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對不起,我要回去

  林零現在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原來電視上那些因害怕而產生大呼小叫都是騙人的,因為,當一個人受到極致的驚嚇時,是完全發不出一點聲音的。
  就像她現在一樣。
  然後,她見到了一件更詭異的事,那隻手竟然微微動了一下。
  反而這一動,倒讓她沒那麼害怕了,至少,那並不只是一隻手,更不是一具屍體,而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自己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站起身來,提起了手中的蠟燭,往那裡一照。
  她手裡的蠟燭差點掉了下來,緊緊挨著牆壁的地方,居然真的躲著一個人!
  從她的這個方向望去,只能隱約看出這是個男人,一頭如瀑的黑色長髮遮擋著了他的臉,看不清他的模樣。就在她微微一愣的時候,那男人忽然睜開了雙眼,伸手一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只覺眼前一黑,只聽啪答一聲,蠟燭也掉到了地上,四周頓時一片漆黑。緊接著,她的脖子上一涼,一把匕首已經架在了她的喉嚨處。
  「要怪就怪你自己倒楣。」他的聲音低沉而微弱,還有些斷斷續續,「不殺了你,你一定會告訴別人我藏在這裡。」話音剛落,他忽然吐出了一口鮮血,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林零驚魂未定的推開了他,他可暈倒的太及時了,差點就丟了自己的小命。
  她重新點燃了蠟燭,藉著搖晃的燭光仔細地看了看那個昏迷的男人,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冷酷卻極其俊美的面容,但在那無懈可擊的面容下隱隱透出些許陰鷲與駭人的絲絲殺氣,盛開著一種極至妖嬈的毒藥般的美麗。的c7
  雖然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但她也忍不住在心裡感歎一聲,這是她見過的最美麗的男子了。
  可是,他到底是什麼人?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帶著疑問,林零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胸口,頓時明白了他為什麼會暈過去的原因。在他微敞的胸前,有一條深深的劍痕,雖然是暫時止住了血,但失血已經不少,他能熬到現在才暈過去已經是奇跡了。
  他顯然不是好人,可是,讓她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死去,她也做不到。
  因為,她記得騎士的八大守則最後一條:精神。以理性對待塵世,要對得起自已的良心。
  當她將酒拿到了自己房間時,凱正在那裡說得眉飛色舞,亞瑟則在一大堆抱枕裡昏昏欲睡。
  「你怎麼拿酒拿那麼長時間?「凱露出了一副誇張的表情,」我還以為你醉倒在那裡了呢。」
  「哦,我找了好久。」她盡量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將酒放在了桌子上。雖然告訴自己要冷靜,但心臟還是一直別別跳個不停。
  「果然是個笨女人。」亞瑟睜開了眼睛,紫眸呈現一片清澈澄亮的波瀾,淡靜如月光下稀零飄落的片片花瓣,卻有一絲譏笑不著痕跡的掠過。
  她瞪了他一眼,「好了,已經不早了,你們也該走了,這裡可是閨房,懂嗎?閨房。」
  現在她只想快點將他們打發走,免得自己露出馬腳。尤其是在亞瑟的面前,一不小心就會被他看出破綻。
  「好吧好吧,真是掃興」凱故作傷心的揉了揉眼睛,轉頭朝向亞瑟的時候,已經換成了一副笑容,「到我房間繼續聊吧,還沒說到敏特子爵家的事呢。」
  還沒等他說完,亞瑟已經消失不見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夜深人靜之時,她拿了一床毯子溜出了房間,想了想又溜回來取了一把短劍插在腰間,雖然她是好心想救他,但是自己的小命也是很重要的。趁著沒人,她又在廚房裡偷了一些牛奶和麵包,這才匆匆地走下了那個酒窖。
  她趕到那裡的時候,那個黑髮男子似乎已經清醒了。看到她的再次出現,他似乎有些驚訝,但礙於傷勢,他只是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林零將蠟燭放在了地上,又將麵包和水遞到了他的面前,「這些食物你可以放心的吃,我不會叫人抓你,所以,你也不必殺我。」
  他緩緩抬起頭來,林零在看清他的眼睛時愣了一下,他竟然有一雙銀色的眼睛!似月色流淌,流光飛舞,此時,那雙冷冽詭異的眼眸正散發出妖邪魅惑的攝人光芒,連同聲音裡也帶了幾分高深莫測,「我說不定是——壞人哦。」
  林零猶豫了一下道,「你動不動就想殺人,還不想讓別人知道你躲在這裡,看你的傷好像也是因為被追殺的關係吧,我猜你也不是什麼好人。不過,就算是壞人,也有活下去的權利。」
  他垂下稠密纖長的眼睫,只是輕扯了一下嘴角,恍如濯淨的月光下那流光異彩的湖水,迤儷的牽出一絲華美的漣漪。
  「小女孩,將來有一天,你會後悔今天所作的事。」
  說完,他倒也大大方地拿了食物吃了起來,在面前的食物全都被他一掃而空後,他的精神明顯比之前好了一些。
  「我要回去了。」林零站起身來,收拾了裝食物的器皿,又順手將毯子披到了他的身上,「這裡的晚上還很冷,有這個你會好過一些。明天我還會在這個時候給你送食物的。所以,」她頓了頓,「你不要隨隨便便就死掉了啊。」
  一絲優美的弧度在他的嘴角緩慢擒起,那抹微笑如八重櫻花荼靡惑人的花瓣,在層層疊疊的脈絡裡綻放。
  「你叫什麼名字?」
  「林零。」
  「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嗎?」他那水月清濯的銀色瞳孔中,隱隱蔓延開一抹惡魔般的神色,「我叫——路西法。」
  「路西法?」林零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也沒有多在意——
  直到她回了自己的房間,才驀的想了起來,路西法,不就是聖經所記載的那個擁有六枚天使羽翼的……靈光最為閃耀璀璨的金星墮天使嗎!他本是天界最美麗的天使,因為拒絕向聖子基督臣服,率天眾三分之一的天使舉起反旗。經過三天的聖戰,他的叛軍終於被基督擊潰,在渾沌中墜落了九個晨昏才落到地獄,成為了撒旦魔王之首。
  別問她為什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這些知識都是來自於平時所看的漫畫。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那個男人只是隨便用了一個名字糊弄她罷了。如果真是魔王的話,哪裡會受傷受的快要翹辮子。不過也是,壞人怎麼可以隨隨便便說出自己的真名呢……
  也許這個男人,真的和路西法一樣邪惡呢……
  她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呢?
