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詛咒的愛(12-16)

    12.
    李室長將車停在漢大門口稍微隱蔽的地方,下車在學校門口等著。
    和幾個同學邊說話邊走出來的音琪,在門口接到明浚的電話時,她告訴明浚今天可能沒有時間見面了。
    「怎麼了?現在不是還早嗎?我都查過,你今天已經沒課了。」一聽到說不能見面,明浚的情緒便激動起來。
    「你有空查這些,為什麼不認真學習?我可不像你整天玩,人家每天都得按時回家的。」音琪想到自己被辭退的事情,心情有些低落,差點就說出要去找新工作的事情,覺得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畢竟被人家辭退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好吧,那我晚上去酒吧等你總可以吧。」已經知道事情真相的明浚這樣說,是想聽到音琪有些難過的告訴自己她以後都不會去那裡演奏了,這樣會讓明浚覺得她在依靠著自己。明浚也想知道她會怎麼想,要是音琪知道事情原來是這樣的,自己要怎麼和她說?
    對於自己的父親對自己喜歡的人做出的事情,他心裡既惱怒又羞愧。
    「明浚,我今天暫時不會去酒吧演奏,你別等我。」沒有想到音琪
    「發生什麼事情了?」明浚腦海裡想到父親用錢收買酒吧老闆而讓音琪離開的場景,恨不得馬上就告訴音琪那是因為自己,都是因為明浚,馮音琪才會被人趕走的!
    「哦,最近忙著系裡舉辦的音樂會的事情,所以暫時請假了……」音琪用學校兩個月後才舉行的聖誕音樂會做借口,準備對明浚說「所以學長不用總去那裡找我,打電話就可以了」的時候,李室長看見了正在講電話的音琪,走過來說:「是馮音琪小姐嗎?」
    音琪連忙對電話裡的明浚說「明浚,有人找我,先掛了」後,對面前這個穿西裝的中年人說:「是的,請問您是……」
    「哦,我們董事長有點事情想和馮音琪小姐說,所以請……」李室長說著示意音琪往停車的地方走。李室長打開車門,讓音琪在前面坐下後,自己回到駕駛位置上。
    「董事長,現在去哪裡?」
    「找個方便說話的地方吧,李室長。」
    音琪這才發現後面的座位上還坐著另外一個人,她沒有回頭,所以不知道那個人的樣子,聽聲音給人的感覺有點嚴肅。音琪心裡有點害怕,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幹什麼的,為什麼把自己叫到車上。她想像電影裡的情節,留意著車窗外,如果遇到要停車的紅燈,自己怎麼樣以最快的速度跑……
    「就這裡吧,」後面的先生突然說要停車,音琪倒舒了一口氣。
    從車上下來,音琪發現這是一家中國風格的茶館。跟在兩個西裝先生的後面進去,在中式的籐椅上坐下,音琪的雙手抓著包包上的搭扣,顯得有些拘謹。
    「李室長,把東西放這裡,你去車上等吧。」聽到明昌赫的話後,李室長將一個白色的小信封放在桌上後就出去了。
    明昌赫將目光收回,望著對面的音琪,說道:「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我們以前好像見過一面。」
    聽眼前的中年先生說已經見過一次面,音琪很納悶,自己從來不記得有見過他的。她使勁回憶自己是在哪裡見過的,可……唉,真糟糕。
    「MBG30週年慶典的鋼琴演奏,很不錯。」明昌赫的語氣很肯定。MBG的董事長,那天還發表了講話的人,音琪這才想起來。她歉意的站起來,說:「對不起董事長,我忘記了,謝謝您給我演奏的機會。」
    在韓國,不認識CBS的明昌赫和MBG的韓秉仁的人,應該沒有吧。將他們弄錯,也只有音琪能夠做到了。
    「已經沒有去酒吧演奏了吧?」明昌赫突然問道。
    音琪突然呆了一下,「先生,你怎麼知道?」
    「因為自己的兒子說不想整理,懶得整理,所以做父親的替他整理了。」
    「什麼意思?」
    「相信你還不瞭解我的兒子,這麼多年來,沒有一個女孩子能和他交往超過三個月的,最後都是同樣的結局。」明昌赫說著,將桌上的白色信封推到音琪面前,「這個,就當做是整理期間對音琪小姐的補償吧。因為聽說你來自中國,又是依靠工讀進行學習的,所以怕那粗心的小子考慮不到這些,所以……請收下這個。」
    聽到這些的音琪腦子裡一片空白,怵在那裡。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明浚,這是怎麼回事?不超過三個月,酒吧,辭退,還有這些……全都是要整理的嗎?明浚!
