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似曾相識的右大臣

  時間就好像流水一般靜靜淌過,當八重櫻再次盛開時,賀茂家的小姐沙羅終於迎來了行成人禮的日子。
  成人禮剛結束,沙羅的房裡就進來了幾名侍女,麻利的在她的屋子裡掛起了幔帳和垂簾。
  其中一個穿著紅梅色外衣的女人朝她笑了笑,柔聲道:「沙羅小姐,大人吩咐了,從今天起,我秋姬會教習您各種貴族的禮儀,第一件事就是您從現在開始需要在垂簾後面和他們說話。來,請過來吧。」
  「啊!」沙羅呆在那裡,對了,怎麼忘了,貴族女子都需要在垂簾後面和男性交談,即使是父親兄弟,也是一樣。自己的父親賀茂忠行所擔任的陰陽頭雖然是從五位的官職,但他一直深受村上天皇的寵信,經常受到天皇的召見,身份自然也是不低。
  沙羅無奈的望了一眼自己身上這套表白,裡青的模仿嫩柳顏色的十二單衣,又繁瑣又沉重,真的很不習慣,這樣的話,以後根本都不能爬樹了。」秋姬,可不可以少穿幾件?「她苦著臉問道。
  「平時您也可以穿?衣,就是除去裳和唐衣。「秋姬微笑道。
  一聽可以減輕點負擔,沙羅趕緊示意侍女過來把裳和唐衣給她解了。
  不多時,沙羅的肚子又開始抗議了,她乾笑了一聲,問道:」秋姬,我可不可以先吃飯?從行成人禮到現在都沒吃飯,我快餓死了。「
  「沙羅小姐,請注意您的言行,餓死那樣的話實在是太過粗魯。」她一邊說著,一邊遞給她一把素白的蝙蝠扇,道:「還有,如果遇到意外情況,您就要用扇子半遮住您的臉,或者用衣袖也可,總之,不能讓別的男人輕易看見您的臉。」
  沙羅無奈的接過了扇子,隨手一遮。」這樣可不行,沙羅小姐,持扇的時候右手要握住扇子下部,使扇尖微向上斜;左手握在中?,拇指在上,四指在下,就是這樣。」秋姬笑著糾正她的姿勢。」啊啊,我知道了!」沙羅已經快沒有耐心了。
  「沙羅小姐,您剛才這樣張大口說話是一?非常失?的行?,請您記住要用半?的扇子遮住嘴巴;?笑的?候要低下頭,以扇面覆於唇上。」
  沙羅緊緊拽著扇子,她的忍耐力快到極限了……
  在秋姬解說的一堆禮儀下,沙羅的頭腦開始發脹,她看著秋姬的嘴,什麼也沒聽進去,只是好奇她說了這麼久,怎麼就不累呢。
  過了幾日的一個傍晚時分,賀茂忠行和保憲來到了她的房裡,隔著竹製的垂簾,沙羅隱約還是能看清他們的樣子,只是覺得這樣和他們說話好奇怪,很不習慣。
  「沙羅,最近的禮儀學的怎麼樣?」忠行大人笑著問道。
  「父親大人,為什麼非要學這些枯燥的禮儀,沙羅不想學。」沙羅立刻開始吐苦水。
  「怎麼能不學,你行了成人禮,就該嫁人了,還這樣由著你的話,以後誰還敢娶你。」保憲在一邊插嘴道。
  「你哥哥說的有道理,父親之前一直放任你,但現在你已經長大了,必要的禮儀還是該學的,明白嗎?」忠行大人點了點頭道。
  「我不要嫁人……」沙羅皺起了眉。
  「傻孩子,怎麼能不嫁人呢。」忠行大人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了身,又道:「好了,我還有些事。保憲,你呢?」的7
  「父親大人,保憲想再和妹妹說幾句。」
  「也好,不過不要待太長時間了。」
  「保憲明白。」
  看父親出了房門,沙羅呼了一口氣,掀起了竹簾,道:「哥哥,我快被折騰死了。」
  「你好像很沒精神的樣子。」保憲的聲音裡好像帶著絲笑意。
  「廢話,我怕還沒嫁人,就已經被折磨至死了。」她有氣無力的抱怨道。
  保憲那雙邪魅的眼睛一瞇,似看非看的瞥了她一眼,道:「那麼,明天,我帶你去出去散散心,如何?」
  「真的嗎?」沙羅立刻來了精神,但立刻又一臉無奈,「可是,明天我還要學很多禮儀……」