  第二天晚上,當林零再次送食物過去的時候,發現那裡已經人去樓空了,空曠的地面上,只留下了還沾染著血跡的毯子。
  林零撿起了毯子,心裡湧起了一絲說不清的感覺,那個男人,畢竟還是不信任她,所以,才稍稍恢復了一些體力,就迫不及待的逃離這裡了……
  日子還是一天一天的過去,林零早就忘了那個受傷男子的事情。在默林就要從羅馬回來的前兩天,愛克托伯爵的城堡裡忽然來了兩位客人。
  「伯萊亞斯騎士!麥塔,是你們!」林零沒想到居然是他們倆,驚喜的將他們迎到了大廳裡。
  「林零,我們是來向你們告別的。「麥塔面帶笑容的說道。
  「告別?」林零愣了愣,「你們要離開這裡嗎?」
  伯萊亞斯上前行了個禮,「是的,林零小姐,我的母親來了信催我回去,所以我打算帶她一起回法國。」
  「原來你是法國人?」林零有點吃驚。
  「也不全算是,我的母親是法國國王的表妹。」他微微笑了笑,「我的父親是蘇格蘭人。」
  「原來是這樣,」林零忽然想起了默林說過的話,將來這位伯萊亞斯騎士真的會對他們有幫助嗎?
  「對了,亞瑟殿下呢?」麥塔朝四周打量了一下。
  林零指了指外面,「他正在放置武器的地下室裡找東西呢。」
  「那我們等會兒,一定也要和他告別,沒有你們,我和伯萊亞斯就不會……」她和伯萊亞斯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林零的心裡也覺得暖暖的,看到別人幸福,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呢。
  「對了,為了表示謝意,這是一點小小的意思。」麥塔遞了一個罐子過來,「這是我親手做的甜點,希望你們能嘗一下。」
  在她掀開了蓋子的時候,林零眼前一亮,驚訝的脫口道,「布丁?」她當然不知道,現代的布丁就是由英國古代的撤克遜人傳授下來的,所以大驚小怪也不希奇。
  不過當時的布丁自然沒有現在那麼爽口,看上去就像是一種糊狀甜食……
  「布丁?這個名字很好啊。」麥塔笑了笑,「你嘗嘗看,很好吃的呢,我還加了一些雞蛋。」
  林零拿著罐子的手微微一抖,「不是說這附近方圓好幾百里都沒有雞蛋嗎?」
  「是啊,所以我等我們那裡的雞好不容易生下了第一窩蛋,才做了這個甜點。」
  雞蛋,是雞蛋……只要吃了這個,就能回現實世界了!她的心裡一陣狂喜,在激動之餘也有過一剎那的猶豫,這——算不算是放棄呢?
  也許會讓很多人失望,但是,她想要回去的念頭已經完全控制了她的全部意識,手已經伸了出去,拿起了一個布丁,就在要往嘴裡放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大喝,
  「笨女人,你就這麼回去了!!」
  她嚇了一跳,抬眼一眼,亞瑟正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他那紫色的雙瞳裡火焰蔓延,眼神像灌了鉛水一樣陰沉的隱隱有駭人的寒光泌出。
  他聽見了剛才的對話?他不是對雞蛋這個詞過敏嗎?林零嚥了一口口水,愧疚地低下頭去,不敢再去看他。
  當布丁滑入喉嚨的時候,她並沒有嘗出是什麼滋味,只聽到了自己低若蚊蟲的聲音,「對不起,我想回去。」
  「那你就回去吧,回去之後再也不要回來,再也不要讓我看到你!」
  在失去意識之前,她聽到了這句話,嘴邊不由泛起了一絲苦笑,和亞瑟好不容易有點緩和的關係,這下是完全沒有和好的可能了……
  不過,這也沒有關係,反正,她是不會再回去了吧。
  風輕輕吹著,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家裡的廚房中了,桌子上還擺放著那天沒有吃完的菜。
  糖醋魚,古老肉,燜茄子,和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的——蔥花炒蛋。
  一切,彷彿都沒有發生過。
  (第二卷完)

《騎士幻想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