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蓄意謀殺

    1.
    白色……白色……又是白色……怎麼還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莊寧醒來時,腦子裡依舊迷迷糊糊,頭頂掛著一瓶不知名的液體。醫院?
    莊寧想努力坐起來,但是渾身都痛得要命,轉轉腦袋,還好,腦袋還在,看樣子自己尚在人間。然而不幸的是,自己的兩條胳膊上都裹著厚厚的紗布,無法動彈。輸液管一端連著吊瓶,一端連著自己的手背,藥液正一滴一滴,無聲地流入他的血管裡。
    看來自己真是住院了,莊寧苦笑了一聲,緩慢地轉著頭,向四周看了看。
    發現他的床邊,一個栗色碎中發的女人正托著下巴在打呼嚕。
    莊寧的叫聲立即驚醒了曾黎。她捋了一下自己的頭髮,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繼而茫然地望著痛苦的莊寧。片刻之後,她微微一笑,輕聲說了一句:「嘿,你好。」
    「你是?」莊寧皺了皺眉頭,突然激動起來喊道,「你是那個……」
    曾黎清醒過來,連忙起身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莊寧久久凝視慌張的曾黎,這個女人……好熟悉的感覺,在哪裡見過?
    「對不起!」曾黎垂下頭,不敢與莊寧對視。那雙眼睛深不見底。
    莊寧歎了口氣:「算了。」
    曾黎想了想說:「我……住院押金我已經交了,車的維修費我會盡快給你的。請不要擔心。」
    「嗯。」莊寧點點頭,閉上了眼睛,似乎不打算再理她。
    曾黎枯坐在椅子上,不知該幹什麼。留下,他不歡迎。離開,又不合適。
    「你想喝水嗎?」曾黎小聲問。
    莊寧沒動靜。
    「那個……吃點東西?」曾黎又問。
    莊寧依舊沒理,好像真的已經睡著了。
    「要不要去廁所?」曾黎湊到莊寧耳邊問。
    莊寧皺了一下眉頭,被她這一提醒,他還真覺得到了非去不可的地步了。他掙開眼睛,看了曾黎一眼,準備下床。
    曾黎連忙上前,想扶莊寧起來。
    「不用!」莊寧拒絕了曾黎的幫助。
    護士拿著體溫計走進來,大聲說:「哎!病人不能下床。」
    曾黎替他說:「他要去廁所。」
    「去樓下買個小便壺。」護士把體溫計遞給曾黎,轉身走了。
    曾黎看了看體溫計上的水銀標記,甩了兩下,轉頭問莊寧:「這個是放在哪裡的?」
    莊寧像看動物一樣看著曾黎,這年頭還有不知道體溫表應該放在哪裡的人。
    曾黎嘟囔道:「那個……不是有放在嘴裡的,有腋下的,還有肛……」她看到莊寧的臉色,連忙閉了口,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不是故意要氣他的。
    「腋下就行了!」莊寧哼了一聲。
    「你家沒有別人了嗎?」曾黎輕輕抬起莊寧的胳膊把體溫表夾在他腋下。
    莊寧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曾黎從他臉上看到了傷心和憤怒。
    曾黎暗罵了自己一句,咬了咬嘴唇解釋道:「我是說有沒有朋友什麼的可以來照顧你。」
    莊寧臉通紅,他十分嚴肅,又十分孩子氣地賭氣道:「我沒說讓你照顧我!」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覺得方便的話……」曾黎擔心他會發脾氣,連忙轉身往外走,「我去買小便壺和便盆。」
    莊寧欲言又止,頭開始疼起來。
    莊寧再睜開眼時,看到曾黎正在研究那只便壺。他輕咳了一聲說:「我的手機呢?」
    「壞掉了。」曾黎抱歉地說。
    「麻煩你幫我打個電話給我朋友,他叫陳狄。」莊寧的語氣明顯沒有剛才那麼強硬。
    曾黎掏出手機撥了莊寧報出的號碼,片刻,她搖搖頭,對方關機。
    莊寧面有難色,體溫計上顯示體溫有些偏高。
    「你再忍一會兒,我朋友馬上就來!」曾黎暗笑,終於說了一句讓他寬心的話,「他是男的。」
    2.
