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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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考試臨近,我也會附在梁天的桌上刷刷地抄筆記做習題,梁天問我在做什麼,我就睜著眼睛說瞎話:我說我在給書店做結算,快累死了。
  梁天就笑,他說,小涯,你真是一個小地主婆。
  我不理睬他,繼續考慮著那些令人頭疼的物理題,到底該用左手法則還是右手法則?該是動量守恆定律還是動能守恆定理?學習的痛苦,梁天絕對是體會不到的。他從小就隨父母在那個自由的國度中生活,絕對不必如同我一樣,為考試而柔腸百結。當然最令我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老師還要聲情並茂地宣揚學習是快樂的。學習是快樂的話,為什麼高中校園裡關著那麼多不快樂的丫頭和小子呢?
  有很多時候,我是妒嫉梁天的。這個在美利堅合眾國長大的男孩,似乎永遠不懂憂鬱。他說他之所以回來,是因為父親說,只有中國的大好河山才是世界上最壯麗的畫卷,只有這個地方才能成就一個偉大的畫家。
  梁天的想法讓我哂笑不已,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大好河山多半已經污染不堪了。當然,如果人造美景可以彌補的話,我的話基本屬於自說自話。
  梁天的眼睛是去華山寫生的時候出現的事故。那確實是一場事故,重重地從後山跌落,身在血泊之中。後來因為淤血壓迫視神經,眼睛暫時失明了,母親一直在他身邊陪伴,等待治療的最好時機,轉回美國。所以,不難想像,梁天生活之所以如此從容,還是因為家世良好,而且,他的雙眼是可以治癒的。
  那些可以治癒的傷,本來就不需要傷痛。會讓人傷痛的,是那些永遠不能得以痊癒的傷口,因為時間,輾轉成痕,永不能磨滅。
  譬如,父親遺棄了方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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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誕節的時候,天空開始飄雪。因為我的逃課,新班主任已歇斯底里。我不喜歡這個新來的女人,她太嫩,太不愛接受現實。她不能容忍我是不乖的,所以開始向母親控訴,字字句句民族血淚。
  我覺得阿吉的命真好,她已去了美國,不需要為高考惆悵,不需要面對著新班主任那張臉。我在QQ上對阿吉說,中華民族五千年的哀愁全寫在這個女人臉上了。阿吉說,你要挺住。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這女人真沒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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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跟蹤我來到梁天這裡。
  那時,梁天正在磨咖啡豆,他說要給我煮最純正的咖啡。火光映著他年輕的臉龐,我安靜地看著他,看他漂亮的眉毛和漂亮的眼。他說,以前,聖誕節時見過一個非常可愛的姑娘,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的姓名。
  我皺著眉頭,他的話使我心裡不痛快。
  他說,小涯,你的眉毛似乎是皺著的。
  他的話讓我心驚,慌忙低下頭,緊緊低著。我說,你怎麼知道?你眼睛好了?梁天笑,你怎麼這麼愛緊張啊。說完,他很認真地「看」著我,說真的,我本來以為這一年,我會很寂寞。可是,我卻遇見了你。
  他說,小涯,你到底是什麼樣子?
  我拉著他的手,輕輕地劃過左面頰,微笑著,看著他。他的手指真漂亮,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拿畫筆的男子,都有一雙如此漂亮的手。
  母親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她看著我,一臉不可思議的憂傷。
  那個聖誕真是風大雨狂,咖啡壺跌落在乳白色的地板上,音樂突然雜亂。母親將我從梁天的房子裡拽走,漫天的雪花衝過布簾捲了進來,梁天緊張地呼喊,方涯方涯!
  我回頭時,雪花飄在他的眉毛上,白白一片。
《天已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