    並沒有理會到音琪的神情有什麼不對,明昌赫繼續說著:「明浚他性格叛逆,喜歡玩,幾乎是闖著禍長大的,還好他的結婚對像很懂事,現在兩個人正準備訂婚的事情……」
    婚約?音琪聽到這兩個字,觸電似的站起來,往外面跑去。
    明昌赫回到車裡,李室長連忙說:「董事長,剛才看見馮音琪小姐往酒吧那邊跑去了,要不要也去……」
    「開車吧,回公司。」明昌赫說著,好像又突然想起什麼事情似的吩咐李室長:「接通一下妍智的電話。」
    13.
    小杯淺飲的藍色馬丁尼酒能鎖住人的煩惱,是因為它自己就是憂傷的吧。明浚伏在吧檯邊上聽到樓下傳來的鋼琴聲,原來琴聲裡沒有音琪的味道是那麼容易分辨。
    「還是以前中國女孩的演奏更適合這裡的氣氛啊。哎,真受不了,叫這乳臭未乾的小子回家再練習一下吧。」吧檯裡的調酒師埋怨著。
    「再來一杯……」習慣了再來一杯的明浚,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習慣裡已經隨時有音琪的影子。雖然被自己弄亂了的人生在她出現的時候有些不設防,但那種美好的感覺會讓他誓死捍衛的。所以,應該告訴她明浚曾經是什麼樣的人,讓她知道那段混亂的人生,自己才能更加坦然的和她相處。明浚拿著電話想打給音琪,又有些遲疑:音琪她會介意嗎?因為介意那樣的人而離開現在的明浚。明浚真希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可心裡的感覺卻是自己從一開始就背叛了所喜歡的人。
    正想著要不要打給音琪的時候,妍智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找不到你的時候,來這裡準沒錯。」妍智很自信看著身邊已有些醉意的男人,順便要了一杯Gibson。
    「你來這裡……做什麼?」
    「明浚,難道你從來沒有感到對我很歉疚?難道你不覺得你是這個世界最不應該問我這樣的話的人嗎?」
    「Why?」明浚一臉嬉笑的看了妍智一眼,繼續舉起手中的酒杯。
    「以前不管你做什麼,我說過什麼沒有?我總是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傻傻的樣子……知道那樣有多難受嗎?」
    「韓妍智,你今天怎麼了?」
    「連你現在也開始裝傻了嗎?你這個壞蛋,為什麼要這麼壞?」
    「你是傻瓜啊,韓妍智……不知道走自己的路嗎?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別去管別人,懂嗎?」
    「幸福?」妍智冷冷的笑一聲,又自言自語:「你以為婚約只是他們的意思嗎?」
    「什麼?」
    「忍受你和那些女人的事情,幫你一起騙他們,你以為那會是什麼?這麼長的時間……為什麼?難道我的心就不是心了嗎?」
    「你好像喝多了,回家去吧。」明浚說完將酒杯裡的酒喝光,準備起身離開,他要去找音琪,所有她不瞭解的那個明浚,他都要對她說。妍智突然抓住明浚的手,本來要下樓的明浚回過頭正想問「幹什麼」的時候,妍智迎上去吻了他。
    妍智突然的舉動讓明浚懵在那裡了,他意識到不能這樣的時候試圖推開妍智,可妍智反而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緊緊抱住他不放手。這一點都不像上次在車裡的輕輕碰觸,本來多喝了些的明浚覺得有些頭暈目眩,他開始回應著妍智……
    氣喘吁吁的從學校跑到酒吧的音琪,走到樓梯口準備上來時全看到了。她看得很清楚,那擁抱著親吻的男女是她認識的明浚和別的女人。這是他另一個三個月的開始嗎?或者是結婚的對象。原來是一個這麼大的謊言,繞了這麼遠,什麼多好聽的話,什麼照片,什麼旅行,什麼音樂會,什麼晚餐……
