睡不著覺,只會盯著一張張過往的照片發呆。
  從來沒有想過會失去他。
  突然間失去了,好像突然被抽空的世界,空蕩蕩的,走哪都灌風,缺了一口。
  有一天醒來,所有的照片都被燒燬了,那些與他有關的東西,無一倖免和保留。醫生說我病情突然加重了,也許以後……
  我覺得這個消息很好,現在想起他,都已經不懂心疼了。
  也許以後……我們再沒有以後。
  你讓我走,好,我走。如果有一天你讓我回來,對不起,走遠再也回不來了。
  黎裡寫於2008最後的嘉年華。
  我把那張紙塞回去,又看了看照片裡的女孩子。
  她叫黎裡?就是安崎墅把我認錯的那個女孩的名字!
  依稀記得那天:
  「日記本找到了,被一個男生在天台拾到的,可是夾在裡面的照片不見了。」
  原來這張相片不是易麟朔而是安崎墅的。
  忍不住有看了一眼照片裡的女孩——如果我有過失憶的時段。或者我有性格分裂症,我真的要差點以為她就是我了!可是我沒有!
  世界上真的有這麼想像的兩個人嗎?
  我把相片放回大衣往回走,走了沒多久看到安崎墅靠在一棵大樹前。風吹動這他的襯衫和他略有些凌亂的發,也吹散了他的驕傲和氣勢。他居然······在哭。
  洇濕的睫毛想落水的蝴蝶一樣孤單無助······
  我應該快步走掉的,可是······腳步怎麼也挪不開,知道這一切真相的我,看到這樣悲傷的他,怎麼樣也不能袖手旁觀吧?
  自己又幫不上什麼忙!
  就在躊躇之間他發現了我,眼神定定望著我,呼吸每一下都拖得好長,眼睛血紅,沾滿了淚水。
  我退後兩步:「我······只是不小心進過這裡。」
  「···」
  「我剛剛什麼也沒看到,也沒看到你哭」
  「···」
  「我、我要去上課了!」
  媽啊!背脊出了一身冷汗,我低著頭就要跑,身後傳來他嘶啞得不行的聲音:「北黎裡!」
  我假裝沒聽見,一陣風地跑掉了···
  2.一本日記本
  跑出好遠才開始後悔自己的舉動···
  是我的朋友,在他情緒低落的時候,我不安慰就算了,還拋下他獨自跑掉,很傷人吧?
  可是該死的我根本不會安慰人啊!
  心情沉重,還沒進教室就見易麟朔靠在走廊上,明熙妃站他旁邊,兩個人低聲說著什麼。雖然聽不到聲音,卻可以看到明熙妃曖昧炫目的笑容。
  我瞬間加快了腳步衝進教室,把易麟朔的外套甩在他桌上。不想甩得太用力,掉在地上,我踩了一腳在撿起來放回他桌上。
  正好這是上課鈴打響,易麟朔走進來,我眼睛望著天花板經過他,回自己的座位。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怎樣,我總感覺這節課鋒芒在背,有雙凌厲的眼睛狠狠瞪著我。
  我的下巴擱在桌上,忍不住有拿出那張相片來看···
  這個黎裡到底是誰?怎麼會跟我這麼相識。又或許···是拍攝角的的問題,本人不可能也更我這麼像吧。如果能見到她本人就好了。
  一片黑暗的陰影忽然投在我面前的課桌上——
  我下意識把相片壓在書下面,抬首看到易麟朔略顯陰鬱的臉。這麼快就下課了?