    「謝謝!」莊寧向左丘明點點頭,臉上帶著一絲感激。
    「不用謝我。」左丘明面無表情,端著小便壺轉身進了衛生間,他萬萬沒想到,曾黎嘴裡十萬火急的大事居然就是給莊寧接尿,「這死丫頭真是太過分了!」
    莊寧看著左丘明的身影消失在衛生間門口,暗暗鬆了口氣,開始環視四周。這是一間普通的單人病房,帶衛生間,狹小的空間裡只放著病床和一個小櫃子,連台電視機都沒有。牆面乾淨,看來是新粉刷過的。牆上的老式空調正在工作著,噪聲大得很。
    他的衣服並不在身邊,也許在床下,他看不到。莊寧意識到自己正裸身躺在這裡,渾身裹著紗布,衣服應該已經被剪成了布片吧。他的身體,與那陌生女人,曾經只隔著一條薄薄的白色棉被。想到此刻在病房外的那女人,莊寧就想殺人。她走得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衝到行車道來?除非她喝多了,或者自殺,亦或是她另有所圖。
    左丘明拎著小便壺從衛生間裡出來,放到莊寧床下。他又轉身回去洗了手,然後晃回來看著莊寧卻不說話。
    「謝謝!」莊寧再次道謝,希望他盡快離開。
    「不用。」左丘明還是那句話。
    莊寧不再說什麼,閉上眼睛假寐。這時他唯有用這一招了。
    曾黎提著兩袋子東西回來,她把購物袋放在桌子上,看看莊寧,又轉身沖左丘明道謝:「謝謝你,小明!」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明!」左丘明看了莊寧一眼,小聲說,「我回去了!」
    「我買了飯。」曾黎指了指購物袋。
    「你們吃吧!」左丘明邊說邊往外走,「我剛吃完沒多久。」
    「好吧!」曾黎送左丘明出門,她繼續說,「要不是你,我今天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出了病房,左丘明小聲問曾黎:「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不是那個莊寧嗎?」
    曾黎聳了聳肩說:「別教訓我!我現在很混亂!」
    左丘明的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他皺了皺眉說:「他有事,再給我打電話。」
    曾黎點點頭,看左丘明走了,她才轉身回病房。
    曾黎整理了一下購物袋裡的東西,然後坐在床邊等莊寧醒來。
    想想左丘明剛才的樣子,曾黎心裡有些莫名的溫暖,起初自己給左丘明打電話時,左丘明的語氣明顯非常著急,等明白是怎麼回事之後,嘴上雖說不樂意來,但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幫完忙又裝作沒事人一樣走開:「這孩子真怪,面冷心熱!」
    無休止的沉默,空調單調的噪聲彷彿刺耳的蜂鳴讓莊寧無法入眠,也無法再假寐下去。他惱怒地睜開眼睛,看見曾黎正盯著窗外發呆。莊寧毫不客氣地清咳了一聲。
    曾黎回過頭來,輕聲問:「醒了?要吃東西嗎?我估計你餓了,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我買了粥和炸醬麵。」
    莊寧歎了口氣:「粥好了。」他可不想在陌生女人面前吃得滿嘴都是醬,特別是自己還擦不了嘴。
    曾黎微笑了一下,連忙起身把粥的蓋子打開,攪了攪,然後舀了一勺,湊到莊寧嘴邊。
    莊寧又歎了一口氣,本打算客氣一下,說:「我自己來吧」,但馬上發覺以自己現在的情況,只能讓人當「狗狗」餵養了。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沮喪至極!聯想到自己這段時間的倒霉經歷,莊寧覺得自己的腦袋瞬間便大了很多。
    曾黎看莊寧呆呆的沒有反應,以為他是怕熱,急忙說:「放心,溫度正好。」
    莊寧遲疑了一下,還是張口吞了那勺皮蛋瘦肉粥。淡淡的鹹味,味道還不錯,莊寧苦笑,他沒想到現在自己竟然還有心情評價粥的好壞。
    曾黎看到了莊寧的笑容,覺得奇怪,又不好問。他在笑什麼呢?
    吃完飯,莊寧終於主動開口:「嗯,麻煩你幫我請一個男陪護,費用我自己來。」
    曾黎搖頭說:「啊?不用!我可以照顧你!還有我那個小朋友……」
    「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莊寧抬了抬胳膊,幅度不大。
    「我會不安的。」曾黎態度很堅決。
    莊寧皺了眉頭,他真想罵人:你心安與否又與我有什麼關係?難道被你害成這樣之後我還要考慮你的感受嗎?不過面對一個可憐巴巴的女孩子,他終究硬不起心腸,終於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看上去,這姑娘一臉的歉意,看起來挺善良的,還是不要傷害她了。莊寧暗暗對自己說。
    「我不怪你。」莊寧裝作一副紳士的樣子,面帶微笑地說了句他自己都不信的假話。
    曾黎咬了咬嘴唇說:「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種雖然知道毫無意義,但還是非做不可的經歷。反正我是一定要照顧到你恢復健康為止。」
    「好吧!為了讓你心安。也為了讓我心安。」莊寧點頭。
    曾黎彷彿受了天大恩惠般向他道謝,那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很討厭。
    「好像我們之間用不著說什麼謝謝了,呵呵……多餘。」莊寧苦笑道,「對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莊寧。」
    「你……你就是那個莊寧?」曾黎吃驚地望著莊寧,「你就是那個作家啊?太對不住了!我叫曾黎。曾志偉的曾,黎明的黎。」
    莊寧的表情變得很奇怪,也不知是哭還是笑。他衝她點點頭,兩個人算是正式認識了。
    3.