    想到以前的每一個畫面,音琪都覺得很諷刺,自己那樣認真仔細的對待的相遇,自己認為是生命中那麼重要的人,全都是遊戲般的存在,然後用這樣的畫面宣佈OVER。這樣來說,他的父親說的是真的了,自己卻因為不相信而跑來酒吧,卻這麼快得到驗證。為什麼偏偏是自己?為什麼?有些無法自持的音琪往後退著離開,正好撞到準備上樓來的澤秀。
    「音琪來了。你怎麼了?音琪,不舒服嗎?」音琪蒼白的臉色嚇到了澤秀,他忍不住折回跟在音琪身後往酒吧門口走。
    慢慢鬆開明浚的妍智,望著自己從小就開始喜歡的人,認真的說:「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固執,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嗎?因為我的幸福只能是你。」
    「可我……」突然看到樓下被澤秀扶著的音琪正出去,話沒來得及說完的明浚轉身就衝向樓梯,幾乎連滾帶爬著跑到酒吧門口。可酒吧外面人車如流,並沒有音琪的影子。
    妍智緊跟著從酒吧跑出來,看見明浚一個人站在那裡望著車來車往的街,她兩邊看了看,走到明浚身後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呆著。」明浚頭也沒回,往停車的地方走去。妍智跟著他,在他打開車門的時候,先上了車。
    「不是說叫你先回家嗎?」
    「送我回去,這樣都不能做到?可以送別人,為什麼我不可以?」
    「我再說一遍,我想按靜一會,最好別惹我。」
    「隨便什麼地方都可以,別讓我在這裡下車,行嗎?」妍智帶著恨意的企求,明浚無奈之下啟動車子,將車子倒出來,駛進街上的車流裡。
    躲在酒吧霓虹燈後的音琪從暗處走出來,呆呆的望著熱鬧的街,一旁的澤秀擔心的說:「音琪,剛剛那個人好像是在找你……」
    「澤秀,謝謝你,你進去吧,我回去了。」
    「你……沒事吧?」
    「沒事,快進去吧,找不到你,待會老闆又要說你了。」
    澤秀牽強的笑笑,轉身進了酒吧。
    14.
    音琪將口袋裡硬鼓鼓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手上,一隻木雕的像熊一樣的東西,黑乎乎的,有些難看。這是明浚帶自己游首爾那天送的,因為是他送的,音琪一直帶在身上。還記得那天自己還曾問他為什麼送這麼奇怪的東西給她:
    「明浚,為什麼送我一隻奇怪的熊?」
    「這個嘛,不能說的。」
    「為什麼?」
    「說了會挨揍或者遭拳頭打之類的。」
    「啊?」坐在車裡,音琪被他的話嚇得一縮,木雕從手上掉到座位下而滾進了裡面。明浚只好將車停在街邊,貓著腰找了好一會才將木雕熊找出來。
    「從現在起要拿好它,知道嗎?座位下面那麼黑,它會怕的。」明浚很認真的樣子,讓音琪像闖了禍似的愣在那裡,望著明浚。看著這樣的音琪,明浚忍不住哈哈笑起來:「看看你們兩個,還真像。」
    「誰啊?」
    「它啊。」
    音琪突然知道自己上當了,拳頭雨點般落在明浚身上。叫嚷著「別打啦別打啦」的明浚,一邊捂著頭裝可憐一邊歎氣著說:「說過不能說的,看吧,真的靈驗了。」
    音琪笑了,一個人繼續把玩著手裡的小木雕,還是忍不住問:「學長,為什麼是一隻熊啊,它的樣子……實在好醜。」
    「見它一個人呆在廟裡,好孤單,跟廟裡的大叔說好話,就讓我拿走了。」
    音琪不相信地看著明浚。
    「它會好好保護你的!」
    「真的嗎?」
    見音琪開心的樣子,明浚認真的說:「要好好保護它(她),知道嗎?」
    音琪認真地點點頭。
    「你這個傻瓜,連他騙你都不知道嗎?」音琪望著手中的木雕熊自言自語著。
    可是,馮音琪,即使知道他在騙你,你還是喜歡他啊。
