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問你見沒見過我的蘇小拉

  1、沒關係,我不虐待東西,我回家虐待蘇小拉。
      記不得是從哪一個清晨起來,我開始數陽光。
      靜恩在餐桌前,瞇著貓一樣的眼睛看著我,眼神溜滑,因為她常戴松石綠的隱形眼鏡,所以,此時眼睛透出隱隱的綠色光芒。她一口一口的吃著早飯,默不作聲的看著我的手指在窗前微微的動。我在數,三百七十八縷,三百七十九縷……
      是的,我失戀了。
      所以,我無比依賴陽光,生怕它們猝然斷掉,就好像明亮的屋子,突然停電,漆黑一片。我一縷一縷的數,一縷一縷刻在心,讓它們發亮,亮到刺瞎我的眼,讓我看不清童安的樣子。
      這男人真不地道,分手也沒提前跟我招呼一下。或者,提前帶我看看心理醫生,給我買幾顆心靈大補丸;再或者,提前給我弄一個男朋友做替補,不至於讓我產生太大的落差。宮瑤池裡的蛤蟆跌到地球上,也不過就是這落差。
      所以,我恨童安!
      我在百度上搜尋最古老最惡毒的咒語詛咒他!詛咒他早衰,詛咒他長痘痘,詛咒他失眠多夢,詛咒他尿尿沒有小JJ……呃,似乎有點內容不健康。但是,我只是想說,我怎樣的恨這個叫做童安的男子!
      我將他送我的禮物一股腦扔進樓下垃圾箱。幾分鐘後,不爭氣的我又跑到樓下,從髒兮兮的垃圾桶裡將它們一件一件撿回來,一邊撿一邊想用剛學的咒語詛咒他,可該死的很,我忘記了怎麼念。所以,我只好一邊撿一邊哭。
      這些東西撿回家,沒幾分鐘,又刺痛了我眼睛。我再將它們抱到樓下,選擇一個比較遠的垃圾桶扔掉。可我太不爭氣了,沒過幾分鐘,我又後悔的跑到樓下,將它們再撿回家。
      ……
      在我最後一次將東西扔到垃圾箱,靜恩偷偷跟到樓下,小火機悄然一開,等我再次反悔企圖將它們撿回時,只看到熊熊的小火苗,它竄啊竄的燒。靜恩說,蘇柏拉,你有沒有骨氣啊?
      我沒骨氣,所以,我衝著垃圾桶哭,似乎是童安被放在火裡燒。靜恩真不厚道,我初戀的小尾聲就在她的小火苗裡見了上帝。
      沒關係,我虐待不了童安送我的東西,我回家虐待蘇小拉。蘇小拉是條小雜種狗,也是童安這混蛋送我的。
      開始,靜恩還能適應我的詭異作風。第十八天,她終於抓狂。拿起電話沖莫訶吼,我要搬家!我要離開蘇柏拉這個瘋子!她說,莫訶,你救救我吧,我要被蘇柏拉每日每夜的鬼樣子嚇崩潰了……
      我一邊聽靜恩的誹議,一邊對著陽光照鏡子,左看右看,都沒發現自己是鬼模樣,似乎還是千嬌百媚的一祖國花朵,就是開的有點頹敗。
      2、蘇小拉衝我憨憨的搖小尾巴,它不知道我在罵它。
      靜恩是我從小長到大的密友,莫訶是從小追到我大的“盲目崇拜者”。至於靜恩和莫訶會不會有什麼感情糾扯導致我們仨形成令人不齒的三角戀,大家不必擔心。因為,他倆是堂兄妹。
      靜恩開始收拾行李,我抱著蘇小拉鬼一樣晃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膀,靜恩嚇得大跳。
      我說,靜恩,你真要走?我說,你走了的話,還得繼續付房租,否則,我讓蘇小拉咬死你!
      靜恩將衣服抖落床上,她說,好,我不走,只要你不再拿出一副喪夫的模樣來嚇唬我,我跟你合租到底。
      我點點頭,說好,我很快就去談段戀愛,做個正常人。你先收拾房間,我去虐待蘇小拉。
      我見不得血腥,所以不能像復旦那研究生虐貓一樣殘暴。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辦法,我不給蘇小拉飯吃。
      以前,我多麼熱愛蘇小拉。當許童安將蘇小拉抱到我面前時,為了這條狗,我義無反顧和靜恩跑到外面住。我怕管宿舍樓的阿姨將蘇小拉從樓上給扔下去。
      蘇小拉越長越難看,灰溜溜的,闊嘴巴,沒許童安半分姿色;還總流口水,見到熟雞蛋,全身激動的狂扭不已。我曾對許童安抱怨。他一邊擦汗,一邊說,幸好它不隨我,你不會說這是我私生出來的兒子。
      可能是我太喜歡給許童安添一些無中生有的罪名,所以,如今,他幡然醒悟了,將我拋棄了。
      莫訶來時,蘇小拉已經三頓沒有吃了,無精打采的爬在我腳下,肉乎乎的闊嘴巴隔在前爪上,圓溜溜的黑眼珠一直看著我,那麼無辜。它不叫,偶爾低低的嗚一下,抗議我的暴行。這一點,它很隨許童安,我跟童安吵架時,都是我唱獨角戲,童安在我身邊安靜的站著,有人從我們身邊經過,他尷尬的表情就加深一下。但他從來沒吼過我一聲。所以,這混蛋連分手都分得這麼沉默。
      混球!