    回家的路上,左丘明的腦袋裡依舊亂七八糟,今天這件事實在是太突然、太奇怪了,這幾乎就是不可能的巧合,怎麼想都像是預謀好的。
    莊寧出車禍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但是因為曾黎出的車禍就奇怪了。
    她為什麼出現在靜山陵園?沒聽說那裡埋葬著她的親戚朋友啊,難道是跟蹤莊寧?可這又是為了什麼?按理說,這件事情發生在姐姐身上還算說得過去,畢竟她是莊寧的超級「鐵飯」。
    難道這一切都是曾黎為左丘玟做的?也許曾黎看她太傷心了,便奮不顧身地衝到車前,想告訴莊寧,她的死黨左丘玟是他的粉絲,只是本人羞於表達,所以她代左丘玟向他表示同情,讓他勇敢面對今後的生活。
    曾黎會這麼替朋友出頭嗎?太傻了吧。這種可能性不大。
    或者是曾黎想傍莊寧。因為他有錢,因為他剛剛喪妻。
    亦或是姐姐也有分?她們想合夥把莊寧搞定?
    真是亂透了,還沒走到家,左丘明就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有三個那麼大了!
    從醫院到左丘家,距離不算太遠,不到半個小時,迷迷糊糊的左丘明已經到了門口。剛拉開門,就見姐姐左丘玟叉著腰站在門口瞪著他。
    「搞什麼?」左丘明拍著胸口喊,「你嚇死我了!」
    「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中降頭了?」左丘玟瞇著眼睛問,「說!你去哪了?遊戲玩到一半就出門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嗯,突然有點事。」左丘明若無其事地換了鞋,準備逃回臥室。
    左丘玟拉住他:「就是問你什麼事比遊戲還重要?」
    「老姐!你……」左丘明頓了頓問道,「沒有參與那件事嗎?就是……」
    「什麼事?」左丘玟一臉的茫然,看來她真的不知情。
    「是一件比較複雜的事。曾黎……我……」左丘明還不知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姐姐,不論這裡邊有什麼內幕,就單單是莊寧出了車禍這件事,恐怕她就又會大哭一場。要是知道是曾黎干的,恐怕會衝過去把她幹掉。
    左丘玟戳著左丘明的胸膛大聲問:「別考驗我的耐性!我問你到底是什麼事!」
    他撓了撓後腦勺說:「你別著急!是有人出了車禍,受了點傷,現在躺在醫院裡靜養。」
    「誰?」左丘玟緊張地問。
    「莊寧。」
    「莊寧?!車禍?」左丘玟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是說莊寧出了車禍?怎麼搞的?怎麼就出車禍了呢?」
    「不太嚴重,沒有生命危險。」左丘明盡量輕描淡寫地說,他瞭解姐姐,要是他說莊寧被裹得像個木乃伊,她肯定會暈過去的。
    「車禍……陳婉剛死,他就出了車禍……」左丘玟的眼睛紅了,「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不當回事!他怎麼可以這樣!太傻了……」
    「嗯!沒錯!」左丘明點頭表示贊同。
    「哎!」左丘玟皺了皺眉頭問,「你剛才說曾黎怎麼了?」
    「曾黎……」左丘明欲言又止,他知道即將有一場更大的暴風雨來臨。
    「曾黎?你是說因為曾黎莊寧才出車禍?」左丘玟的大腦第一次轉得這麼快。
    「沒錯。」左丘明點點頭。
    「怎麼可能?曾黎又不開車!」左丘玟吃了一驚。
    「我也不太清楚。」左丘明搖頭。
    「天!在哪家醫院?」左丘玟拍拍自己的腦門,強迫自己冷靜。
    「仁和醫院!」左丘明說。
    「不覺得太巧了嗎?」左丘玟氣憤地說。
    左丘明喊住她:「你都不問問曾黎有沒有受傷?」
    左丘玟愣住,剛才聽到莊寧車禍太激動了。在她心目中,到底是偶像重要?還是朋友重要?她幽幽地問:「她怎麼樣?受傷很嚴重嗎?」
    「她完全沒事。」左丘明歎了口氣。
    4.