    音琪討厭這個依然喜歡他的自己。看到他衝出酒吧時的背影,即使他身邊有別的女人,還是想去擁抱他的自己,有多令人難過。可是,在真的面臨離開他、失去他的時候,自己還是沒有勇氣去承擔違背真心所受的痛苦。這就是馮音琪,是默默忍受著不可以再接近他而一味去躲避的笨蛋,是不知道跑到他面前先給他一拳頭,再一邊教訓著「你這個騙子」時接著給他一腳的傻瓜。
    這樣胡亂想著,快走到成敏家樓下的時候,音琪遠遠看見了停在樓下的車子,她連忙將手裡的木雕熊放回衣服口袋裡。
    當作沒有看見似的,音琪直接朝那扇黑色的大鐵花門走去。
    「音琪,等一下。」從鐵門旁邊路燈的陰影裡,明浚突然站出來抓住音琪的手臂。
    「放開我!」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音琪心裡有種走到盡頭的絕望。可是,如果好一點的話,是不會這麼快就感到絕望的。她猛的想到所謂三個月的期限,自己和這個人,已經超出3個月,所以,才違反規則了吧。
    「音琪,我們好好談談。」明浚的手緊緊握著,擔心只要鬆手她就會從自己眼前突然消失掉。
    音琪腦海裡浮現中國茶館的一幕:
    明昌赫,眼前這個人的父親將白色的信封推向自己,「因為自己的兒子說不想整理,懶得整理,所以做父親的替他整理了。……這麼多年來,沒有一個女孩子能和他交往超過三個月的,最後都是同樣的結局。……這個,就當做是整理期間對音琪小姐的補償吧。因為聽說你來自中國,又是依靠工讀進行學習的,所以怕那粗心的小子考慮不到這些,所以請收下這個。」
    感到明昌赫的聲音像捶音一樣又在耳邊響了起來,音琪覺得一陣眩暈,倒了下去……
    恍惚恍惚的,她好像看到自己去ILLMORE去找明浚。
    正在和別人喝酒的明浚回過頭來說道:「不是都整理好了嗎?怎麼?覺得少了?」這時,他旁邊的女人轉過身來,用音琪無法忍受的眼光上下打量自己,輕蔑的笑著:「你怎麼會看上這種女人?切!」
    「不是什麼樣的類型都應該嘗試一下的嘛。」聽明浚這樣說,坐在那裡的人一起朝音琪大笑。
    被那種笑聲驚醒的音琪猛地坐起來,發現自己正在一個安靜的房間裡,她抬眼睛時正好看見對面桌子上立著的小鏡框,裡面好像是一家三口嬉鬧的場景,相片上的小男孩開心的笑著往爸爸身後躲,以逃過媽媽灑過來的水珠。
    將身上的被子掀到有一旁,走出房間,音琪沿樓梯下去,才發現這是自己曾和打架受傷的明浚一起來過的農莊。沙發上的他睡去的樣子好像就在眼前,還有他坐在門口等自己回來的情景,好像正等待著要重新來過一樣,真實的展現。音琪眼裡,木質的扶手好像對她充滿了留戀,桌上的花也在挽留,牆上的鐘的腳步也慢了下來,每一件物品都知道她一定會離開而沉默難過。也許,是自己心裡難過了吧,自己留戀了吧,所以眼睛裡的它們才會流露出那樣的心情。只有一個人認真的愛情就不是愛情,被另一個人當做遊戲的愛情也不是愛情,所以,要離開得漂亮,不要讓那個人覺得歉疚。
    餐廳的門透出柔和的光亮。那個忙碌的清晨,覺得幸福的自己還留在裡面吧,不如帶上那樣的自己一起離開,不是更好嗎?音琪想著,朝餐廳走去。
    餐廳的樣子幾乎沒有任何改變,果籃還在原來的地方,拭手用的毛巾依然是曾經的姿勢,餐桌好像因為等得太久還是沒有人來,已經累了。音琪看見餐桌上有張紙條,她走過去,看見自己留下的字跡:
    這是早起做好的,
    可能有中國早晨的味道。
    眼睛一下子冒出來的眼淚像蓄積已久的池水,也不管自己之前是多灑脫的想法,也不管自己要強的自尊,音琪在餐桌邊坐下來哭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音琪覺得累了,她突然想到音樂表演課,想到還沒有開的雛菊,想到漫畫社的活動,想到……或許,應該先盡快找個新的工讀的地方吧。
    15.
