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我何其期盼有一種歸屬感,榮辱與共。

    第二天,我和老歐見面的時候,老歐身邊跟了一重塑了金身的彌勒佛似的老太太,臉圓圓,眼咪咪,一派喜氣洋洋。
    我心下「咯登」一下,心想,這一定是老歐傳說中那神一般存在的娘親!
    但我沒想到,更讓我「咯登」的還在後頭——胡冬朵這個飛天大喇叭無意間把我今天要約會的事情告訴了康天橋,康天橋也是個無風都起浪的主兒,屁股都沒轉就告訴了江寒。
    我還在為老太太頭大,老歐已經將老太太送到我身邊,靦腆的一笑,說,小艾,這是我媽。
    我差點兒就跟著脫口而出一句,媽;好在我的嘴巴還比較嚴實,彆扭了一下後,我沖老太太笑,脆脆的喊了一聲,伯母。
    老太太大概是想孫子想瘋了,一笑,金光燦燦,於是,就說,這姑娘,嘴真甜,還喊什麼伯母,喊媽。
    說完,就拉住我的手,直直的退下手腕上的倆金鐲子往我手上戴,我當下尷尬的要死,老歐也忙阻止,說,媽,媽,咱不急!
    老太太被老歐拉到作為上,說,什麼急不急的,我看這姑娘就好,又白又嫩的,還是個大屁股,一定能生養。
    我尷尬至極。
    老歐衝我傻乎乎一笑,說,我媽吧,人老糊塗了。你,別別別不樂意啊。
    我看了看手腕上莫名奇妙多出來的金鐲子,心想,要是她見我一面就塞我倆描龍雕鳳的大金鐲子,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三次見她我都樂意啊。
    不過,財迷歸財迷,我還是將鐲子慢吞吞的從手腕上脫了下來,挺不捨得的還給老歐,說,沒事。
    沒想到,老歐更財迷,居然一點兒都不客氣,忙不迭的將金鐲子接過去,塞進自己口袋裡,我心下就想,還真難為他能花那麼多錢給胡巴來相親啊。
    突然,我覺得身後發冷。
    一種莫名的詭異感讓我渾身不舒服,只覺得有什麼特殊的東西直戳我眼珠子。
    我以為我眼睛花了,可是定睛一看,我就覺得自己的末日來臨了——江寒正抱著小童在旁邊,父慈子孝,那叫笑得一個百花齊放。
    小童一見我,立刻就揮舞著他的小肥手,江寒也不客氣,直接將小童放到地下,任他衝我跑來。
    小童一邊揮著小肥腿跑,一邊衝我喊「媽媽」。
    我的臉瞬間變綠,趁老歐還沒反應過來,奪門而出,說,我我去下洗手間。
    小童見我閃開,跑到一半就停了下來,迷茫著小臉;江寒連忙上前,抱起小童,對愣在一旁的老歐笑笑,說,小孩子,認錯了。
    然後他對小童說,小童乖,那不是媽媽,媽媽的屁股沒有那麼大。
    說完,他就抱著小童緩步走向洗手間去。
    我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他正抱著小童在門前對著我微笑,說,喲,看不出來啊。顧大情郎一結婚,你就立馬給自己弄了一土財主啊,這心胸廣博的,可真夠海納百川,葷素不忌啊。紅十字會都沒你這麼博愛!
    我瞪了他一眼,說,你明知道我不是在約會!我是在幫朋友!
    江寒就冷笑,避開小童,靠近我的耳邊,說,我當然知道!你要真給我戴綠帽子,我非殺了你。
    我說,神經病!
    江寒說,你去跟你那神奇的朋友辭了這差事,我可不想每天被康天橋他們提醒「綠雲繞頂」。
    我剛要反駁,他就沉下臉來,說,你要在去見那金胖子,我就抱著小童去告訴他,跟他相親的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拋夫棄子啊!蛇蠍心腸啊,要不得的呀。你朋友讓你做的這單生意,橫豎得完蛋,你就選擇完蛋的方式吧。
    我無奈到家,只好給老歐打電話,說,自己不舒服,先走了。未等老歐反應過來,我就掛掉了電話,關機。
    我拿著關掉的手機衝著江寒晃,說,現在!你滿意了吧!
    江寒瞧都不瞧我,抱著小童就走,一邊走一邊還晃,說,小童,快長大,將來給你說個大屁股的媳婦,好生養。
    說完,生怕我不知道他是在擠兌我,還回頭衝我百媚一笑。
    我垂頭喪氣的回家之後,胡冬朵一臉欣喜,她抱住我說,天涯,我找到工作了!那馬小卓終於被我攻陷了!
    我先吃了一驚,然後打起精神來恭喜她,也恭喜自己,終於不要再養著她混吃混喝了。
    馬小卓拒絕了她兩次,這次不知道是中邪了,還是怎麼著,終於同意了胡冬朵去他那裡工作,其實胡冬朵倒也不是找不到工作,大概一來為了和夏桐一起,二來是跟馬小卓卯上了。
    我恭喜她的時候,根本就沒想到,做編輯,她可比夏桐「黑心黑肺」多了,夏桐是血滴子,她就是絞肉機。
    從此之後,我將會走上被她摧殘的文學道路,她將拼進此生之所學,用以對你的自信以及稿子進行毀滅性的打擊、打擊再打擊。
    夏桐是鼓勵型的編輯,稿子無論你寫了什麼,她雖然不會改動半個字,但一定都會表揚你是天才;而胡冬朵就是個碎紙機,你寫的每份稿件,當你沾沾自喜的時候,她卻基本上都會sayno!然後,提出很多你想毀滅了她、她也想毀滅了你的意見,最後大功告成之日,你又不得不感激與她的認真。
    總之,這兩個人,在我寫字的小道路上,是恩師一般的存在。
    一個永遠篤定你的能力,不遺餘力的給你打氣,給了你無可想像的自信和勇氣,永遠不會輕易放棄;一個不停的刺激你,讓你永遠不敢驕傲,不敢自滿,永遠希望寫出最好的東西,只為了取悅她,得到她一句肯定。
    當然,有一天,我遇見了另一個人,她如同夏桐和胡冬朵的完美結合,既給了你楊帆破浪的驕傲,又可以給你行之有效的建議——
    不久的將來,我們將會有第一次合作,遺憾的是新書在一片新讀者群的異議聲之中,讓我覺得辜負她的期望;她卻很淡定的告訴我,別去在意,做好自己。
    一直以來,我都有種孤軍奮戰的悲涼感,成功了,給你讚揚給你鼓掌;失敗了,是你能力不行。我何其期盼有一種歸屬感,榮辱與共;我希望成功和失敗都是「我們」的事,而不是遠遠旁觀者,客氣的看「我」成功或失敗。
    海南島一直說我太理想化,將一些商業的東西滲入了太多個人感情。
    他說,當你做到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麼患得患失。
    那一次,在我損害了她的收益的情況之下,她的話卻讓我有了一種同甘共苦的感覺,第一次,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而是有人肯陪我成功和失敗,而不是看我成功或失敗。
    她就是杜雅禮。
    而最終,我卻辜負了她。
    這諸多遺憾,都是後話。

《青城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