    莊寧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他覺得自己在不停地走路,一會兒是家裡,一會兒是墓地,一會兒是兒時住的老房子,走累了,太累了。他上了自己的車,繼續往前開,前面突然出現一個陌生女孩,他猛踩剎車,卻踩到了油門,猛轉方向盤,一棵大樹,啊!他要死了!……
    「匡啷」!
    清脆的不銹鋼刀墜地的聲音,嚇醒了莊寧,他吃驚地盯著曾黎,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她想害他嗎?在醫院裡行兇?
    曾黎揚了揚手上削到一半的蘋果,尷尬地笑笑,俯身撿起地上的刀子,她顯然已經發呆了好久。
    虛驚一場,莊寧想擦擦汗,卻抬不起胳膊。
    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看到滿頭是汗的左丘玟,曾黎心虛地垂下頭,把說話的權利留給了左丘玟。
    「你沒事吧?」左丘玟直接走到病床邊,打量著莊寧的傷勢。
    莊寧心有餘悸,仍沒從噩夢中回神,他望著左丘玟,感到很意外,卻忘記該說點什麼。
    左丘玟尷尬一笑,自我介紹道:「哦,我是左丘玟。」
    「左丘玟?是不是認錯人了?」莊寧搖搖頭說,「抱歉,我們好像真的不認識。」
    「哦。」左丘玟咬了咬嘴唇說,「我是花腳。」
    「花腳?」莊寧吃了一驚,「莊寧網的花腳蚊?」
    「是我。」左丘玟點點頭,她真高興莊寧竟然知道她。
    莊寧微笑著說:「不好意思,我一直以為你是男的。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難道又鬧得滿城皆知了?」
    左丘玟看了曾黎一眼,然後又轉回頭來對莊寧說:「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在這家醫院。嗯,不打擾你了,你好好養傷!我們會為你祝福的!加油!」
    莊寧點點頭,衝她微微一笑表示感謝。
    左丘玟轉身與曾黎擦身而過,如果她的眼神能殺人的話,曾黎一定當場斃命。
    5.
    「能不能幫我換個病房?」吃晚飯時莊寧說。
    「怎麼了?」曾黎餵了莊寧一勺粥。
    莊寧把粥嚥下,又說:「我擔心會有人來採訪。」
    「不會吧……」曾黎搖頭。
    莊寧自言自語地說:「花腳是怎麼知道的呢?」
    曾黎又端起粥碗,緊張地說:「應該是碰巧吧。也許她正好看到你的病歷。也許她有朋友是這家醫院的護士。」
    「也許她在跟蹤我?」莊寧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曾黎的手抖了一下,灑了些粥在莊寧胸前的紗布上,她手忙腳亂地替他擦掉。
    「你一定不要亂動,傷口撕開就麻煩了。」曾黎轉移話題,她拿著碗準備去衛生間刷乾淨。
    「我知道。」莊寧應道,「醫生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看情況,等你的腿可以走路,右手可以自理的時候。」
    「我左胳膊骨折了?」
    「嗯,左臂骨折,頭部、胸前、右手和大腿都是外傷,但並不嚴重。」
    莊寧苦笑:「不嚴重。」
    「抱歉。」曾黎恨不得撕掉自己的嘴巴,她竟然對受害者說我把你傷害得並不嚴重。
    「這句話我不想再聽了!」莊寧無奈地搖搖頭。
    曾黎紅著臉站在那裡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在尷尬之際,左丘明推門進了病房,沖曾黎點點頭,曾黎放下空粥碗走出了病房。
    等曾黎出了房門,左丘明在床下拿出一個白瓷臉盆,又在暖壺裡倒了些熱水。然後走到莊寧身邊,朝他努努嘴,說:「天這麼熱,我幫你擦擦吧,可別害臊啊!」
    莊寧看看左丘明不冷不熱的樣子,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如今是人在人眼下不得不低頭,想到這裡,他看了房門一眼說:「把門鎖上吧。」
    左丘明走過去,默默地鎖了門,然後把空調風速調小,提起一條毛巾放在水盆裡浸濕,拉出來,擰成半干。左丘明看了莊寧一眼,拉開了他的被子,開始幫他擦身。
    「她是你女朋友?」莊寧沒話找話,不然覺得太尷尬了。
    「她?」左丘明輕哼了一聲,彷彿受了多大委屈一般,「我可沒那份勇氣!」
    「她不是很好嗎?」
    「很好?很好的話你還會在這嗎?」
    「你是說,是她故意害我?」莊寧有些吃驚!