    抱著大袋食物的明浚回到農莊,將紙袋在桌上放好,從裡面拿出剛剛在商店買的CD放進CD機裡,因為店員說是最新的流行金曲,所以順便買來給音琪聽的。他興高采烈衝上樓去叫音琪起床,發現音琪昨晚休息的房間門開著,裡面已經收拾好。突然記起昨天夜裡在成敏家樓下她說過的話,「她走了」,心裡這樣對自己說的明浚慢慢走出房間,靠著走廊的欄杆坐下。
    是的,她不再對自己笑,不等自己回來就走了。
    要結束了嗎?以前,先說「結束吧」的人總是自己。後來,偶然遇見時也許會收到她們生氣的煽向自己的耳光,或是收到她們說不要分手的纏綿的情書,也會收到在他眼裡看上去並不傷心的女孩子的眼淚,可明浚都無動於衷。這一次,他覺得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預計,不知道是哪個地方出了錯,從未感到過的恐懼讓明浚無所適從起來。也許,是因果報應吧,他將埋下去的頭抬起來,早晨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在餐廳門口投下斜斜的影子。當時的直覺告訴明浚,音琪就在餐廳,她在餐廳忙著。
    一口氣跑下樓,叫著音琪的名字跑到餐廳門口的明浚,真的看見音琪正回過頭來望著自己笑。
    這一刻,真幸福啊。「音琪,我還以為你走了,嚇壞我了……」明浚說著往音琪身後走去,經過餐桌的時候突然望見留在桌上的紙條,那一刻,他才清醒過來,餐廳裡根本沒有人,全部都只是自己的幻覺而已。明浚呆呆的走到餐桌跟前,在剛剛音琪坐過的位子上坐下來,過來很久才伸手去拿起桌上的紙條,當手碰觸到那個壓住紙條的東西時,他感到自己的身體突然失去知覺一般,在椅子上軟了下去。
    就當現在是告白吧即使離開
    現在的你會知道嗎
    當清晨的空氣裡充滿你的味道
    我已經不屬於自己
    你沒有如約而來
    什麼都不能改變了
    不曾得到的愛情
    不能牽你的手
    我就是那個愛情裡的傻瓜
    ……
    CD機一直播放的流行金曲,鋼琴的樂音伴隨著有些低迷的嗓音,蔓延到小農莊裡的每一個角落。
    明浚手裡握著那只木雕熊,一直在餐桌邊坐了多久,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直到房子裡被夜色籠罩,清澈透明的月光從陽光離去的地方照進來,靠在他的肩頭。他動了一下,瞥了一眼自己的肩,卻感覺到好幾月前她留在自己後背上的氣息。
    他一下子想去記起所有在自己生活裡出現的人,想到自己為什麼與他們遇見,和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後來他們為什麼又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這樣就想起了媽媽、父親、仲哲、仲哲媽媽、妍智、韓爸爸、韓媽媽,還有那些如雲煙般短暫的各種各樣的男人和女人。最後想到音琪這裡的時候,他將他們的整個過程又回憶了一遍。她摔倒的樣子,她趴在自己肩上臉紅的樣子,在教堂見到自己受傷而擔心的樣子,在宴會上彈琴的樣子,在昌慶宮前想躲過鏡頭的樣子,知道被騙而向自己揮拳頭的樣子,與自己搶著吃剩下的早餐的樣子,站在對街叫自己別動她卻跑過來的樣子……
    即使是回想,他的胸口也在激烈的跳動,即使感覺到痛卻不想離開那種痛的明浚,希望就一直這樣呆下去,一直痛著也沒關係。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過去,上天才會這樣安排,讓喜歡的人出現,然後很快的失去。這算是對以前的補償嗎?那又有什麼關係?即使她沒有在眼前,即使她離開自己,愛情也無法消失,這是上天沒有預料到的吧。只是,讓音琪受傷,這是明浚不能原諒的。
    明浚望著手裡的木雕熊,用手蹭了蹭它的鼻子,喃喃的說:「不是叫你好好保護她(它)嗎?現在居然丟下她一個人。你這個傻瓜,又被騙了。」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心裡的音琪聽。
    16.