  保憲笑得更加神秘,「明天秋姬不會來了。」
  「真的?」她半信半疑道。
  「自然是真的,等我父親和晴明他們走了之後,我就會來接你。」他輕輕敲了敲扇子。
  「晴明?對了,他最近怎麼樣?」沙羅問道,這一段時間晴明一直專注於陰陽術的學習,兩人鬥嘴的機會倒少了很多。
  「晴明最近忙著學習召喚式神的陰陽術,他的確是個聰明的孩子呢。「保憲笑了笑。」哥哥,明天真的帶我出去嗎?你會這麼好心?「她半信半疑的問了一句。」笨蛋」保憲用檜扇敲了一下她的頭,道:「我是你哥哥呀,不疼你疼誰。」
  「可是我聽說哥哥有不少紅顏知己呢。」沙羅轉了轉眼珠。
  「哦呵呵呵,她們怎麼能和我們沙羅相比呢。」保憲站起身來,笑著搖了搖頭,道:「早點休息吧,明天我來接你。」
  轉眼間,他已經出了房間,房裡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殘梅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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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早上,沙羅對保憲說的話還是半信半疑,秋姬怎麼會不來呢?她在房裡等了一會,忽然有個侍女匆匆而至,在門口說道:「實在是萬分抱歉,沙羅小姐,今天秋姬她不能來了。」
  啊?真的不來了,沙羅的心裡頓時一陣釋然,今天不用受折磨了,可是有有些疑惑,忙問道:」為什麼?「」回小姐,因為要避物忌。秋姬她今日不能出行。」那侍女答道。
  物忌,在陰陽師家庭長大的她對這個詞不陌生,物忌是?「凶方」?行避?的一?行?。按照九星??和奇?遁甲的理?,天地?的各?方位都由不同的星神守?著,像大??、太白神、天一神、金神等等。如果?犯了神祇??受到死的??。因此如果在道路上看到了?、狗的??或污?的?西,就要停止?前所?行的事宜,回家「物忌」,以祈求神明的?恕和保佑。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沙羅一臉平靜的說著,心裡卻是陣陣竊喜,巴不得秋姬天天犯物忌才好。
  不多時,保憲就應約而來,帶著她上了一輛牛車。
  車上的梅香清新怡人,沙羅很喜歡哥哥衣服上的這個熏香味,昨日也問侍女要了一些,將自己的單衣也放在伏籠上熏了一個晚上。
  「對了哥哥,秋姬今天犯了物忌,果然沒來。」沙羅笑了笑道。
  保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沙羅忽然想起昨天保憲說的話,盯著他,道:「是你做了手腳?」
  「我?我可什麼也沒做,哦呵呵呵。」
  「才不信,看你笑的這麼不懷好意,一定是你。」她輕輕哼了一聲。
  「哦呵呵呵。」
  「又來了……」她別過頭去,不再去看他。
  不多時,牛車穿過了朱雀門,在平安宮的大內裡的太極殿旁停了下來,大內裡是朝廷各省各部的集中辦公所在地,陰陽寮就位於太極殿的東面,中書省的右側。」往這裡走一些,就是主上居住的內裡了,也就是後宮。「他指了指前面不遠處對沙羅說道。
  沙羅好奇的探出腦袋,東張西望。」沙羅,哥哥取了東西就回來,你要乖乖呆在這裡哦不然……「保憲不知何時已經下了車,他勾起一個笑容,「你恐怕還要學更多東西哦。」
  「放心,哥哥,我一定乖乖呆在這裡!」沙羅立刻信誓旦旦道,他的這句威脅好有殺傷力。剛說完,一隻黑色的貓忽的竄了過來,保憲抱起它,笑了笑道:「乖孩子,剛才裝死裝得不錯,現在就陪陪沙羅吧。」