    「不!我是說,她是火星來的侵略者,準備摧毀地球!」左丘明怪裡怪氣地回答道,他幫莊寧翻了個身。
    「哈哈……那你們是姐弟?」莊寧繼續亂猜,「可長得又不太像。」
    「她是我姐的朋友。」左丘明有點偷懶,手上的毛巾走馬觀花般掠過莊寧蒼白的脊背。
    「我叫莊寧,你怎麼稱呼?」莊寧覺得出於禮貌,還是認識一下比較好。
    「左丘明。」左丘明輕輕地說。
    「好名字,《左氏春秋》啊?姓左還是姓左丘?」莊寧問。
    「複姓左丘。」左丘明答。
    「左丘明?」莊寧心中一驚,他突然想到花腳,花腳好像也是姓左丘?左丘明是花腳的弟弟嗎?這個曾黎又是誰呢?也是粉絲嗎?
    莊寧越想越覺得緊張,他的命幾乎就丟在那個叫曾黎的女人手裡。可惡的是他現在連事情的來龍去脈還不知道。陳狄去哪了呢?現在能幫他的,只有陳狄了。
    6.
    回到租住的房子裡,曾黎直接倒在了床上,感覺自己的腰都快要折斷了。這兩天發生的事多太了,車禍,急救,擔驚受怕的兩天一夜,好在莊寧的身體並無大礙,不然她真要後悔一輩子了。
    突然手機鈴聲大作,她急忙接起,電話那頭是好友左丘玟憤怒的大罵。她仍在氣頭上:「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小蚊子,還生氣呢。」曾黎輕聲地哄左丘玟。
    「我怎麼能不生氣?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好死不死地去撞莊寧的車?」
    「我也是沒辦法……我可是以肉身對抗『汽車人』啊!」曾黎故意製造輕鬆的氣氛,「還好他不是霸天虎,要不然我就完蛋了!」
    「切!有人指使你幹的?你是不是想訛他一筆?」左丘玟不依不饒。
    「我窮瘋了?去訛他?」曾黎覺得委屈,她的朋友竟然這麼認為。
    「那你是想賴上他,讓他養你一輩子?你想嫁大款也用不著這麼拚命!人家才死了老婆!你太沒人性了!」電話那頭的左丘玟激動得有些口不擇言了。
    「小蚊子,你聽我解釋!社裡給我派了任務,完不成,我工作就丟了!」
    「你們雜誌社派你去殺人嗎?我第一次聽說雜誌社還有這種任務!你們是殺手公司嗎?」
    「陳婉的事,主編讓我要交三萬字的稿子。但是莊寧不接受採訪,我有什麼辦法!」曾黎解釋道。
    「那你也不能這麼做啊!」
    「沒想到受傷的會是他,我真不是有心傷害莊寧。我以為受傷的會是我,即便冒著生命危險,我也要完成這次任務。」曾黎說得異常悲壯。
    「曾黎!你太瘋狂了!竟然為了工作不擇手段!」左丘玟再次瘋狂地喊起來。
    曾黎一看再道歉也是無用,便發起了牢騷:「小蚊子,你整天都在教人做瑜伽,怎麼知道社會競爭有多激烈!辦公室人際有多複雜!一個女人想工作有多麼難!」
    「你總是有理,我說不過你。」
    「我有一點辦法也不會出此下策。你以為我不害怕下半輩子缺胳膊斷腿嗎?」曾黎的語氣中滿是無奈。
    「我幻想過無數次與莊寧相遇的場景,應該是某個安靜的下午,我和他在街上偶遇,我們只是眼神相交,他一下子就認出了我。但我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他裹滿紗布!還一臉迷惑地說;『你認錯人了』!」這一次換左丘玟傷感了。
    「對不起!小蚊子!」
    「瘋了!真是瘋了!我也瘋了!還有你怎麼把我弟弟拉去做苦力!」
    「他不做,難道你想做嗎?趁機占莊寧便宜不成?哎,你要不要莊寧的*?我可以偷*幾張。」
    「你去死吧!我命令你把莊寧給我照顧好!要是留下什麼後遺症,我跟你沒完!」左丘玟大喊。
    曾黎擔心一會兒左丘玟的鄰居就會敲門,投訴她擾民。連忙保證:「一定!一定!請幫我保密好嗎?順便和小明說一下,別說走嘴,要是傳到莊寧的耳朵裡,我就完蛋了。」
    「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你的!連我的偶像也被牽連。我竟然為了那幾串羊肉串,就出賣了偶像的隱私。」

《傀儡之城·花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