  「走吧。」我把課本隨便往抽屜裡一塞,站起來,易麟朔卻攔在過道上。
  「幹什麼?黑著臉要打人的樣子!」
  易麟朔緊緊蹙著眉,瞪了我好久,說:「別隨便碰我的東西!」
  我一愣:「我哪有隨便碰你的東西!」
  他指指外衣的口袋。
  「你該不會指的是那張相片吧?」
  「···」
  我不敢置信:「可那張相片本來就是我給你的。」
  「你是強盜?給人的東西還有偷回去的道理?」
  「不是偷,我拿回來!」看著他越發陰下去的臉,我居然有些開心?我又毛病,「況且,這只是一張相片而已,你這麼在意幹什麼?」難得見易麟朔發脾氣的時候,還是為這種小事。
  易麟朔說:「就算是不值一文,我可以扔掉,卻不能忍受別人從我這裡偷走東西。」
  原來是這樣啊······
  這回,我的臉也陰了:「什麼叫偷,我說了是拿回來!易麟朔,你這個自以為是的怪胎,寧願扔掉,也要把別人的東西搶走!」
  「給我。」
  「不給!」
  「···」
  「別搜我口袋,不在我口袋裡!···也不在抽屜裡。」我情急地擋啊擋,「你別亂找了,把我的抽屜翻得亂七八糟···我已經送別人了!」
  「路初菲!」易麟朔停止翻動,瞪著我,臉色是我從未見過的難看!
  我哽了一下,縮縮脖子,本來想說「上次以為相片是你掉的所以才給你,這張照片其實真不是我的,相片裡夾的東西好像蠻重要的,我一定要物歸原主。」可是這樣的話只是剛在腦海中組織好,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去,易麟朔就丟下我惱火地走掉了。
  有必要這樣嘛,既然是「不值一文要扔的」東西!
  我有些鬱悶地往前走,在樓梯拐彎口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背靠著扶欄,雙手自然下垂,等待的姿勢。
  見我走下樓梯,他立即走上來:「去吃午餐嗎?」
  笑容清清爽爽,好像早晨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我尷尬地僵在原地,他的手卻自然握住我的:「想吃什麼,我親自下廚,你說好不好?」
  我反應過來:」大黑樹我···」
  「怎麼,要拒絕我的邀請?」
  「不是,我···」
  「不是就好,走吧。」
  他沒事了?是已經沒關係了,還是故作出來的堅強?那個叫黎裡的女孩···她已經不在了?還是···快死了?!
  心裡有好多的疑問,可是哪個問題問出來都太唐突。
  安崎墅借了學校餐廳的廚房,把我也拉進去。在我愣神之間,他已經幫我挽起袖子,給我戴了個土得不行的圍裙···圓圓的肚兜是熊貓的臉,他自己也戴了個,可惜衣架子就是衣架子,帥哥就是帥哥,哪怕是一塊爛麻布一樣的圍裙,戴他身上都像雜誌書裡最新潮的服裝設計。
  洗菜、切菜、準備作料,全都是安崎墅手把手教我。彼此的距離很近,每次我抬頭就能看到他的臉,一股淡淡的男子氣息在空間環繞,這種感覺很熟悉也很奇妙···好像,曾經在什麼時候發生過!
  「想說什麼?」正神遊著,他的手越過我拿盤子,一縷略長的劉海掉下來,擦著我的額頭,晃啊晃。
  「哎?」
  「你今天很反常,而且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什麼要說的?」
  「早晨···」
  他打斷我,笑臉慢慢變得嚴肅:「早晨我睡了懶覺,差點錯過第一節課···你呢?」
  我驚訝抬頭,對上那雙清淡迷離的眼,碎鑽的眼裡沒有一絲波浪。
  早晨你明明在學校後山坡的大樹下哭!
  可是他有意轉開話題,而且早晨我也說過「我什麼也沒看到」···
  安崎墅別開臉:「差不多勒,你去外面等吧。」
  「哦···」
  既然他不願回答,我也不好多問,以後這件事都跟我無關了!
  餐廳裝修古典,四處都是雕塑和油畫,中央一個天鵝噴泉,燈光照得雪白。兩個卡門守在靠窗口的位置,一張椅背上還搭了件安崎墅的制服外套。
  我走過去,拖動椅子是不小心碰到了那張椅子,外套滑落在地。
  每次接近安崎墅都會聞到一股淡淡的香,現在那股香也揮之不散,很清淡地透過外套傳來。我把外套撿起來掛回椅背上,突然看到地上躺著一本巴掌大的筆記本粉紅色的軟皮,貓咪的笑臉···
  一個男生,怎麼會有這麼女生氣的筆記本?!應該是女生的···上次小櫻說找到的那本日記本,會不會就是這本。
  八成是!