  裝死?沙羅愣了愣道:「難道秋姬的物忌是因為看到裝死的它?」
  「哦呵呵呵,有我的式神陪你,你不會無聊了。」他一邊笑著,一邊揚長而去。
  百鬼夜行
  沙羅掀起簾子,往外望了望,旁邊似乎停著一溜牛車,有的簡樸,有的華麗,大多數都在上面繪製了自己家族的家紋,這裡似乎是停車的地方呢。她的心裡不禁有些癢癢的,剛動彈了一下,那隻貓就警告的喵了一聲。
  好討厭的式神啊,沙羅瞪了它一眼,身子剛一動,手中的蝙蝠扇就滑了下去,正打算下車去撿,卻忽然聽到有腳步聲往這裡過來。
  那腳步聲離她的方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竟然在她的牛車前站定了。
  隔著簾子,一股帶著輕風略涼的澀香飄了進來,竟是說不出的好聞,沙羅隱隱的看見了一個紫色的身影。
  這個人怎麼會站在這裡,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一角柳色衣裾不小心從簾子底下漏了出去。糟糕,一定被人發現了。
  那人似乎彎了一下腰,接著她的蝙蝠扇便從簾子底下被人遞了過來,順著扇子,沙羅看見了那優雅修長的手指,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膚,這人應該是哪裡的貴公子吧。
  「好香。」他低低說了一聲,性感的聲線中帶著幾分華麗。
  「謝謝。」沙羅低低說了一句,剛伸手想接過扇子,那人卻又沒有鬆開扇子的意思。
  「喂,你到底給是不給。」她一邊拽著扇子往自己的方向拉。
  「這個香味,好像是是保憲大人常用的熏香。」他輕輕放了手。
  哇,這個人鼻子好靈,他這也算是聞香識美人吧,沙羅忽然想像起賀茂保憲穿著十二單的樣子,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想不到保憲大人在這裡藏了……」他似乎又靠前了一點,手已經觸碰到簾子,沙羅一驚,啊,這個男人,不會大膽的想要把簾子掀起來吧?
  忽聽他的聲音在簾外低低響起,「春霞掩春花,花色無由見。惟有輕風吹,花香偷送來。」
  他頓了頓,又道:「不知今日我是否有幸得見花色呢?」
  「不可以。」沙羅很乾脆的拒絕道。
  「那麼,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不可以,而且,我也不是什麼春花,只是春日雜草,您就別放在心上了。」沙羅一邊說著,一邊收起扇子。
  「春日雜草?呵呵。」他輕輕笑了起來,忍不住想撩起簾子。
  「右大臣大人,您怎麼會在這裡?」保憲的聲音及時的傳入了她的耳朵。沙羅心中一喜,哥哥總是出現的那麼及時呢。
  不過眼前這個男人居然是右大臣,聽他的聲音卻很年輕,右大臣是從二位的高官,自然也是身份高貴的殿上人。
  還沒等那位右大臣回答,保憲已經不著痕跡的擋在了沙羅的面前。」保憲大人,不知車裡那位……」右大臣顯然還是很不甘心。
  「哦呵呵呵,右大臣大人,這也被您發現了。」保憲曖昧的笑了起來,低頭在右大臣耳邊輕輕說道:「您可要保密哦。」
  他的妖魅眼眸眼波一轉,右大臣似乎也有些擋不住了,只是笑了笑道:「原來是保憲大人的紅顏知己,那麼,告辭了。」
  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簾子被掀了起來,保憲上了車來,在她對面坐下。
  「那個人是右大臣?好像很年輕的樣子呢。」沙羅好奇的問道。
  「源高明是主上的親弟弟,這麼年輕位及人臣也是自然的事情。」保憲似乎沒什麼興趣再說這個,立刻轉移了話題,道:「我帶你四處看看吧。」
  「父親大人和晴明他們去哪裡了?」沙羅又問了一句。