      我對蘇小拉說,混球。
      蘇小拉衝我憨憨的搖小尾巴,它不知道我在罵它。
      莫訶指著狗問我,蘇柏拉,你這女人真不地道,你是跟這狗戀愛啊,你對它使氣?說完,將一根小火腿放在蘇小拉眼前,蘇小拉的眼睛變綠了;我的眼睛也變綠了,不顧一切的撿起地板上的小火腿。蘇小拉無辜的看著我手裡本來屬於它的小火腿。不停的衝我搖尾巴。蘇小拉還有一個優點,就是對我從來不護食。這點也跟童安很像,每次吃飯,許童安總是眼巴巴地看著我將盤裡好吃的全撿走,等我吃飽了,他才狼吞虎嚥一番。所以,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為,他喜歡吃肥肉,喜歡吃雞皮……或者,我太不合格了,這就是他離開我的原因。其實,他可以不必那麼寵我,他跟我說,我一定改!
      莫訶看到我跟蘇小拉搶食物,企圖從我手中搶過小火腿,再次扔給蘇小拉。我們這樣做推右推的僵持著,最後我一惱,將小火腿塞進自己嘴巴裡。
      蘇小拉看傻了,嘴巴搖得更歡了,它活了這麼大,實在沒見過像我這樣跟狗搶食的人。莫訶更愣了,他終於明白,我可能真像靜恩說得那樣,瘋了。
      3、我寧願做一個永世不見陽光的巫婆,長著長鼻子,穿著黑衣裳。只要許童安在我身旁。
      莫訶一直陪著我。他們兄妹對我虎視眈眈已久。靜恩說,找嫂子怎麼也得找蘇柏拉這樣傻的,這樣子,就不能跟我爭寵了。
      莫訶說他是從幼兒園時開始喜歡我的,當時我正在往鼻子裡不停的塞鮮奶蛋糕,只為證明除了嘴巴,鼻子也可以吃飯。最後,這種彪悍行為導致了我被阿姨送進醫院進行急救。而莫訶也那時就對我“暗生”了春心,他想,這小姑娘怎麼基因這麼好,能傻到這份兒上。從此,他就將我列為終極追求目標。
      可惜的是,我對他不感冒,我喜歡許童安。從初中時,我就喜歡許童安。那時,我初一,看到了初三的許童安。他長得太好看了,我又太好色,所以,我總晃蕩在他出現的地方。晃久了,他也就記得了我。他讀全市最重點的高中,我就讀最重點的高中。我不聰明,可我會為我喜歡的男孩而努力。他讀全省最好的大學,我也拼得面黃肌瘦的讀全省最重點的大學。只是,因為,我喜歡許童安。
      從初中到大學,我一直晃蕩在他眼前,最後,把他晃蕩得眼睛都花了。在我大一下學年,他喊住我,他說,呃,那個,蘇柏拉,你是不是喜歡我?
      你們看,許童安真得比我還傻,問別人問題都這麼蠢。
      可是當時,為了表現的比他更蠢,我就猴急猴急的點頭承認了,我根本沒想到,如果他拒絕了我,我會多麼尷尬多麼沒面子。
      可是許童安說,太好了,我正好想找女朋友,那就是你吧。
      我又猴急猴急的點頭了。
      哦,忘了說莫訶和靜恩這堂兄妹倆。他們倆比我更傳奇,為了將我拿下,他們更瘋狂的追隨我的腳步,就像我追隨許童安一樣。愛,就是一種魔咒,可我卻學不到那種可以將許童安念回身邊的咒語。如果能學到,我寧願做一個永世不見陽光的巫婆,長著長鼻子,穿著黑衣裳。只要許童安在我身旁。
      莫訶禁止我虐待蘇小拉,可是,每當我看著蘇小拉醜醜的模樣,就想起許童安那張國色天香的臉。
      我帶著蘇小拉外出散步,不給它拴狗鏈。我想讓它走丟。它走丟了,我就重新找個男人,談戀愛。從此徹底與許童安無關。
      以前,許童安在我身邊,蘇小拉也走的比較雄赳赳氣昂昂。可能,現在沒男主人陪伴,它就走得底氣不足,那麼怯弱的跟在我的腳邊。有時,我踩到它,它就低低的嗚,不敢叫喚。它似乎感覺到,我要遺棄它。
      ……

《樂小米短篇小說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