  我掃了一眼兩個卡門,雕塑一樣的眼睛望著窗外的球場,打開筆記本,第一張就貼著女孩的大頭貼:水晶一樣的眼,靈動的笑,清爽飛揚如被風吹得散開的蒲公英。
  咋會這樣呢?這個角度更我還是這麼像?!
  我隨便翻了一頁,發現記錄的不過是心情瑣事:
  他沒有跟我說話已經五天,從來沒有這麼長時間冷戰過,我也想不起我到底哪裡做錯了···
  天氣突然轉冷,我果然又發燒。體制一直不好,這次受涼燒得特別重。好幾天都是迷迷糊糊的狀態···昨天半夜醒來是聽見吳嫂聽電話的聲音:
  「···昏睡的,還沒醒。」
  「···」
  「醫生給她打了幾針,嗯,明天還要打。」
  「···」
  「不太肯吃藥,也沒吃東西,昨天半夜醒來喝了點粥。」
  「···」
  「我會注意的。」
  「···」
  「好的,是,她醒來的話我給你電話。」
  病好的第一件事,我就是打電話告訴他,說我以後會好好的,不會再輕易生病發燒。他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是那麼冷淡,甚至有些無情:「別跟我說這些事,我沒興趣知道。」
  我問他答應過週日帶我去外面玩的約定,還會實現嗎?
  他說:「也許沒有時間。」
  我還想問什麼,聽到旁邊傳來她的聲音:「好了嗎?我們走吧。」
  然後他掛掉了我的電話。
  ···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腳步聲,我趕緊把日記本塞會外套裡,再回神安崎墅已經端了實物站在我面前。瓷玉的肌膚,墨黑泛亮的髮絲,唇如薔薇花瓣,他的兩隻袖口高高挽著,露出白皙修長的半截手臂···
  我嚇了一大跳,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神啊,動作真麼快,該不會發現我偷看他日記了吧?
  安崎墅拉了對面的椅子坐下:「在幹什麼?看起來這麼慌張。」
  「我···沒有幹什麼!」
  「···」
  「我們吃東西吧。等了這麼久我都餓死了。」
  「安崎墅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寂靜,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嗯,那這些你全部都要吃掉。」
  我暗自捏了把汗:「好。」
  「這個也要吃掉。」
  「好。」
  「還有這個。」
  「週六如果有空跟我去一個地方。」
  「好···嗯?什麼?!」
  他拿起叉子,瞇起眼睛笑得像個孩子:「你已經答應了。」
  3.你懂不懂什麼是自尊
  當「皇冠」全校的所有學生從「易麟朔每天準時上課下課完成課業」的震驚回神過來,並且慢慢接受這個事實的時候,易麟朔居然又回歸本性。
  我實在是不明白我哪招他惹他了,明明都說好了,只要我們「ONEONONE之戰」,我勝利比他多,他就會遵守「追蹤教師」的約定。
  難道因為昨天的照片事件?
  不可能,一個男孩怎麼可能會這麼小氣量!
  可他的確是從那時候開始不搭理我.不聽我說話.也不來上課。跑到他們宿舍門口等,下午等到晚上,晚上等到半夜,半夜等到第二天早晨。
  該死!跑到「NBA拳擊俱樂部」找了一圈都沒見到他的人影,最後在檯球室看到上次那個骨感性感的美女。
  「你說朔啊?」她用乾布擦著檯球桿的皮頭,打出漂亮的一擊,「不是在附近的體育館跟昂流打球?」
  媽的,我找他找的快斷了氣,他居然在外面閒情逸致地打球?!剛走進那個體育館就聽到裡邊傳來男生粗曠的說話聲,還不時伴著女生咯咯的嬌笑—
  「我說昂流,是個男人就上來打兩局老坐在那邊看著像怎麼回事?」
  「你知道的,我從不為搏擊以外的運動流汗。」
  「這麼遜的理由,作為男人我第一次鄙視你!」
  「鄙視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幾?」
  我朝體育館的網球區走去,看到三個男生包括易麟朔正在配合著雙打。昂流晾著兩條長腿坐在看台上,身邊坐著一個嬌小玲瓏的女生,還沒發育完全的身材以及幼稚的臉龐顯示她應該是初中生!