  「父親大人今天去了籐原大納言的府邸替他占卜去了,恐怕會很晚才回來。」
  如果知道就是這樣的散心,她一定不跟保憲出來了,原來所謂的散心就是坐在車裡沿著京城的街道繞了一圈,保憲也不許她下車,她只能無奈的看著外面的風景,心裡實在是鬱悶。
  在牛車行至四條大路的時候,天色已經轉暗,天下稀稀落落的下起了小雨,天色更加昏暗,忽然聽見格登一聲,牛車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停了下來。
  沙羅朝外望去,驚訝的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身穿萌黃色單衣的女子,手持油紙傘,含笑而立。
  「哥哥,你看。」沙羅指了一下那邊,保憲看了看她,低聲道:「沙羅,待在車裡。」便一撩簾子下了車。那女子見他走去,笑意更濃,並示意保憲和她共用一把傘。
  雨女,沙羅忽然想起了這個名字,以前好像聽說過,在雨天的時候,會有一個女子立在雨中,如果這時候有男子和她共用一把傘的話,那她就會永遠跟著他。此後,該男子就會一直生活在潮濕的環境中,因為普通人難以抵擋這麼重的濕氣,所以不久就會死去。
  在保憲走近她的時候,她巧然一笑,正要打開傘,渾身卻已經被一道白色光芒所籠罩,保憲手中的北斗七星符咒早她一步將她封印,只見她頃刻化成一縷白煙鑽入了傘中,保憲迅速的將符咒封在了傘上,拿起傘回到了牛車上。
  「沒事了,沙羅。」他微微一笑,順手將傘放在了一邊,又斜睨了她一眼。道:「怕嗎?」
  沙羅搖了搖頭,從小在父親哥哥的耳熏目染下,她對鬼怪什麼並不敢到害怕。
  「這是個人鬼並存的時代啊,所以,沙羅一個人千萬不能在夜晚出去哦,不然會被鬼吃了。」他嘴角一揚,似笑非笑的凝視著她道:「那哥哥可是會傷心哦。」
  「我才不怕呢,有哥哥在,什麼鬼都被嚇跑了。」沙羅的眼睛又笑成了彎月。
  「笨蛋。」保憲用檜扇敲了一下她的頭。
  天色益發深沉,正當他們所乘的牛車過了四條大路,轉入大宮大路的時候,旁邊的路上也過來一輛牛車,車旁還跟隨著十來個身穿白色狩衣的少年,兩輛牛車不偏不倚的在街口相遇。
  在人群中,沙羅一眼就看見了鶴立雞群的安倍晴明,清淡如白蓮的他,卻好似吸收了月光的所有芳華,輕易的成為別人目光的焦點。那麼,這輛牛車裡坐的不就是……」保憲,是你嗎?「賀茂忠行的聲音從那輛牛車裡傳來,兩輛牛車不偏不倚的在街口相遇,保憲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下了車來,朝他的父親行了禮。
  「車裡還有誰?」忠行又問道。
  「回父親大人,是沙羅。」保憲的聲音更加無奈。
  「什麼!」
  「我只是想帶沙羅看看京城……」
  「胡鬧,她一個女孩子怎麼能隨便出來,你是怎麼做哥哥的。」忠行大人看起來似乎很生氣。
  沙羅望了一眼晴明,他只是漠然的凝視著遠方。還是一樣的清冷呢,在他回過頭的時候,沙羅拉起捲簾一角,笑咪咪的朝他揮了揮手。晴明愣了愣,朝她微揚了一下嘴角,又側過頭去繼續望著前方。
  如水的月光灑落在晴明身上,令他的側臉更帶了幾分清雅。
  他的臉色忽然一變,低下頭去,在忠行的簾子旁低語了幾句。
  只見簾子一動,賀茂忠行下了牛車,他的臉上是少見的凝重,順著晴明所指的方向望去,臉色更是大變,他和保憲低語了一句,保憲的臉色也立刻變了。沙羅忽然也感到一股強烈的妖魅之氣,抬眼望去,類似陰森迷濛的雲霧般的東西,在前方滾湧著,正朝這邊接近。
  如此多的鬼魅,如此讓人壓抑的感覺,連父親大人和哥哥都這樣緊張,沙羅的心中一個激靈,莫非……莫非遇上了傳說中的——百鬼夜行?