    在那個家裡,明浚象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不再和父親爭執,對仲哲媽媽會習慣性的冷淡的揚揚嘴角,也不再動不動就對弟弟仲哲一副凶樣,像是來了個客人,成了會長住下去的房客。除了學校之外,不再去ILLMORE,也不出去見朋友,只是自己一個人呆在房間裡。
    「孩子爸爸,你不覺得明浚最近很奇怪嗎?老是呆在家裡,會不會悶著了?」因為擔心明浚,仲哲媽媽對在一旁看報紙的老公提起這孩子的變化。
    「我說你是怎麼了?呆在家裡有什麼不好的?我倒是覺得他比以前可是要好多了,慢慢有我以前的樣子了。」明昌赫對自己兒子的變化倒是不甚滿意。一些有重要人物出席的應酬,他開始主動帶上兒子一同參加。在明昌赫眼中,家中的長子遲早要繼承事業,讓他更早的熟悉環境是非常有必要的。對於父親的舉動,明浚心裡很清楚他的用意,每次他都會衣著得體亮相,言談舉止也會盡量配合,這讓明昌赫十分滿意,因此在心理上已經對他寄予很高的期望。妍智也會適時和明浚一同出現在與兩家合作相關的各種社交場合,媒體也會不失時機不失真實性的給出一些報道,關於MBG與CBS的聯姻話題等等。
    每次看到這樣內容的頭條,明浚似乎沒有任何反應,無非是拿著報紙對家裡人客套似的說兩句「妍智那天看起來的確不錯」或者「那條領帶的顏色不怎麼配,下次該換一條」之類的話。
    走到自己的房間裡,反手將門關上,那樣的明浚,只有他自己見過吧。走到床邊坐下,拿起吉他來撥弄著突然失神的明浚,才屬於他自己。
    他把吉他放回去,將床邊的小抽屜打開,從最裡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一隻精緻的皮質小盒子,放在床上打開,取出躺在裡面的木雕熊。
    就這樣端詳著它,每次一個人在房間裡的時候,明浚就是這樣望著它而度過一個人的時光。黑色木雕熊微微埋頭坐著,頭部和背部因為經常被撫摩而變得十分光滑,只要望著它,明浚就會覺得自己仍然和音琪在一起。
    那些有限的往事,已經在自己的腦海裡被反覆拿起又放下,很多個晚上,明浚都想到過自己只要和它們在一起就可以了,沒有人能夠將自己和回憶裡的音琪分開。這樣,只要讓自己和這樣的音琪在一起,那以後和什麼樣的人在一起,甚至會和什麼樣的人結婚,都不會有什麼不同。
    「明浚,在裡面嗎?是我。」妍智輕輕敲了一下門,正準備推門進來。明浚連忙將手中的木雕熊放進盒子,放回抽屜裡面。
    一臉甜笑的妍智見明浚姿勢隨意的靠床頭坐著,感覺自己和明浚的相處似乎慢慢回到以前的樣子,心情更加好起來。
    「很久沒見哥出去了,走吧,我們一起去喝酒。」妍智一邊開心的建議,一邊開始瀏覽那邊牆上明浚新掛上去的一幀攝影作品。
    其中有一幅的畫面只是一根以手工精細的鏡頭框架做墜子的項鏈。看到這個的妍智禁不住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一根項鏈。」
    「好奇特的項鏈,在哪裡拍到的?自己買的嗎?」
    「與自己沒關係的事情少問。」
    「哥,你今天怎麼了?」見明浚坐在那裡動都沒動,妍智離開掛著攝影作品的地方,語氣有些嬌嗔的笑著往床邊走過來。看到沒有關好的抽屜,妍智俯下身想將它關好,剛將手伸出去,明浚突然從床上蹦起來,神情緊張的瞪著她:「韓妍智,你要做什麼?」
    「想替你……關好抽屜。哥你怎麼了?」被明浚嚇到的妍智,看看自己跟前反應奇怪的明浚,疑惑的望著那個沒有關好的抽屜。
    「哦不用了,你去客廳吧。不是說要去喝酒嗎?我先換件衣服,等會下來。」明浚邊說話邊自己關好了抽屜。
    妍智一出去,放鬆下來的明浚慢慢走到床前,朝著床中間重重將自己摔了下去後,扯過被子將自己的頭蒙了起來,用小到幾乎連自己也察覺不到的聲音問:音琪,你好嗎?

《我要我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