  昂流第一個看到我,吹了一記響亮口哨:「朔你的情人老師!」
  易麟朔腦袋都沒有轉一下,一個漂亮的飛躍,將球打回去還不偏不倚的撞到對手的臉上!那個男生愁容滿面,一張臉都是淤青的,看起來挨球不是一回兩回了。當然他的搭檔也好不到哪裡去,甚至用棉花球塞住了鼻孔
  這到底是打球還是在打人?
  昂流看著我笑得特淫棍:「這不是朔受了氣,來著兒發洩了嘛。」
  話音剛落,一隻球彈跳著,以勢不可擋的氣勢朝昂流飛過去——
  昂流很輕易就避開了,球擦著他的頭髮飛過,他嘖嘖地捋了下劉海:「衝動是惡魔,他暴躁得敵我不分,開始自我殘殺了。情人老師,你快點把他拎回去吧。」
  易麟朔面無表情:「閉嘴!」眼神卻是凌厲的刀片!
  誰都不想撞火山,可是我沒有辦法,朝場內的易麟朔喊道:「喂,你什麼時候回去上課?!」
  易麟朔說:「滾,別讓我看到你。」
  「你去上課我就走,你什麼時候回去上課?」
  「……」
  「易麟朔,喂!」
  易麟朔不鳥我,把球打得滿場亂彈,可憐他的對手遭了殃,慘叫聲連連不斷。
  昂流不知道哪裡弄來了一個蘋果,大口大口咬著,含糊不清:「哎,你們覺不覺得朔最近越來越『那個』了……」
  旁邊的女生一唱一和地回答他「是啊,自從朔哥哥有了情人老師就開始『那個』了。」
  「你們說,他為什麼會變得『那個』?」
  「唉,剪不斷,理還亂,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跟我嚼文咬字?!爺不是文化人,聽不懂。」
  「那就是因為『那個』了,所以就『那個』了,懂?」
  「……懂!」
  我不懂!什麼「這個那個」的!什麼「情人老師」啊?
  易麟朔的朋友就是不三不四,好好的師生關係被說得這麼曖味……可是我臉紅幹嗎?我真是臉紅個屁啊…!
  雙手叉了腰,我打算進場內把易麟朔逮回來。可是才走了幾步,一顆球就戴著風聲從我耳邊飛過。
  我心驚肉跳,易麟朔聲音冰硬:「滾,別讓我說第二遍。」
  幹嗎總讓我滾,「滾」這個字,他知不知道很傷人?!
  我氣呼呼地喊:「我就不懂,我哪惹你不高興了!」
  「……」
  「還是你自己腦子犯抽,把氣撒別人身上。」
  「……」
  「你的戰書,我都有按照上面的做,並且贏過你,按道理來說你也……」
  「呼」的一下,又是一顆球從我耳際飛過,連頭髮都被擊飛起來,在半空悠悠地飄。易麟朔丟下球拍,走過來二話不說揪起我的衣領,把我往場外拖。
  「喂,你幹什麼?」
  我掙扎著,身體被吊起來,兩隻腳幾乎是踮著腳尖。
  「放開我,我不喜歡被人拎著。我說放開我,在不放開我我就發火了!……我真的火了!」該死,我伸出爪子就開始撓易麟朔的胳肢窩,怕癢的他果然放下我,我沒有就此放過他,而是抓著他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
  一隻手猛地推了下我的肩膀,我朝後退了兩步,一屁股栽在地上。
  易麟朔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說:「總是用這種纏人的伎倆,不管對誰都一樣,你不覺的很無恥嗎?」
  「···」
  「你懂不懂什麼叫自尊?」
  「或許你這樣的小丑,根本沒有自尊。」
  「認識易麟朔這麼久,他說的混賬話不計其數,然而卻沒有一次如今天這麼尖銳、傷人。不,或許他還是原來的他,只是我搞錯了什麼,以為在一起相處過一段時間後至少會不一樣
  昂流走過來打圓場:「朔,你今天怎麼了,說話這麼過。」
  「···」
  「情人老師,朔這麼生氣是有理由的,他——」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想必是被易麟朔一個凌厲的眼神瞪回去了。
  我消化了易麟朔的話,慢慢從地上站起來,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笑:「哈哈,你怎麼知道我沒自尊?!就算我沒自尊好了,這跟今天的主題沒關係。易麟朔,你到底要不要回去上課?」
  耳邊靜了一會···
  「真是不知所謂。」
  丟下這句話易麟朔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體育館。
  我一直看著自己的腳尖,好像有什麼情緒湧到眼眶裡,不過很快又退了回去。
  「當然,這些都會按照『追蹤教師』的條款例行。不過路初菲同學,我友情提醒你:『追蹤教師』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一旦上任,必須負責你的學生紀律分、操行分和教養分都能及格,如果辦不到,講取消資格。」
  這句話,我可是時時刻刻沒有忘。
  逃課一節扣紀律分五分……一天半的話,上午四節課,下午三節課,晚自習不知道算不算,如果不算加起來十節課,已經扣掉五十分不及格了!