  進宮
  忠行大人臉色凝重的說道:「各位,今夜我們恐怕遇上了百鬼夜行,」他這句話剛出口,大家都倒抽了一口冷氣,他看了一眼大家,又道:「等一下大家千萬不要做聲,如果鬼怪發現有人在此,一定會連皮帶骨的吃掉你們。」
  他又往沙羅望了一眼,道:「保憲,你留在這裡和我布下結界,晴明,你到沙羅的車上去,記住千萬不能讓她發出一點聲音。」
  保憲看了看沙羅,點了點頭。晴明似乎有些微詫,但立刻轉身朝她的方向走來。
  「鬼怪中或許會有鼻子特別靈敏的,也或許會有結界擋不住的,所以大家要小心,千萬不能被鬼怪發現。」忠行大人說完,就和保憲一起在周圍布下了結界。
  晴明已經上了車來,在沙羅的身旁坐下。側頭望向車外,眉宇間透著一絲凝重。
  「放心,我不會出聲的。」沙羅低低道。
  晴明轉過頭來,看著她,忽然說了一句:「不用怕。」
  「我不怕,晴明也不要怕。」沙羅接口道,晴明的眼中似乎飄過了一絲極淡的笑意,「我不會怕的。」
  百鬼夜行,該是怎樣的場面?周圍一片鴉雀無聲,肅殺的沒有一絲生氣。
  隨著黑雲般的妖氣逐漸接近,隱隱聽見了鬼哭狼嚎般的聲音,群鬼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透過車上的簾子,所見到的情形不由令沙羅倒抽了一口冷氣。
  從出生到現在,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這麼猙獰的鬼怪。以前父親和哥哥所提到過得鬼怪都活生生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長長的舌頭上長著美女的臉,以此來誘惑男人,吞噬男人身體的怪物鬼一口,只剩下一堆白色骨頭,卻會用人皮來偽裝自己的骨女,頭在睡覺時會飛離身體,到處嚇人為樂的飛頭蠻,據說被它附身的人在7天內會變成枯骨。吸取人精氣的恐怖妖怪飛緣魔,渾身長著上百隻火眼金睛的鳥目的百目鳥鬼,只以人頭為生的人面蜘蛛身的絡新婦,在空中飛來飛去的剪刀怪,還有猿臉蛙身,受情慾蠱惑的人所化成的山鬼……
  形形色色的鬼怪以最猙獰的面目示人,從結界外飄過,偶而有幾個闖入結界,擦著牛車而過。眾人自是屏住呼吸,一點聲息也不敢發出。
  一時之間看見如此之多的鬼怪,沙羅的心跳也不由加快,呼吸急促,手心裡微微的沁出了汗。她看了看晴明,他的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似乎外面發生的事情和他無關。
  沙羅深深吸了一口氣,只希望這些妖怪們不要發現他們,早早離開。
  賀茂忠行和保憲的結界似乎還是蠻有效的,在緊張的等待中,差不多已經大半的鬼怪從眾人身邊過去了,就在沙羅稍稍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牛車上的捲簾開始震動,居然被幾縷溜進來的黑色長髮掀了起來,沙羅心裡一驚,望向晴明,他給了她一個不要發出聲音的眼神。