  如果他這時候在學校打架鬧事,隨便一點小波瀾,把修養分、操行分什麼的扣掉,我這「追蹤教師」就不用混了。
  易麟朔混蛋、小人、白癡、陰陽失調的黑猩猩、野豬身上的跳蚤!怎麼這麼難搞定!
  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想起下午易麟朔的話。心好沉好難受,胸口抽痛得有些緩不過氣。我一定是又發燒了……我摸摸自己的額頭,果然,滾燙得不正常。
  原來這兩天腦袋昏昏的心又疼又難受是因為發燒了,我差點還以為……呸!那種惡劣的男人,我怎麼可能會喜歡,根本是一無是處!
  吃了藥,還是睡不著,不甘心就這麼下崗,前面那麼多努力難道就要因此功虧一簣?反正在他面前都沒有自尊了……
  翻了個身,拿手機打電話……拒聽?再打,一直打。
  一邊打騷擾電話一邊發騷擾信息:
  「易麟朔回來上課!」
  「你明天一定要來上課!」
  「上課!上課!回來上課!」
  ……
  一條條信息發出去都是針落大海,機械地撥電話知道音樂結束。我將騷擾進行到底,奇怪的是易麟朔雖然不回應,居然也不關機。
  手機該不會沒帶在身邊把?
  那我打了這麼久都是白打了?
  氣死人了,這個豬頭,為什麼不把手機帶身邊?!
  就在我打算放棄的時候,奇跡出現了……手機痛了,我張口就咆哮:「這麼久才接,你幹嗎去了!回不回學校上課?喂,易麟朔!做人要講最基本的信用吧,你當初是怎麼跟我約定的!」
  沒音……接下來,不管我說啥,都沒有聲音,但手機就是不掛。
  我咬牙切齒,恨得牙根癢癢了。
  這混蛋為了不聽到討厭的鈴聲,索性接了丟到一邊?關機不就好了!他這麼氣人,我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接下來——
  吃泡麵的時候,肩膀夾著電話:「回來上課!」
  上廁所的時候,依然拿著電話:「快回來上課!」
  洗澡的時候,把電話放在架子上,開了擴音器:「聽見沒有,回來上課!」
  上網的時候,也不忘每五分鐘朝電話喊一聲:「易麟朔,我叫你回來上課!」
  ……
  就連我自己都佩服我這鍥而不捨的精神和耐力了,那傢伙依然可以不為所動,堅持不發出一點兒聲音。
  我氣的抓了一旁的布偶暴打,當做易麟朔的豬頭臉:我打死你打死你,看我的飛毛踢腿!我踢死你踢死你!看我的衝擊波——
  忽然腳一崴,因為動作太大踩到滑下去的毯子,我整個人朝床倒去到的時候忽然看到擺在床前的櫃子——
  「不要!啊……」
  下一秒,我摔在地上,腦袋無可避免的重重摔到椅角。
  頭痛的幾乎要裂開了,我撐著倒翻的椅子慢慢站起來,走起路來卻是天旋地轉。一直靜靜躺在床上的手機這是發出「嘩嘩——」的聲響,而後是易麟朔堪比天籟的聲音:「喂?」
  我想走過去,眼前卻是一黑一亮,分不清方向。
  「不說話我掛了。」
  「……」
  「路初菲?」
  「……」
  「你在做什麼,路初菲……說話!」
  失重的身體,再次栽回地上,我……暈了。
  這裡是哪?金燦燦的是天國嗎……四周全是閃耀的光芒,腳下的雲層厚如棉花,軟軟的,綿綿的。可是有許多嘈雜的聲音卻在天國之外傳達過來——
  「開門!」
  「朔……朔大人?現在是凌晨三點鐘,你怎麼來這了?」
  「讓我知道你耍我就死定了——路初菲——」
  「砰!」
  好吵啊,什麼聲音?易麟朔?!