  簾子被頭髮拉了起來,眼前的情景讓沙羅差點沒喊出聲來,一個長髮飄飄的美女在簾子前晃動,容貌艷麗,只不過,她沒有身子,在月光下舞動的黑髮間埋藏著無數不同的人臉,唯一相似的,那些臉個個都是少女的臉,她大吃一驚,她認得這叫發鬼。發鬼又名邪門姬,其面容美艷似醇酒,卻沒有身體,她的身體便是長長的頭髮,發間埋藏其吞食的人臉無數。發鬼只吃處女之臉,吞一個,便年輕一分。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似乎感到了沙羅的存在。
  晴明處驚不亂的臉上也掠過一絲緊張。
  她們的長髮試探性的在沙羅身邊飄動,幾縷髮絲擦過了她的臉和脖頸,髮絲像小刀一般在她脖頸滑過,又往下滑過她的手腕,滑過之處,赫然出現了淡淡血痕,猶如針扎,又好似萬蟻噬咬,疼痛難忍,沙羅緊緊咬著下唇忍痛,她明白現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發出一點聲音,不然把其他的惡鬼吸引過來,這裡的人,恐怕今夜都難逃一劫。
  只是這發鬼似乎沒有離去的意思,她真怕自己忍不住了,剛閉上眼睛,忽然只覺有個身影迅速無聲的覆在了她的身上。
  沙羅詫異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居然是晴明的臉,還不等她看仔細,他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她的腦袋輕輕摁入了他的懷裡。
  一股湖面結冰的清香撲面而來,是令人安心的香味,在他的身下,發鬼的髮絲似乎沒有再觸碰到她,沙羅清晰的聽見他平穩的心跳和有節奏的呼吸,絲毫沒有紊亂,他真的一點都不慌張,不過晴明居然作出這樣的舉動,真讓人吃驚呢,她的心裡湧起了一絲感動。
  第一次和一個男人這樣近距離的解觸,感受著他清涼的呼吸和衣服上的熏香味,她的心忽然砰砰亂跳。牛車裡一片安靜,她彷彿只聽見了彼此的心跳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保憲的聲音從簾外傳來,「沙羅,晴明,你們倆沒事——」他的話忽然止住了,晴明連忙起身,沙羅愕然的看著外面,簾子已經被捲起,保憲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你們沒事吧?」他立刻恢復了平靜。
  「那個,剛剛晴明是想保護我,因為有發鬼……」沙羅忽然意識到剛才她和晴明的姿勢似乎有些曖昧,連忙解釋道。
  保憲笑了起來,道:「沒事就好。」
  沙羅看了看晴明道:」晴明,謝謝你。」晴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是師父吩咐的事情,你不用謝我。」
  保憲很快留意到了沙羅的傷痕,臉色微微一變,道:」回府之後我會令人給你上藥。「他又側頭對晴明道:」晴明,請告訴我父親一聲沙羅沒事。「
  晴明點了點頭,便下了車。
  「痛嗎?沙羅?」他低聲問道,「臉上也有傷痕呢。」他的眉輕輕一皺。
  「我的親親小臉不會毀容吧。這樣的話,天底下可又要少了一個美人了。」沙羅摸著臉喃喃道。如果毀了容,她一定要哥哥和那個什麼發鬼單挑,把她的人臉一個個都揪下來。
  保憲看著她,楞了愣,哈哈笑了起來。」沙羅,你還真是有趣呢。「他用他的檜扇又敲了一下她的頭。」有趣就有趣,打我幹嗎!」
  「哦呵呵呵,習慣了。」」有這種習慣嘛!」

《尋找前世之旅前傳》