  一直突然而來的大手在搖晃我的天國,光芒和雲層四處亂晃,我站不住腳:「醒醒!該死——給我醒來!醒來!」
  「朔大人你抱著她去哪?」
  我用力掙了睜眼睛,看到易麟朔尖削冷峻的下巴,自己正在他的懷抱裡。身後是「砰」的巨大關門聲,響的彷彿投下一顆炸彈,我才剛醒這回又被炸回我的天國……
  再次睜開眼我已經在醫務室了,腦袋受傷的部位纏了一圈繃帶,可憐的手插滿了針孔,又在吊藥水。
  我下意識想給易麟朔打電話,搜了一下發現手機不在身上,自己居然穿著睡衣!這才想起來昨天是易麟朔把我送來醫務室的……
  他人呢?肯定把我丟到這裡就走了。
  就在這時隔簾被拉開,易麟朔輕咳一聲,打了張椅子在病床坐下。他的手裡提著份素食袋,還沒打開,我就聞到食物的香氣……
  我尷尬的看看他的臉,下疊的睫毛,他錯過我望過去的視線:「在宿舍裡活蹦亂跳也能摔破腦袋暈倒的笨蛋,有史以來,只有你路初菲第一人吧?」
  「呃……」
  「你還真是笨得無可救藥!」
  我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表情,好像並不是很生氣的樣子:「易麟朔,如果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你或者做錯了,我向你道歉。可是你能不能繼續回來上課?」
  「……」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算我拜託你:今天五月十三號了,距離這個學期還只有一個月而已,你能不能堅持這一個月?」
  我很少會這樣低聲下氣說話,實在是對「軟硬兼施都毫無作用的易麟朔」沒轍。
  易麟朔略抬起頭來:「為什麼是一個月?」
  「下個學期我肯定不可能再做你的『追蹤教師』了,但這個學期我怎麼也要混過去吧。」
  「……」
  「只一個月OK?」
  易麟朔勾起嘴角,臉上卻無半點笑意:「這麼說,你打算放棄了?」
  「嗯,這樣下去很累。」這個學期之前如果路氏還沒有來找我,下個學期,我就離開學校,去外面找份工作養活自己。
  易麟朔的嘴巴動了一下,沒有說出話來,把臉撇過去看著櫃上的早餐。
  很沉默,很安靜。
  好久,他聲音緩慢而低沉地問:「既然打算放棄,多這一個月的相處又能改變什麼?」
  「可是我……」(可是我這一個月沒地方去)
  「我不會接受你的!」
  「哎?」
  「你死心吧!」
  似乎他說的事情跟我說的事情不是一件事情。是我搞錯了什麼?!
  「你在說什麼,我有點聽不懂?」我支著腦袋,難道摔一跤我腦袋變傻了,「我們剛剛的話題不是說,你能不能再讓我做你一個月的『追蹤教師』?」
  「不能。」
  我一愣,急忙追問:「為什麼?」
  「因為不想看到你……只要看到你那張纏人的虛偽的臉,就會感覺厭惡,一分鐘也待不下去!」說完他站起來,拿起椅子上他的外套,朝房門口走去。
  「易麟朔……你站住!」
  「易麟朔,你好可惡!」
  「易麟朔,喂,喂——」
  去死吧!老娘也不幹了!我揮起一個抱枕丟到正好關上的門上。
  大不了被學校開除,開除大不了走人,既然遲早都要離開……也的確是沒必要為了剩下的一個月委屈求全。
  對!離開了這裡我也能很好地生活,能自己賺錢要活自己。沒有什麼事是好怕的!
  可是心……真的好痛!一下一下痙攣著,甚至喘不過氣。
  一定是我發燒更嚴重了,一定是因為這樣……

《喂,有種ONE ON ONE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